3 ☆、恢複
後來,北狗為破暴雨心奴的森羅獄陣再次找上了說太歲,說太歲以找回天羅子的錫命诏為條件,做了除魚之外的第一筆交易,也是最後一筆交易。
最後他說:“魚,我戒了。”除了北狗吃驚以外,連天羅子也不敢相信,說太歲有多喜歡吃魚,天羅子是知道的。說太歲不再吃魚,說明與北狗的立場,已經毫無轉圜。
直到北狗消失,天羅子才小心問道:“師父,你不想跟他做朋友了嗎?”說太歲擡眼,語氣平淡:“我殺了沐靈山,注定和他要兵戎相見,與其日後為難,不如就此斬斷友情。只是他烤的魚,很好吃。”
天羅子有些悶悶道:“是因為我嗎?師父,你不得不殺了沐靈山,北狗會為沐靈山報仇,所以你跟他做不成朋友了。”說太歲搖頭:“我與他,立場本就不同。”說太歲不會有朋友。
見過千玉屑後,說太歲前往天羅子所在的山洞,天羅子憋着氣不出聲,說太歲轉達完千玉屑想要相見的意圖後轉身便要走。天羅子忙出聲叫住他:“見我不出聲你便要走,為什麽不多喊幾聲呢?”
說太歲的聲音仍舊沒有絲毫波動:“你無意相見,我當然就離開,糾纏毫無意義。”“師父!”是少年不滿的抱怨。說太歲凝眸:“你的師父是千玉屑。”天羅子的聲音充滿了委屈:“我不要,我只要師父你!”
說太歲眼微顫,內心有一分寬慰,更多的卻是憂心:“你雖能恢複形體,卻也成了更明顯的目标。”天羅子滿不在乎:“師父可以保護我啊。”說太歲淡淡道:“我不過是一介凡夫,唯有國相地位,方能給你絕對的保護。”
天羅子有些氣惱:“師父,你是想擺脫我嗎?”“你要這麽說,那也沒錯。”“你覺得一直以來都是我拖累你嗎?”“一點點。”“那你就別再管我了,我絕對不會跟國相見面。”
天羅子說完徑直消失,說太歲有些無奈,怎麽這個時候耍起了小孩子脾氣。然而天羅子卻是認真的在生氣,他不想離開說太歲,一點都不想!他才不管什麽國相,天羅子的師父,只有說太歲一個。
錫命诏到手,說太歲神思深沉,天羅子,終究還是要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兄弟相殘,以天羅子如今的實力必是兇多吉少,他必須想盡所有辦法,來護他平安。
天羅子有些緊張的看着說太歲手中的錫命诏,欣喜又害怕,他聽見說太歲沉穩的聲音:“來吧,準備面對你正式的人生了。”天羅子小聲道:“師父,是不是只要我恢複軀體,你就真的要離我遠去?”
“行事道理,确實如此。”聲音聽不出半分不舍。天羅子輕哼一聲:“這是什麽行事道理啊,師父,你真的舍得離開我嗎?”
“如果你繼續跟在我身邊,等同于昭告天下你就是天羅子。”“如果師父有心,那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可惜,我沒有這份心。”本來還在生氣的天羅子更生氣了:“師父!”
說太歲的話,對天羅子來說實在無情,“記住我的話,你恢複人身之後,就不準再叫我師父。”天羅子卻真的較真了:“那我寧願不恢複形體,我在這世上,就只剩師父你了,如果你不認我,那我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天羅子的執拗讓說太歲有些頭疼,是從什麽開始,這孩子滿心滿眼都只有他一個人。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看來這段時日我把你保護得不夠好,讓你對這個社會的認知只有一片黑暗。”
“如果黑暗的世界有師父保護,那根本不算什麽,我在這世上能夠信任的,就只剩下師父你了,請你不要抛下我好嗎?”殷殷的請求,讓說太歲恍惚回到了初時與天羅子相依為命的那段時日,那個每天會喚無數次師父的孩童,是從什麽時候起,也占滿了他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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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子像極了害怕離開父母的小孩,“師父,我希望我恢複形體的時候,你是第一個見到我的人。你從來沒見過我長大的樣子,難道都不好奇嗎?”“我見過了,在殺掉另一個你的時候。”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格外複雜。
“我跟他不一樣!”這一句話,天羅子用了一生去證明,證明自己只是天羅子。直到最後他才驚覺,原來不管他如何努力,天意終究讓他做不成最純粹的天羅子。原本他最期盼的,不過是恢複肉身,與說太歲好好生活,不過如此而已,卻也終究不能得償所願。
彼時,天羅子只是一派天真道:“至少,我會有師父的眉毛,師父的眼睛,我要跟師父一樣!”說太歲眼神一凜:“不可能!”看來他還是太寵着天羅子了,才會讓他到頭來還是如此天真。
天羅子對他只是相依為命多年的親近與依賴,他還是小孩心性,他只是把自己當成了最親的人,最可靠的依靠,說太歲時刻這樣提醒着自己。對天羅子的感情,他也總是留有三分餘地,因為他不可能永遠保護天羅子,所以天羅子注定要自己學會成長。
只可惜,到最後,說太歲卻沒能看到天羅子真正的成長。所以他也不知道,天羅子在失去他以後,這世界,舉目皆非。天羅子所得到的,少之又少的幸福與快樂,都随着他與那場白梅被一同埋葬。
說太歲以為自己看得清楚,想得很透徹,卻始終忽視了少年話語中從一至終的堅定,還有漸漸變質的依賴。天羅子不想離開說太歲,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師父,還有其他的感情參雜其中,只是此刻,天羅子尚還懵懂,所以他也還不懂。
天羅子的倔強讓說太歲十分無奈,最後他道:“先恢複你的身軀!”幽洞中,錫命異光綻放,登時獄音回動,宛若末世異唱,頌揚着異命再生。随着說太歲的聲聲密咒,天羅子一聲歷呼,似是萬針入膚的痛楚,自心口蔓延四肢,流竄開來的紅霧,似是血紗,包覆着一軀雛體。
眼見天羅子痛苦難當,說太歲動作不停,卻不自覺的鎖緊了眉頭,眼神更是落在天羅子漸漸凝形的身上,不曾移開。他手持閻王鞭,揚鞭一動,“一鞭入心,五行綻靈!二鞭發膚,身形重生!三鞭精神,點入魂睛!”
在等待天羅子身軀重塑好之前,說太歲負手而立,與天羅子相處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連他自己也不知,是從何時起,少年在他心中生根發芽,成了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人,成了他這個玈人在人世最溫暖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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