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持槍少年與機甲少女

雖然從亞麗莎和女仆那裏了解到了反抗聯盟的歷史，但想要知道更多情報，兩人卻怎麽也不肯透露，好不容易軟磨硬泡，庫洛才從這位手中拿到了少得可憐的信息———反抗聯盟某個據點所在的城市。

庫洛和尤西斯搭乘着城市和城市之間的軌道到了另一個城市，這個城市離貴族區較遠，和貴族區的附屬城市對比來說，太樸素了，□□市都不像，就只是一個有點規模的小村莊。

如果說反抗聯盟潛伏在這裏，倒還真是個好地方。

“如果報上我是他們聯盟創始人制作的機甲，會不會被請進去熱情招待一番？”庫洛難掩一臉的興奮“說不定還有漂亮妞能看看，住宿再打個八折，哇哦，完美！”

“你頂着帝國貴族軍軍部的徽章還敢大言不慚的說出這番話。”尤西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屍體處理費打八折還差不多。”

“哎呀呀，開個玩笑，別那麽認真嘛。”

停靠到站後兩人倒是發了愁——這地方雖然小，但要從何查起？并不像在貴族區周邊那樣，至少還有些門路可循，人生地不熟确實有些難辦。

“唉，唯有分頭行動了。”庫洛搔了搔頭，指了指城內兩條主幹道之一“我調查這邊，你那邊，我們身上的徽章這麽顯眼，反抗聯盟的人應該不會認不出來才對。”

“哼，如果認出來還不采取行動，那他們就不是反抗聯盟了。”尤西斯舉起了自己的移動終端，丢下一句“有發現就聯絡”便走上了其中一條主幹道。

“小少爺保護自己沒問題吧…”庫洛苦惱的嘆了口氣，點開手臂上的操作板輸入了幾個跟蹤程序，這才離開分岔路口。

這裏的街道也和貴族領的平民區一樣，平民們對貴族的服飾和家徽并不特別注意，尤西斯在路上走了一段時間，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尤西斯回憶了一下庫洛之前在貴族領的行動模式，除了在街道上觀察情況之外，還會進人群密集的地方搜集信息，尤西斯周圍晃了一圈，這個人煙稀少的小城市自然也不會有人群密集的地方，連對外營業的店鋪也很少，走來走去，也只有一家咖啡廳還開着，裏面稀零的坐着幾個人。

走進咖啡廳的瞬間，尤西斯感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對着他散發出來，心中暗自感嘆運氣不錯，卻裝作悠閑的樣子在靠窗的座位邊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幹淨簡單的小餐廳，雖然簡陋但十分舒适，加上人少，也算是符合尤西斯的喜好，在可以自主點餐的餐單終端上迅速浏覽了一番，尤西斯選擇了紅茶。

茶葉一直是貴族們的消費品，會出現在平民區的餐單上實屬不易，所用的材料大概是貴族供給外流向平民市場的次品吧，如果沖泡的技術得當，味道應該也還不錯才是。

咖啡廳的人不多，點單的紅茶很快便被端了上來，端茶的是一位長相可愛的短發女服務生，把茶杯放在桌上時，對着尤西斯甜甜一笑，尤西斯忍不住禮貌的點頭回應。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由于茶葉的品質肯定無法達到貴族供給的質量，味道有些粗糙，但水溫和恰到好處的口感則是反映了泡茶的人一流的技術。

沒想到平民中也有泡茶不錯的家夥在呢。

有些好奇，尤西斯擡頭看了看這位應該是幫他泡茶的女服務生（店裏并沒有除她之外服務人員在），他卻發現這位女服務生眼神與剛剛比起來起了變化，她的眼睛時不時緊張的瞄向尤西斯身上的家徽，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安，甚至開始恐懼。

“你…認識這個家徽？”尤西斯好奇的問。

“不，不敢……不、不、不、不認識”女服務生不停的搖頭。

……認識阿爾巴雷亞家的家徽，害怕自己，有着一流的泡茶技術，隐匿在平民區的女孩……尤西斯心中很快有了結論。

——這就是庫洛所說的，逃離貴族區想要像一般人類一樣活着的[逃亡機甲]吧。

找不到反抗聯盟的情報，卻在這裏找到了[逃亡機甲]呢。

尤西斯哼了一聲抓住了女服務生的手腕。運氣很好，是30年前的機甲制式，這個年代的機甲有個特點—關節的部分有明顯的機械處理過的痕跡，更容易被分辨為是機甲。

這女孩子是個機甲，那麽知道四大家族的家徽也很正常，害怕尤西斯就更能夠理解了。

等級是貴族區的絕對守則，不同地位家族的人，都必須毫無條件服從等級比他高的家族，對于機甲來說更是如此，除了無條件服從自己的主人，機甲們也要服從高等級家族們下達的指示。阿爾巴雷亞家作為僅在皇族之下的四大家族一員，任何機甲對其服從、恐懼都是理所當然的。

