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排擠
管事莊大嫂子這下瞧她更是覺得不錯,不經意間覺出她這面相圓潤飽滿,眉目鼻梁雖生得不美,那藕花似的檀口卻極是周正,右側尖尖地戳出半截虎牙,多看之下,驚覺是個福相人。
見胖丫頭細心收了紅綢包,再三客氣多謝地離去,莊卉瞧着她厚實的背影,心下已經有了計較。她算着等這兒的活完了,到巳時上親自到藕生苑送月例去,到時也在老太太跟前幫送這丫頭兩句。
忙忙地趕回廚間,才得辰末時分。三等丫鬟雪歌正坐在門邊的小板凳上啃梨吃,見了福桃兒,便吆喝道:“燒些熱水去,幾個姐姐等會兒來讨茶喝。”
“嗯。”福桃兒也不多言,越過她便去竈間攏柴生火,“巳正前這兒有我就行,暑氣熱的很,姐姐且去歇着,媽媽們來了,我便說你才去的。”
雪歌吃完梨胡亂擦擦手,以為她是故意示弱奉承自個兒呢。她輕嗤一聲,瞧了眼福桃兒賣力燒火的身影,心裏笑了句傻貨自回了西屋躲懶。
說也是巧,她前腳剛走,廚房掌勺的卞媽媽後腳便來清點菜蔬。說是藕生苑報說老祖宗午間要過來,她怕材料缺了,到時添不了菜式。
一進門,卞媽媽瞧見竈前只一個身影,不免搖了搖頭。她雖只是個掌勺的媽媽,卻是從前封老太太娘家就帶來的家生子,在楚府也有四十多年了,在那些陪房媳婦面前都說得上話,只是喜歡做菜,才留在了廚下。掌家的雲姨娘私底下都客氣地喊她老姐姐,月例更是同桂參家的領同一份的。這一層深遠的緣故,因年代太過久遠,漠遠齋的大小丫鬟們卻并不十分清楚。
卞媽媽進的門去,自顧自個兒念念叨叨地去清點,蹲在竈下的福桃兒看出了門道,熄了火便恭敬地站到了她身邊:“問卞媽媽安。廚下今兒剩的一日用度的鹌鹑蛋、海蚌、香油,剩二日的八角、芸豆、香葉……菜蔬瓜果豆腐照例都是卯初二門外送來的。”
她垂頭攏手口齒清晰地絮絮報着,聲音不大卻無一出錯的。足報了有半盞茶功夫,每說一句,那卞媽媽就暗暗點頭稱是。聽完了,她老含笑說了句:“這記性口齒真是伶俐,倒還辛苦你天不亮便起來接菜蔬。”
“原是我打小就略通廚下的雜事。”福桃兒輕聲回道,趁四下無人,她将紅綢包推進卞媽媽手裏,面上刻意作出膽怯慌亂的樣子,“往後若有機會,小的想同您學廚。聽聞今春媽媽家新添了孫兒,這點小物件還望您莫要嫌棄。”
卞媽媽猶豫了片刻,見她着實有些可憐,還是打開紅綢瞧了瞧。虛長了五十來歲,一眼就能大略瞧出這镯子的分量,再想到今兒是派月例的日子,心裏頭便豁然明白過來。她原本就瞧不上那些姑娘們欺壓人的手段,只是深宅大院的,又是個初來乍到的新面孔,免不得就懶怠去管那閑事。
如今對着這頗有分量的銀镯子,卞媽媽心裏沉浮已久的那點子公道才有了冒頭的決心。她也不再推辭,收了镯子,慈藹地拍了拍胖丫頭的肩膀,笑笑說:“你這孩子聰慧,只怕媽媽沒甚本事可教的哈哈。”
到的巳正時分,兩個婆子四個小丫鬟都來了齊全,一衆人緊鑼密鼓地分菜洗配。雪歌有兩次指揮着剛閑下喘口氣的福桃兒幫忙,都被卞媽媽一句‘丫頭過來,看這火候要大’給擋了過去。福桃兒終于是松了口氣,她以為卞媽媽是感念那五兩銀子,殊不知人家月例只比姨娘略低些,看重的是她通房月例背後,主子的心意。
爐上的陶瓦小罐裏煨的濃湯剛開了蓋涼下,院門外就傳來丫鬟仆婦疊聲請安的聲音。
福桃兒剛要倚着門檻擦擦額角熱出的汗珠,卻見碧樹小跑着過來,拉起她不由分說就朝二院東屋去了。
“趕緊的,畫沉姐姐說了,叫你一炷香裏頭梳洗穿戴幹淨了。”碧樹丢下水盆布巾和一套明顯用料不俗的淺粉夏衫便滿臉不高興地又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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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着因由的福桃兒絞了把帕子捏緊在手心,冰涼的觸感卻還是降不下她心裏的煩躁。
她不願給人作妾,縱使是天王老子,作個苦苦守候丈夫的妾,她也不願。從小便與親生爹娘失散,也不知他們今在何處,亦或是生是死。在江陰福家過的十幾年裏,唯有阿爹在的八年,還算真心待她。那之後,福桃兒表面上愈發懂事顧家,卻明白自個兒實在是個融不進去的外人罷了。
所以要麽不嫁,要麽她就要嫁個不納妾的,哪怕草衣木食,貧苦度日,憑她一雙巧手,有的飯吃便十分滿足了。
只是當下她這處境的确不妙,她是個簽了五年身契的奴婢。主子瞧上了擡着作通房,已然是在漠遠齋樹了敵。福桃兒自知身微,若如今再推辭,一來少不得惹惱了主子,二來碧樹她們也未必會給她好果子吃的。
胡思亂想間,門被人從外推開了,畫沉朝她笑了笑,催促了句:“過來我瞧瞧,老太太已經落座了。”
“是。”不敢多看她,福桃兒放輕了聲音快步跟了上去。
邁過道芙蓉垂花門,就進了內院外頭的堂屋,這處是主子日常招待客人之處。就要進門前,畫沉瞧着她光禿禿的雲髻,突然想着了什麽,擡手從自己頭上拔了根鎏金三花短步搖,俯下身子一邊替她插上,一邊狀若親和地低語了句:“瞧妹妹這素的,我來替你添送件。”
裏頭桂參家的見了她們,已經在喚了,福桃兒擡眼作出怯弱的模樣謝了畫沉,不敢多耽擱便跨進了門去。
“福桃兒問老太□□。”她站在門首,感受到數道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其中有道頗淩厲的視線,“問、問五爺安。”
“過來我跟前,這孩子穿粉的,瞧着多喜慶。”封氏和藹地笑着朝她招手,“小桃兒啊,好孩子,到這兒可還習慣?”
