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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蘇星仁正陪着姜旭去做腦部CT，他坐在CT室門口，左側耳朵裏是醫院熙熙攘攘的人聲,右側耳朵裏是警察的問話。

“……王志飛現在證據确鑿,等送回去一關就是好幾年，他說臨走前想再見你一面。”

蘇星仁緊握住手機，指尖泛白：“他想見我？”

他心情複雜,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去見養父。

當初王志飛和媽媽一起來孤兒院領養他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他體會過家庭的溫暖幸福，體會過蘇倩對他毫無保留的母愛，更體會過王志飛翻臉無情的冷漠和暴力………

“想什麽呢？”姜旭從CT室出來,伸手在蘇星仁面前打了個響指。

蘇星仁回神，警察還電話那頭在說：“……想來的話一周內來,春節假期不開放接待。”

“好的，謝謝您。”挂了電話，蘇星仁擡頭看向姜旭，“醫生怎麽說？”

姜旭站在他面前,不動聲色地往手機上瞥了一眼，眼底深處滿是擔憂：“警……”

星星和王志飛是養父子關系，警察打電話不會是王志飛用星星的身份借了錢或者……

一瞬間,姜旭滿腦子都是上輩子做混混時聽到的那些混賬事,看着蘇星仁沒什麽精神的樣子,更是坐實了心裏的猜測。“那王八……”

“警察說……”姜旭罵人的話還沒說完，蘇星仁先開口,“王志飛……就是我養父，想再見我一眼。”他垂着腦袋，盯着手裏拿着的藥袋子。

幸好幸好。

姜旭心中大石落地,把話憋回去，他一只手拎過藥袋子，另一只手攔住蘇星仁的肩膀，帶着人往外走。“你怎麽想？”

蘇星仁沒說話。

“其實，想去的話，去看一眼也沒事。順便把事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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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星仁擡頭，有些疑惑：“什麽事？”

“解除領養關系。”

姜旭看着蘇星仁驚愕的樣子，淡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

上輩子他從監、獄裏出來後，有聽到過關于蘇星仁養父的事情。

王志飛那個混蛋吃/喝/嫖/賭樣樣沾邊，原先的人模狗樣早就不見了，以領養關系為理由，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騙了蘇星仁的簽名，把借款全轉移在蘇星仁身上。直到蘇星仁大學畢業，他才發現自己“被”借了好幾十萬。

而王志飛那幾年玩得太瘋，身體越來越差，蘇星仁找到他後沒多久就撒手人寰。

為了還錢，為了給在監獄裏的他打點，為了照顧爸媽，蘇星仁這才拼命工作，每天熬夜加班。

想到前世聽說的那些事情，姜旭就忍不住心疼。

上輩子他沒在高三的時候遇見王志飛，沒有誤打誤撞地将人報警送去警局。

雖然這輩子情況已經改變，但王志飛總有出來的那一天。

狗改不了吃屎。

星星已經年滿十八歲，不跟王志飛徹底脫離關系，姜旭心不安。

他捏了捏蘇星仁臉上好不容易長出來的肉，心裏決心一下，拉着人出醫院，打了輛車徑直往警察局趕去。

蘇星仁還震驚于“解除領養關系”這幾個字，沒想到一會兒功夫，哥哥居然已經帶他來了警察局。

蘇星仁心裏還是忐忑不安：“爸……王志飛，他不會同意的。”

姜旭笑了笑，眼裏是勢在必得的肯定：“沒事，我先去見見他。畢竟我也是當事人。”

警察剛給蘇星仁打過電話，但聽電話裏猶豫的口氣，還以為這小孩要晚一點再來，沒想到手上事情剛忙完、一擡頭就見着人了。

因為王志飛提前申請過，會見的手續辦得很快。

王志飛沒想過自己會被抓，但他知道只要有錢就可以保釋，只要他能保釋出去，他就能“賺”來更多的錢，到時候請個律師打打官司，他很快就可以出去！

“別想了。”姜旭剛坐下，就看到了王志飛滿懷期待的眼神。

一看就知道藏着什麽爛心思，想要坑星星。

再一看他那裝出的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要不是在警局，姜旭早就一拳砸過去，打碎他的僞面具。