軍部的機甲則是在這個等級制度之外，只服從軍部命令的存在，軍部的機甲也不可能逃亡，這個女孩大概是哪個家族的逃亡機甲吧。

“既然認得徽章，那便報上你的家族名吧，機甲。”尤西斯命令道。

“佩斯特家，編號是NM306674，請、請您不要把我報廢、務必…我、我有重要的家人…”少女顫抖着哭泣。

尤西斯松開了握住少女手腕的手。

佩斯特家，那還真是惡名昭彰啊，沒有古老文化底蘊，最近幾十年才興起的家族，為了在貴族們面前享受富貴而帶來的虛榮，家族的每個成員都有無數個機甲，并且還會把看不順眼的機甲随意報廢掉，即使那臺機甲本身沒有任何問題。

高階貴族們一直遵守着一人一機的傳統，專屬機甲都是名家制作，這樣的規矩對制作師本身也是一種尊重，像阿爾巴雷亞家這種更極端，已經接近是一生一機了，父上和兄上的專屬機甲自從報廢後，兩人再也沒有制作專屬機甲。

佩斯特家這樣的貴族敗類，家裏的機甲有逃亡也并不稀奇，反倒是讓尤西斯對面前這位少女同情了起來。

想必是沒有問題就要被強制報廢所以才逃走吧，對于機甲來說【報廢】實際上就是【殺死】啊。

“……家人。”尤西斯注意到了少女話裏的這個詞語。

在平民區裏和普通人類建立起了羁絆嗎？這個女孩，某種意義上已經是一個[人類]了。幸好遇到的是他，如果遇到的是庫洛，這個女孩恐怕現在只剩下一個銀色的內核了。

“既然知道有家人，就不要糾纏着別人家的姐姐不放啊，貴族。”耳邊傳來一個有些憤怒的男性聲音，之前一直隐藏着的殺意此時已經完全釋放了出來。

與清亮的聲音對應的是極快的速度，尤西斯還沒有反應過來，攻擊便帶着極為濃烈的殺意襲來，尤西斯下意識的在身前劃出一個安全距離，距離劃出的瞬間，面前的少女便被帶走，遠處一個重重的腳落地的聲音，一個少年抱着少女站在了十米開外。

這個身材筆挺的綠色短發少年，那雙灰色的眼睛正在眼鏡框的後面對尤西斯散發出連普通人都能感受到的敵意。

放下少女，少年從背後的槍套裏取出一把□□對準了尤西斯，灰色的眼睛在瞄準鏡前眯了起來，仿佛下一秒鐘獵物就要得手。

“你是清道夫？獵人？”綠發少年從瞄準鏡中打量尤西斯。

“哼”瞄準鏡掃到了尤西斯身上的家徽“沒想到是條大魚。”

話音剛落□□裏的子彈便射了出來，貴族的反應力讓尤西斯能夠艱難的避開這些子彈，但不能近身的話，對于善使騎士劍的他非常不利。

這樣的身手，判斷力，毫無疑問這綠頭發的家夥是個基因進化種。平民的基因進化種的基礎素質早已和貴族們不相上下，實在讓人頭疼，基因進化種在平民中是稀有物種中的稀有物種，沒想到就這幾天就被尤西斯遇上了兩個，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真是奇遇。

對方咄咄逼人的子彈把尤西斯逼出了咖啡館，順着大街往小路的深處前去，明知對方是想把自己逼到什麽地方，對方的攻擊滴水不漏，讓尤西斯根本走不出包圍圈。

等到攻擊的架勢暫停，尤西斯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的倉庫中。

哼，這就是對方決定好的場所嗎……尤西斯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個雙層倉庫，二層是看管貨物用的檢查通道，只要站在二層就能俯瞰整個倉庫，糟糕的是，尤西斯所處的位置是倉庫的一層。

雖然有一些貨倉的箱子可以做遮擋，這個位置實在是……任人宰割。

與尤西斯所想的一樣，這個綠發青年站在二樓最中間的位置，他就這樣在高處看着尤西斯，并沒有拔槍。

那雙灰色的，平靜、堅毅而目标明确的眼睛，讓尤西斯莫名感到有些心慌。

“馬奇亞斯快住手，那位大人是……”站在綠發青年身邊的少女緊張的握着他的手。

“啊啊，我知道。”綠發少年直視着尤西斯。“看家徽就知道了，貴族中不得了的大人物，名字是尤西斯·阿爾巴雷亞沒錯吧？”

