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擦身[VIP]
第61章 .擦身 [VIP]
聽得這話, 蹲在地上的福桃兒指尖一頓。他在說什麽?這是叫她上塌同睡!
這屋子從前許是賃給人家留宿夥計的。因此地方雖小,床榻卻是寬長條的小通鋪,瞧着都能擠上三個大男人, 也是夠的。
雖說料理傷處, 日常照顧也都沒什麽避諱的了。然而同睡一張床, 意味便不同了。
不知是想着了什麽,福桃兒抿唇壓下臉上微熱, 繼續攤平地鋪的邊角:“不妨事的,馬上就小暑了。再說這一年我身子好多了, 也不大畏寒了。”
誰知塌上聲音又響起,帶着些許不耐:“那就我來睡地上吧。”
聞言, 她手上動作停了下來,擡首與他對視。就見微光燭影裏,楚山浔的眉目溫和,低垂着,看不大清情緒。這是真的在關心她?
“沒事,你還要養傷。等過了夏, 就打張竹塌放在隔壁屋裏, 如今天熱,也不必講究。”
其實說不畏寒都是假的, 這兩日她恰好又來了葵水。好在顧大夫有心,提前連喝了兩日藥,這頭兩日的劇痛才沒有如期而至。不過,再熱的天, 其實她都是不大好睡地上的。
可她不睡地上, 總不能叫個病患去睡。再一想和他同塌而眠, 那便更是怪異不好。
屋子裏雖簡陋, 一應家什倒算齊備。她去廚間坐了熱水,找了一圈,撿着個清水漆的破木盆子。先用鍋裏的大勺,兌了偏熱的溫水,手腳麻利地從頭到腳略擦了遍汗。
下腹總是有些酸脹的,便用熱步在那處停留了片刻。
換了幹淨的草木灰,套上了寬松的素白裏衫。福桃兒猶豫了下,上下打量了眼自己平板無鹽的身材,也就沒有将外袍罩上。
再遇後,他潦倒狼狽,連自理的能力都暫時沒了。為了貼身照顧,他兩個見天的守在一處。可以說,若用世俗的眼光去論,早就沒什麽清白可言了。
可因着那百兩銀子的恩情,以及四年主仆的情誼。福桃兒還是願意照顧他,至少,要等他腕子恢複了。
年歲大了,她要賺銀錢,便總是男裝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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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衫寬松,從頸項處往下,便将她毫不玲珑的軀體遮了個嚴實。就這麽個模樣,還要什麽外衫,她自認為便是最下乘的登徒子,也是決計不會貪圖的。
福桃兒洗漱完,便端了盆熱水朝屋子裏去。才出了廚房,就見楚山浔立在院裏兩株枯樹下矗立。
“天晚了,先梳洗換藥可好。若嫌悶,一會兒咱出門走走?”
小院裏,一陣夜風拂過。初夏衫子薄,她又是雙手舉盆的動作。夜風便吹皺了那領素白裏衫,正貼在她纖細的腰間。
這一霎看在楚山浔眼裏,只覺纖娜稚巧。更襯得她笑意溫柔,給這破敗寂靜的小院平添了分悠悠暖意。
他撇開臉又扶上了光禿的樹幹:“這兩顆樹是枯死了嗎?怎麽旁的花草都開的盛,偏它兩個如此頹敗?”
說起來,她倒是還無暇細看這處陋室。
端着水盆上前,瞧了瞧那柔韌細長的枝丫,福桃兒立在他身側,不經意道:“時節不對呀。春夏草木絢爛,可也有些花偏在那寒冬臘月裏發芽的。這兩棵是臘梅,到凜冬時節倒是幽香雅致。”
水盆有些重,說罷,她便端了盆子朝屋裏去放了。留下楚山浔獨自一個仍立在那矮樹下,他出神地望着光禿禿的枝丫。
“時節不對?……要到凜冬才盛放……”兀自喃喃了兩句,夜風吹過,柔韌枯枝搖擺。
恍然間他眼中神采流轉,黑白分明的眸子閃過堅毅,轉瞬又黯了心神,扯了扯嘴角自嘲:“臘梅歷冬,可不知人可能夠……”
聽得屋裏輕喚,楚山浔轉身,衣擺掃過樹幹,快步朝裏行去。
到了擦身的時候,兩人便不同程度的都帶了些尴尬。只不過楚山浔顯在面上,而福桃兒比他更甚,卻藏在心裏。
好在這兩日他右腕雖提不了重物,拿過旁人擰幹的布巾,簡單擦洗還是能做到的。
而後背,因傷處縱橫又夠不太着,便只得由福桃兒來擦。
溫熱半幹的濕布劃過脊背,輾轉流連,小心地避開那些未愈的鞭傷。因為看不清對方的面容,這比幫着解手要讓福桃兒覺得自在多了。
可是楚山浔卻不這麽覺得。濕熱的軟布在他後背游移,恰因着視線不及,才在心裏綿延出無盡難抑的神思,像一枝柔軟的羊毫,不停地揉搓着他的心口。
閉上眼,腦海中竟然莫名浮上了那一段貼着衫子的纖腰。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是帕子絞動的聲音。
微挑的桃花眼驀得睜大:“沒怎麽出汗,一遍就夠了。”