“我兒子呢？！你誰啊！”王志飛臉色瞬間變差，他拍了下桌子，起身就想出去找人，邊上的警察眼疾手快，把他摁回椅子上。

“坐好！”

王志飛不得已乖乖坐着，狠狠瞪了一眼姜旭。

姜旭臉色乖巧：“叔叔，您忘了，昨天晚上還是您拿凳子砸我的。”

他露出自己包紮了紗布的後腦勺，紗布上還有些滲血。

“凳腿都斷了。”姜旭從大衣口袋掏出一只筆，在手上把玩。

“咔嗒。”筆身斷裂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裏響起。

王志飛被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

姜旭用大拇指輕輕松松地掰斷了鉛筆。

“當時聲音就是這樣，還記得嗎？”

為了方便包紮，姜旭剃了小部分頭發。王志飛一擡頭，就看到這個年輕人腦袋流血，半邊刺頭，手上拿着斷成兩截的鉛筆，臉上又笑意盈盈的樣子。

一股濃濃的寒意從腳底冒上來。

王志飛本能地往後躲了一下：“你想幹什麽。”

姜旭笑道：“沒想幹什麽，就跟叔叔您聊聊天，時間有限，我們長話短說。”

蘇星仁在門口等得焦急，一會兒擔心王志飛會不會突然暴起再打姜旭，一會兒又覺得是自己多想，哥哥沒有這麽弱。

走一步擔心王志飛不肯接觸領養關系，再走一步又擔心姜旭頭上的傷……

直到看到姜旭面色從容地出來，他這才一顆心落地。

“你沒事吧？”

姜旭搖頭：“沒事。你跟警察去吧，看完了就可以辦手續了。”

蘇星仁眼睛一亮：“他同意了？”

“對。”姜旭嘴角微勾。

蘇星仁就差高興地蹦起來了，好在還知道是在警察局，他克制了下激動的心情，但嘴角的笑容卻是怎麽也壓不下去。

警察帶着蘇星仁進去的時候還扭頭看了姜旭好幾眼，這個年輕的男生只是雙手插兜靠在牆上，神色淡漠自若。

仿佛剛剛把王志飛吓得面如土色的那個人不是他。

該說的姜旭都說了，不該說的姜旭也暗示了，所以蘇星仁進去的時候，王志飛并沒有什麽要跟他說的。

解除領養關系的手續辦得很快，蘇星仁本身戶口就不在王志飛那邊，加上王志飛要被押回川市，大年二十八，董文璐和姜旭陪着蘇星仁在警察局簽下了字，與王志飛徹底毫無關系。

走出警察局的大門，深冬的風呼嘯着吹過，路上行人三三倆倆都裹緊了大衣外套，街上已經一片張燈結彩，紅彤彤熱熱鬧鬧的，就連警局門口都挂了兩個大紅燈籠應景。

董文璐有些激動，她沒想到蘇倩信裏擔憂的事情居然就這樣解決了。

那天見到姜旭白紗布包着腦袋回來，吓了董文璐一跳，差點以為自己兒子又出去跟人打架了，一邊心疼兒子那多災多難的腦袋一邊又氣兒子卷土重來不學好。

董文璐平和了多個月的脾氣差點又上來了。

可還沒等她擡手，蘇星仁就站在姜旭面前，滿臉愧疚地向她說出真相。

她才意識到自己兒子解決了一件大事。

“真好。”董文璐眼眶微紅，緊緊抓着蘇星仁的手，又哭又笑的。

姜旭看着她，笑着侃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終于找回失散多年的兒子呢。”

董文璐噗嗤一聲笑出聲，拿拳頭砸了下姜旭的肩膀，把手裏新出爐的文件拍在兒子胸口，帶着蘇星仁往外走。

“可不就是我兒子嗎！”語氣得意又自豪。

蘇星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路上寒風肆虐，可他心裏卻暖洋洋的。姜旭看着前方兩人相處愉快的背影，只覺得重生以來心間那塊石頭是真正地落地了。