被老太太将手拉着反複細看,福桃兒受寵若驚地垂着頭回道:“托老太太的福,這兒吃的穿的都好。”
一旁的錦衣少年只顧埋頭吃菜,除了進門時那個冷厲的眼神,再也未曾瞧她一眼。
“這怎的一手的油腥菜梆子味兒?”封氏蹙眉,将兩人的手又湊近鼻端聞了聞。
這話一出,在場的數人都懸了一顆心起來。尤其是楚山浔,他放了碗筷,只怕福桃兒告狀,叫祖母曉得自個兒讓她欽點的通房去做三等丫鬟的粗活,恐是要傷心惱恨的。
就在封老太太還要問話前,福桃兒悄然退開半步,欠身行禮告罪:“是奴婢實在喜歡下廚,想着要為老太太做個點心,卻叫您染濁了貴手。”
桂參家的瞧了眼後頭侍立的畫沉和碧樹,心裏便明鏡似的透亮了。她見自家主子只是沉吟着不發話,便打圓場上前替她布菜。
“祖母,您嘗嘗這藕夾,孫兒這的比那筵沁樓還要酥脆鮮美呢。”楚山浔還未全然變聲,這會兒軟着嗓子讨好,那臉上竟美得雌雄莫辨起來。
封氏點點他的頭,笑罵了句:“唉,你啊!”便先嘗了口藕夾、幾道精致菜蔬,又吃了筷江米涼糕,味道果真是出挑獨特。老太太瞧着這些菜,便忽的想起了個人,朝桂參家的問了句:“漠遠齋廚下還是卞家妹子掌勺?”
“回老祖宗,仍舊是那位。”桂參家的想起往事也是笑的感慨。
“叫來同老太婆我絮絮。”封氏又吃了兩口便停筷,兀自阖眸養起了神。
等卞媽媽洗手淨面來拜見了,封老太太見孫兒也吃得差不多了,吩咐說:“小桃,我同你老嫂子說會兒子話。你先服侍了你家主子去屋裏歇了中覺,過了午去我那院裏找你桂姨奶奶,也該做兩件新衣了。”
當着藕生苑仆婦的面,院裏的丫鬟們只得替主子遠遠地打打下手。碧樹看着小桃臃腫的身影同浔五爺一并進了內院,直氣得險些将帕子絞斷。
“畫沉姐姐,你瞧她穿了我的衣裳,胖的跟頭豬似的。”
“老太太還在呢,別胡說。”
進了內院主屋,楚山浔那雙上挑的桃花眼瞬間冷了下來。他見福桃兒穿着不合身的粉色衣衫,頭上插着不知誰的碧玉簪子,低着頭上前要替自己更衣,那模樣可真是粗俗醜惡到了極處。
沒來由的心口泛起一陣煩躁惡心,他‘啪’得一聲将她伸向自己腰間的胖手一巴掌打開了去。楚山浔雖然年幼,卻也不是個日夜安坐的書呆子,他五歲騎馬,八歲拉弓,練就了許多貴公子都沒有的豪俠本領。
故而這一巴掌打下去,福桃兒差點痛呼出聲,她勉力忍住了,朝手上一瞧,已然起了一大片赤紅。
然而她反倒安下心來,原本猶豫不定,無可奈何的情緒索性都消散了幹淨。既然老太太已經看中了她,自個兒也簽了無法回頭的身契。
看情形,公子是決計不可能對她有意的,那麽她要做的,也就是在這五年裏,分毫無傷地在這漠遠齋站穩了腳跟。
畢竟,她不可能違逆主子的意思。再者說,這通房一個月的月例,足頂她從前一年半的工錢啊!也許熬了過去,不僅能将娘的病全治好,自己還能存些,到時開家小鋪,就同容姐姐做個近鄰,豈不安好?
這麽千頭萬緒一大圈想明白,她怔楞的表情終于放松下來,免不得稍稍透了分喜色出來。
“端了水盆,便滾出去!”楚山浔也是個心思明銳的,瞧着面前的胖丫頭,從方才明顯的緊張被自己打了一掌後,竟轉而露了喜色,他心底只覺更加厭煩,忍不住便口出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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