“啊?”分明帕子都沾了灰黑,不過連月來的髒污,也得等傷好透了,再好生梳洗的,“嗯,那先換藥吧。”
“身上濕的很,先透一透吧。”他又語帶急促地出言制止,“一會兒我自己就行了。”
“好吧,那你和衣透一透,也別着冷了,今夜裏風大,我就在屋後漿洗衣服。”福桃兒也覺出不對,只當他又心境不善了,當下望了兩眼便抱着臉盆朝屋後去了。
門被阖上,楚山浔坐在榻上,身子僵直,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對于她的碰觸,他竟然起了反應……雖說不是很強烈的反應,可這也足夠讓楚山浔困惑驚愕了。
不過也就是片刻的功夫,那種灼熱動情便很快消了下去。也許是年歲到了,旁的少爺公子十五歲便都都在通房那兒經歷了,更早的甚至有十一、二三遍與丫鬟厮混的。
唯有他,頂着一身千斤重的仕途抱負,竟到如今都未曾歷過女子。
原本此刻,他該是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可卻經歷夢魇,失親入獄,遭人拷打迫害。楚山浔起身,朝幽暗的燭火瞧了眼,方才還算和暖的陋室,此刻卻蕭肅得凄冷。
屋後傳來水聲,他開門朝一張木紮上坐了。
“就要好了,可是悶得無趣,趕明兒我去書肆帶些書回來。”見他出來,福桃兒加快地手上的動作,搗衣後又用勁揉搓着。
水珠兒崩起,有一滴恰落在了她耳垂下邊,順着起伏的線條,倏而間偷偷滑入了交領裏。夜風有些大,交領被吹的散開了些,衣服便顯得更空了,露出左肩下面一片瑩白的皮膚,曬不到太陽,欺霜賽雪的。
楚山浔移開眸子,沒有應她,突然說了句:“出事後,聶家聽得消息,遞信與提刑司舊友,只說秉公處理。等案子結了,遞信來解除了婚約。”
屋後小河潺潺悠悠,兩岸人家星火點點。
搗衣的手頓了下,福桃兒心想聶家只這一個女孩,自然是要挑個有官身的快婿。她用力對付衣裳上的一塊污跡,随口安慰道:“等你腕子恢複了,重考秋闱又如何。等将來去了京城,再找個合意的名門閨秀……”
“名門閨秀稀罕什麽,我若有出頭之日,必要替祖母報仇雪恨。”
“對,等将來你也做了官,便可以奏請聖上,将案子重審。”
重審?楚山浔沒有說話。物證皆毀,人證必是三房或大房的哪個丫鬟,等他考中再為官,恐怕早就無證可循了。此番入獄,官場上的陰私他也見了許多。等将來東山再起,只要爬的夠高,多的是手段,叫他們生不如死。
晾了衣服回屋,就着昏暗油燈替他清理了傷口又重新敷了膏藥。福桃兒才轉身收了瓶子繃帶,回頭就見楚山浔下了塌,朝地上鋪蓋坐了。
“我傷口怕熱,睡地上反倒合适。”
是夜,福桃兒睡在塌上,到底是綿軟暖和,下腹處的滞澀酸脹也在沉沉夢鄉裏消散了。
顧大夫一共給了三種傷藥,大瓶的只是普通的金瘡藥。兩瓶小的,一是最上乘的去腐生肌的祛疤藥,還有一瓶,更是珍貴,是集她畢生心力,又連夜改制的斷續膏。
一連在家貼身照顧他十餘日,三瓶膏藥也遵醫囑日日按時用了。臉上那瓶最有奇效,鞭痕全部收攏後,不再外翻,紅腫也褪去了許多。遠遠瞧着,便成了條半指寬的紅痕。雖然長度減不了,卻也瞧着不再駭人了。
更叫楚山浔欣喜的是,用了那斷續膏後,這幾日裏,他的右腕竟真的恢複了些氣力。雖還是不能寫字提物,可吃飯如廁這些事總算是能勉強自理了。
“照這個勢頭下去,再養數月,你的手許就能提筆了。”福桃兒高興地又連炖了幾日補湯,只盼着他的手能及早恢複。
“騎射不指望了,若能再提筆寫字也盡夠了。”楚山浔心境開闊了許多,連着數日都随着她一道去早市,對旁人偶爾的指點,也是不大在意了。
這一日,又從書肆買了套舊了的《東周錄》,厚厚四大本,抱着都吃力,卻只費了4錢銀子。
其實書冊對普通百姓來說,還是負擔不起的。這些日子買書便費了她2兩銀子整,雖然肉痛,可楚山浔看書快,也不好叫他在家中閑着。
本是想去城中最大的書肆借閱着看,可那書肆入門的憑證一張便要10兩銀子,她如今還負擔不起。
每日裏,兩個人的吃喝菜錢最少也要30文,加之他們剛搬來,總有些要添置的瑣碎物件,平攤到一日靡費,便怎麽也得要50文以上了。
錢袋裏還剩下3兩2錢,便是不再去書肆,也就還夠二月的。再者說,萬一傷藥用完了,那便又是筆數兩銀子的大錢。
算完銀錢,又看看楚山浔的傷勢,福桃兒決定出去找活了:“明兒早晚兩市,我就不在家了,想去附近找個擺字攤的地方。”
翻過手裏的《東周錄》,楚山浔頭也不擡地說了句:“我陪你同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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