“哼。”尤西斯冷笑一聲“道出別人的名字卻不報上自己的名字，無禮之徒。”

“沒那個必要。”這個叫做馬奇亞斯的綠發青年架起了槍“今天便來看看，四大家族的貴族少爺有什麽本事。”

子彈砰砰砰的射下來，好在有遮擋物擋住，也算有些時間思考。然而即便是有遮擋物，子彈也并不好躲，對方會換着角度射擊，如果在同一個地方不移動，說不定下一枚子彈就是從背後射過來的。

明明實際上可以持久戰解決自己，對方卻好像很偏執的遵循着什麽規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暫停攻擊，仿佛給尤西斯一定的休息時間，接下來繼續攻擊。

并不是體力的較量，這是真正的智慧的較量，對方仿佛能精準的預測出尤西斯移動的時機與方式，攻擊越來越不好躲避。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尤西斯閉上眼睛思考着前幾次躲避的規律。

沒錯。

這個倉庫本身，是一個棋盤。

雖然是攻擊與躲避，但這場戰鬥的本質是，棋藝的較量。

雖然剛剛進入的入口已經被關閉，但這個倉庫裏有一個出口，若尤西斯能順利躲避開所有的子彈抵達那個出口，那麽就是“本方贏”，如果對方在那之前讓他喪失行動能力，那麽就是“對方贏”。

雖然看似對方手中有攻擊權，但實際上移動的是自己，主動權在自己。

“哼”尤西斯忍不住笑了，那個綠毛眼鏡，确實如他所說，想看看自己有什麽本事。

——那就讓你見識一下吧。

尤西斯迅速在大腦中根據前幾次的攻擊模拟出對方的行為模式與戰術，先找出最佳躲避的地點躲避，試了一次。對方在他有動作之前似乎就已經判斷到了他的動作。随即換了個完全相反的方向。嘗試了兩次都沒有受到攻擊，第三次卻受到了攻擊。

這個人只要兩次就能分析出對方的想法。真不簡單。

那麽只要每一次行動都在無序和有序之間交替，選擇對方最想不到的路線，想必能抵達出口。

這盤棋贏的人一定是我！

布局很快在腦內完成，十幾個回合下來，二樓的子彈竟然也變得急躁起來，毫無章法，完全被尤西斯亂中有序的棋路打亂了思考。

——只差一步了——尤西斯望着自己身後的出口。

只要這一步棋對方猜不到，就贏了，哼，太輕易了，尤西斯按照自己的想法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從遮掩物中撲了出來，朝着出口奔去。

子彈射出的聲音。

手臂上傳來的痛感遠遠沒有給尤西斯心中帶來的震撼大——他竟然猜到最後這一步了？

掩住鮮血直流的手臂，尤西斯擡頭看着正在瞄準他的腦袋的馬奇亞斯——對方臉上毫無遮掩的得意笑容，宣告了對方的勝利以及己方的失敗。

槍聲響了，但并不像尤西斯想的那樣迎來自己的終結，他睜開眼睛，發現庫洛站在他的身後舉着手中的槍，而馬奇亞斯的大腿上正在溢出大量鮮血。

“你打中小少爺的手臂，我還你大腿一枚子彈，算是扯平，回去也好交待。”

“CE21002？”馬奇亞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震驚“……帝國最強機甲，連你也在這裏嗎？”

“看不出你還識貨啊。”庫洛吹了聲口哨“榮幸嗎？有生之年能見見本大爺。”

馬奇亞斯的震驚很快變為平靜“今天運氣倒是不錯，先是見到不得了的貴族，又見到了不得了的機甲。”

“要說幸運的話，我這裏也一樣。”尤西斯哼了一聲“你，是反抗聯盟的人吧。”

“我們剛好有事想要找你問問，願不願意合作呢？”庫洛笑嘻嘻的補了下一句。

“哼。”馬奇亞斯攬住了機甲女孩“休想!”

馬奇亞斯上膛迅速射出了一枚□□，等煙霧消去的時候，他和那位機甲少女早已不知所蹤。

“剛剛為什麽不動手？”尤西斯瞥了站在一邊機甲“要動手随時都可以殺掉他們吧？”

“因為小少爺你不願意嘛~~”庫洛搔了搔頭“既然小少爺不願意，我就懶得動手啦。”

“那家夥很強。”尤西斯說道，庫洛明白他說的是那個叫做馬奇亞斯的綠發少年。“倒不是能力強，只是意志很堅定，眼睛裏沒有絲毫迷惘，這樣的人作為對手倒是不錯。”

“作為對手很讨厭才對吧。”庫洛嘆了口氣“所以說堅強的來源到底是什麽啊。”

“大概。”尤西斯望向馬奇亞斯和機甲女孩消失的地方“是那個機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