他眉眼輕松疏朗，抓緊了手裏的文件，笑着追上去：“兩個兒子孝敬您，可把您樂壞了。媽，嘴巴再咧就要挂耳朵上了。”

“诶，臭小子，別以為你十八歲了成人了就可以侃你媽啊！我樂意，你管得着！”

“董姨笑起來最好看。”

回家的這一路上歡聲笑語，氣氛輕松愉快。

因着面前有這件大喜事，這個年過得也格外熱鬧。

今天冬天格外地冷，大年三十那天窗外飄着絨絨雪花，窗內火鍋熱氣騰騰，一家四口人圍坐在一起，面上笑意不減，心情格外地舒暢。

姜海淵甚至還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茅臺酒，給兩個小的一人倒了一小口，說是給孩子練練血性。

趁着董文璐去廚房取下一波牛肉片羊肉片，一個勁撺掇着兩個孩子“抿一口”嘗嘗。

姜旭看着眼前白色透明、聞着就嗆鼻辣口的液體，他倒是無所謂，早在父母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就喝過酒了。只是星星從小到大沒喝過，可能會不适……

才剛想到這，就聽到邊長傳來小聲地嗆咳聲。

姜旭扭頭一看，星星半彎着身子，咳得滿臉通紅，仿佛注意到他的視線，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氤氲着淚水的眼睛在燈光下格外水潤發亮，帶着滿眼羞意看過來的那一瞬間，姜旭猛得呼吸一滞，只覺得自己心髒在那一瞬間漏跳一拍，又在星星抑制不住喉間癢意再次輕咳出聲的時候恢複。

感受着胸腔內頻率異常的跳動，姜旭忍不住又看了蘇星仁一眼，這才若無其事地夾起“不小心”摔入碗中的丸子放入嘴巴裏。

白酒度數高，蘇星仁又是第一次喝酒，猝不及防地就給自己灌了一大口，火鍋還沒吃完，酒勁就上來了，他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臉頰通紅。

董文璐看看還在小口品酒的老公，再看看雙眼迷離都快坐不住的蘇星仁，皺着眉頭瞪了眼老公，重重嘆了口氣。

男人就是不靠譜，看看星星，身子都撐不住，搖晃着就倒向姜旭那邊。

“接着接着！”董文璐趕緊沖“認真吃飯”的兒子喊了一句，看到蘇星仁沒摔在地上，她這才放下心來。她心有餘悸，趕緊指揮兒子把星星帶回樓上好好休息。

“文璐，來，再陪我喝點。”

“你喝吧。”董文璐沒好氣，但也不想在一年的最後一天發脾氣，她忍了忍，決定起身收拾桌子緩緩脾氣。

桌子上的白酒已經下去一半，董文璐有些疑惑，她扭頭看看姜海淵，半斤白酒下去，姜海淵哪能坐得住———都要直接倒地上了吧！

董文璐看看手裏的兩個酒杯，一個空空如也，一個還剩個三分之一。

答案不言而喻。

兒子什麽時候學會喝白酒了？！喝了這麽多居然還站得穩走得平，那得多有經驗！

董文璐這才反應過來姜旭的酒量！

她一時氣急，匆忙把手裏東西放下，抽了張紙一邊擦手一邊匆匆往樓上跑去。

馬上就要高考了，臭小子還出去混那還得了？！

董文璐匆忙上樓，往兒子房間看了一眼，門大開着，沒人。

她又趕緊轉身跑到對面，對面門虛掩着，透過門縫可以看到裏面。

怕吓着蘇星仁，董文璐動作慢了一些。

還沒來得及開門，她腳步就被迫停下了。

房間內只開了盞臺燈，燈光昏黃柔軟，開着空調的房間溫暖如春，董文璐站在門口都能感受到門內的溫度。

可這會兒她仿佛渾身血液逆流，指端麻木又冰冷，心髒短暫暫停了一下又劇烈跳動起來。

姜、姜旭這是在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争取月底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