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七十 過年前夕

謝奚只知道崔邺囑咐她, 缺錢了去崇仁坊的客棧裏去取,她一直不在意,因為他細心, 給她的錢一直都備足了。

掌櫃的笑說:“郎君自有他的道理。這次郎君也是走的着急。”

謝奚問:“他說了什麽時候回來嗎?”

掌櫃的:“沒有, 郎君只囑咐, 他年前一定會回來。”

謝奚沒去過南地, 不知道行程,問:“從這裏到東都, 經通濟渠到江都需要多久?”

掌櫃的脫口而出:“最快的話, 只要三日。”

謝奚心疼他腿還沒好,又整幺蛾子。

最後深深的嘆氣, 頹然的和掌櫃的說:“你去忙吧, 清華若是來了和我說一聲。”

掌櫃的走後,她在崔邺的書桌上翻找了一通。他果真是心思缜密, 前幾天的信都已銷毀了。

謝奚扭頭看了眼地上的紙簍,蹲下身倒出廢紙,一個一個的翻找, 像個中二的神經病似的。

唯一的一張像是回信的紙上, 他寫:繼續觀察, 不要妄動,但是又将字劃去。

謝奚看得雲裏霧裏, 這樣看起來确實有些像是生意上的麻煩。

她懷疑的将紙放在桌上撫平,用筆在後面添了句:崔邺,你給我等着。

迷迷糊糊的一早起來,就回了郊外。到了家,接過昨晚宿醉的人都沒起來。

謝奚心裏有事,魯伯和阿武提着牛羊肉回來, 見她回來忙說:“隔壁村子宰老牛,買了些過年吃的。”

謝奚笑說:“對,有什麽想吃的你們就買吧,我有時候記不起來。”

阿武笑說:“等會兒我進城一趟,去賣羊皮。阿姐需要什麽跟我說一聲。”

謝奚看着牛肉笑着說:“讓我想想,等會兒和你說。”

阿武跟着她進了廚房,魯伯說:“我去看郎君們起了沒。”

謝奚囑咐:“泡壺花茶,他們昨天喝了酒,潤潤喉。”

魯伯應聲後出去了,阿武将肉放在竈臺上,謝奚問:“不給阿圓送禮物嗎?馬上可就過年了。”

阿武不好意思的說:“我上次進城帶她去西市逛了一天,等今日進城再說。”

謝奚笑說:“這才像話,給你的零花錢你可別舍不得花,知道嗎?”

阿武羞澀:“阿姐給的錢,我還沒花完。”

謝奚笑說:“就是,男孩子要大方一點。”

吳媪進來見兩個人嘀嘀咕咕,問謝奚:“今日要吃什麽?”

謝奚看了眼牛肉,琢磨了片刻,說:“先烤餅,我做個羹。解酒潤肺的。”

吳媪這就去準備了,謝奚提起牛肉,看了半晌,思量着做多少西湖牛肉羹合适。

大清早她進暖棚摘了些胡瓜,拔了幾根芫荽,泡發了木耳和腐竹。

花生米炸香,胡瓜拍扁切塊,腐竹木耳切好,撒一點芫荽,放調料拌起來,最後澆兩勺紅色的辣油,一個素拼盤就成了。

她拌了一盆。這幫人太能吃了。

她看了半天,覺得做菜太複雜了,和阿武說:“去剁只雞,我做炖□□。”

阿武手腳利落,一只雞手起刀落的事情。

吳媪的胡餅烤出來,謝奚的炖雞已經安頓在鍋裏了。她在細細的切牛肉粒,吳媪看她切得吃力,說:“讓我來吧,你就給我說怎麽做。”

謝奚笑說:“沒事,不用都切,我切這點就好了。”,說着問:“姑姑起來了嗎?”

吳媪:“起來了,在照顧小娘子梳洗。”

謝奚笑說:“姑姑今日還能住一天。”

吳媪擔憂的問:“雀奴昨晚出去,今早回來,我擔心了一晚,可是出什麽事了?”

謝奚對着吳媪,總有種被家長愛護着的錯覺,撒嬌:“沒事,崔邺去了南地,我去送他。”

吳媪感慨:“什麽時候看着你們都成家了……”

正說着瑤姬進來見早飯做到一半了,慚愧道:“我起晚了。”

謝奚笑說:“冬日無事,多睡會兒。”

瑤姬不好意思的站在她身邊看着,她将切碎的牛肉細細剁了後,用調料腌着,沒有鮮香菇就用腐竹碎湊合,她心裏下決心,一定要搞一點菌菇,自己種一點蘑菇。

水開了,讓牛肉過了水,撈出來。再換冷水鍋下牛肉末,放姜末,大火燒開。

等水開了坊腐竹碎,調味,放鹽和胡椒粉,然後勾芡。

最後将雞蛋清順着筷子滴進去,迅速将湯倒出來。

瑤姬沒見過這種做法,吳媪也沒見過。

謝奚盛出來幾碗,讓阿武把湯給端過去,讓喝酒的人喝一點。

謝氏和崔瑩瑩進來,謝奚招呼大家先喝湯。

沒一會兒就見謝脁進來了,看着坐在餐桌上喝湯的謝奚問:“雀奴這湯叫什麽?”

謝奚驕傲的說:“西湖牛肉羹。”

謝脁點點頭,看起來是非常喜歡,和她說:“教教瑤姬,往後可以多喝。”

謝奚:“那父親用畫和我換,怎麽樣?”

