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放手

一路無言,說太歲将天羅子送至留白寺外,雖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真正面對時,難免還是有些無助。天羅子望向說太歲:“師父,我一踏入這個地方,就表示我的肩上,多了一些東西,對嗎?”

說太歲沉聲道:“也表示你的手上減少了一些東西。”“什麽東西?”說太歲接過他手中牽着的羽駁,“馬兒的缰繩,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少年終将會長大,昨日的放肆,也不過是他成長路上的風景。

天羅子固執的糾正着他:“我只是去承接沐靈山的天命,等我重燃佛火,完成了他的使命,我也成長了,待森獄之事了結,我仍是會跟在說太歲身後的天羅子。”師父,等我,等我長大,等我變強,等我能與你并肩!

說太歲推了他一把,雖強硬,卻溫柔:“這是你自己的路,你必須自己面對,我會在此地等你,所以你不用怕會迷航。”少年的眼神變得堅定:“有師父在我的背後,天羅子什麽都不怕!師父,等我!”

離去的背影,如學飛的雛鳥離巢,少年不曾回頭,他的眼睛,也離不開這個步步謹慎的背影。驀然,大雨傾瀉而下,說太歲在樹下,看着留白寺的門,神情莫測,放手之後,欣慰與擔憂重重疊疊。

憶起千玉屑的話,到底是哪一種不舍,原來兩樣皆有。只是這一次,放手的是師徒,心中的牽挂,已是其他。

有名舉着荷葉的佛者經過,将手中的荷葉遞與他:“等人,所遇風雨難料,這片荷葉,與你方便。”他颔首致謝,佛者徑直進了留白寺,“等待,也是一種修行。”原來,要修行的,也不止天羅子一個。

那份年少的依賴與歡喜,也許很快,就會蛻變成尋常的師徒之情,放手的那一刻,他就有了覺悟。只是,他沐雨冥思,往事歷歷于心,少年各樣的表情,都似刻在了心間,最終放不下的,竟是自己麽?

留白寺中,天羅子懷着忐忑的心,雖全然不懂佛,卻是連誦三日經文,全然不識佛,卻是連熏三日檀香。他敲着木魚,一片懵懂,荷葉禪師一語道破:“你還在迷惘。”

天羅子有些心虛的盯着地下:“我只想問,如果我無法在浴佛大會上點燃佛火,那會如何?”“機緣未至罷了,你在怕什麽?”“我不是怕,只是有一點緊張,大師,不能換人點佛火嗎?”“唯有玉菩提親點傳人,方能點燃佛火。”

“玉菩提在哪裏?”“在心,只要吾心向佛,佛自在心。”“那如果不向佛呢?”“你不向佛嗎?”天羅子心下一驚,不安的扯着衣袖:“我當然向佛,但沐靈山自認對佛之認識還有不足之處,不知自己所向的方向,對還是不對。”

荷葉禪師仁慈含笑:“佛緣是一種很奇妙的存在,它在無形中會将數多因果緊密牽系在一起,沒有對或不對,只有心誠與否。”一番話,讓天羅子有些慚愧。

他正欲坦白自己的身份,卻聽荷葉禪師問起說太歲:“我在留白寺外看見一個人牽着馬,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他的眼神中,有一股希翼與擔憂,你可知那人是誰?”天羅子心下稍寬:“是我的恩師,他在等我,等我成長,又怕我跌倒。”

提起說太歲,天羅子再次堅定心中信念,與衆僧前往天佛原鄉,對天羅子而言,說太歲便是他心中的佛。

千年光轉,浴佛淨心,不知是否是因為他承接了沐靈山的天命,因緣際會下,天羅子竟真的點燃了佛火。

是機緣生,是機緣斷,段段因因果果,交纏來的佛緣,世上分生的兩個自己,在娑羅樹下見證了當日陰陽雙火交沐之時,孕育出的佛魔共體,昔日交錯的緣,今朝散作浴佛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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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靜默旁觀的說太歲,心緒複雜,既喜又憂,那個少年,真正開始有了自己的羽翼,總有一日,他會有一番作為。他作為他的師父,應該給的,是贊許,是欣慰,但心中的失落,卻也真實存在。只是不知,天羅子成為佛鄉的希望,是佛的禪機,還是佛的玩笑?

佛火甫重燃,卻得知玄嚣圍殺雄山山龍隐秀之人,天羅子率佛鄉之人相助,說太歲自然也是寸步不離的跟着。天羅子在空隙間,放下法指,軟糯的喚了聲“師父”,說太歲不語,微微颔首。

天羅子看見說太歲的動作,一直處于緊繃狀态的少年,終于再度笑了起來,雖大戰将起,卻仍如沐春風:“有師父在,天羅子什麽都不怕!”

雄山一戰,山龍隐秀一行戰力懸殊,損失慘重,天羅子亦是身受重傷,說太歲一時情急,不顧佛鄉之人在場,為他療傷,“天羅子,凝神聚氣。”天羅子得他相助,傷勢輕了不少:“多謝師父。”

為了阻止玄嚣取來音土建築黃泉歸線,說太歲沉吟間,挺身而出:“此項任務由我接下!”天羅子擔憂倍增:“師父,此行危險,你千萬小心,我在佛鄉等你!”說太歲輕輕點點頭。

即便明白自家師父有多厲害,但面對元神獸回歸的玄嚣,只怕也有許多變數,天羅子懸着的心,一直放不下。然眼下情勢緊迫,他除了回佛鄉搬得救兵外,別無他法,衆人在佛鄉彙合,再抗玄嚣大軍。

佛鄉遭劫,天羅子越戰越險,舊傷未愈,新傷又增。眼見衆佛者浴血,天羅子又愧又怒,內心一股難以自抑的悲恸翻攪心頭,受到感召,他灑血澆沃黃土,登時大地竟生華耀,佛光燦亮。

佛耀照世,遍地流轉三千妙華,頓時群邪避,狂魔退,天地一片清平聖氣。天羅子卻因失血過多,意識模糊之際,呢喃着“師父”二字而昏了過去。

另一方,說太歲強勢攔阻玄嚣取音土,一番大戰,玄嚣元神獸回歸,今非昔比,更是實力大增,甫經歷過一場惡戰的說太歲雖是勇戰,卻難破玄嚣不破剛身,殺不了元神獸,注定這一戰,他只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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