謝脁無奈的笑,看着眼桌上喝湯的人,笑說:“你們看看她,現在要挾起我來了。”

謝奚自得的問:“父親不答應嗎?”

謝脁笑着點點她,轉身邊往外走邊說:“瑤姬跟着她慢慢學吧,我就不看她那副嘴臉了。”

謝奚聽的大笑。廚房裏的人也都被逗笑了。

中午的炖雞和簡易的涼拌拼盤一直得到好評。

謝脁對她的廚藝是徹底折服。

謝氏笑說:“看來總算有人管得住阿兄了。”

謝奚忙說:“我可管不住他。我只是饞父親的丹青。”

謝氏自豪的說:“堂堂松舍散人的名號,怎能不厲害呢。”

謝奚這次聽清楚了,松舍散人。

沒想到謝脁居然是哥叫得上號的人物。頗有些掃地僧的意思。

午後等謝脁送走朋友,謝氏一家,謝奚昏昏欲睡,靠在胡床上蓋着薄被,聽見阿武會魯伯在打掃院子,也懶得起來。

恍惚間夢見,和崔邺站在海邊,看着遠處的海天一色。她一恍惚人就醒了。

聽見謝脁說:“這邊打理開了,等開春把後院的葡萄樹移栽過來,到時候可以避暑。”

謝奚起來站在門口看着,謝脁見她面色還是不好,問:“昨晚出去幹什麽了?”

謝奚:“我都回來了,您才想起問我?晚了吧?”

謝脁看着她不動聲色,只是看着。

謝奚最受不了這樣被人注視。自己認輸:“其實,我也不清楚怎麽回事。”

崔邺此刻正在江南東道的建德。

商隊本來從這裏順着江到富陽會稽一線,他收到消息這裏的寧海明州一帶有淺灘出售。千頃的淺灘,未來未必不能做沃土良田。

他這次走的急,誰都沒說。段沖跟着他,日夜不歇的到達這裏,海風濕冷,這和長江以北的氣候簡直天差地別。

站在江邊風吹的人睜不開眼睛,段沖和他細細交代:“杭州的總管叫梁誠,年歲比我長兩歲,原本負責碼頭上的事,人很穩妥,我若是去了涼州,郎君可以直接指揮他。”

謝奚點點頭:“我見過他,是個可靠人。”

段沖笑說:“郎君說可靠,那就是靠的住了。”

崔邺看着江邊的蘆葦蕩,和他說:“聯系人吧,這幾日盡快把這裏摸清楚,這片灘裏有多少人或者是有多少頃地。”

段沖為難的說:“郎君怎會突然想起買這荒地?”

崔邺并不解釋:“你先買吧,年後我還要去江南西道一趟,你跟着我去。”

段沖以為他是在物色新生意,又開始交代:“今年的糧米生意,通濟渠上,咱們也是大戶,只是咱們走的是整走整發,若是散賣,決計會賺的更多。”

崔邺淡淡的提醒他:“做生意最忌諱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段沖看着他不說話。他依舊望着遠處的江面:“最忌諱貪心。”

段沖被他噎住了。

“做生意也最怕一家獨大,你有武藝,但是好勇鬥狠,應該明白雙拳難敵四手。若是錢都讓你賺了,江南道的糧米錢,你賺的完嗎?”

段沖低頭:“郎君說的是。”

崔邺繼續說:“南貨北走,要有規矩。茶葉一項已經是有些打眼了。”

段沖問:“那涼州馬場建好後,河西道上的貨還走嗎?”

崔邺笑說:“當然走。”

段沖又糊塗了,問:“那郎君為何要在這南地買灘田?”

崔邺淡淡說:“現在說了,你不明白,買了以後再說。盡快找中人說合一番,這幾日必須拿下,年前我要回長安。”

段沖保證:“我明日就去安排。”

崔邺囑咐他:“不要怕花錢財,若是能辦得順利,多花些錢也值當。”

臘月二十三要祭竈,謝脁這才領着謝昭回了長安,囑咐謝奚:“我們晚上回來,一家人一起過年才像樣子,”

謝奚好笑的應聲:“我知道,父親放心回去吧,回來的時候将陸伯和謝伯一家都帶來吧,咱們也熱鬧一些。”

謝奚日日讓阿武去崇仁坊打聽消息,連着幾日,崔邺依舊沒消息。

謝奚這次真生氣了。

臘月二十三之後,她也不讓阿武去問了。

謝脁帶着人回來後,莊上是徹底的熱鬧了。有些祭竈祭祖的飯是有規矩的,謝奚不摻合,由着吳媪和王媪兩個人準備,她只管忙她的事。

崔邺是除夕前一天回來。整個人累的有些憔悴,直接回了崔家。

盧氏見他累成這樣心疼的說:“五郎何必這樣作賤自己,你不知道疼在阿娘心上?”

長途跋涉确實讓崔邺有些吃不消,稀裏糊塗的問:“我挺好的。”

盧氏會錯了意,崔敏和她說阿兄有了心儀的女郎。見崔邺這樣,盧氏以為對方看不上崔邺。她實在想不明白還有什麽能讓意氣風發,辦事穩妥體貼的五郎能憔悴成這副樣子。

“你到底看上誰家娘子了?阿娘親自去給你提親,這總可以了吧?”

崔邺聽的睜大眼睛,看着她,有點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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