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兔崽子
從大鐵門穿過走廊、花徑、前院,終于到達第一棟小別墅門口的路上,付理已經百分百地肯定,這雇主腦子有病。
“然後我爸就說啊,這麽多公司,這麽多房子,這麽多錢,哪能都交給外人?外人肯定指不上,外人哪有我兒子聰明?又高又帥又機智,現成的霸道總裁嘛!丢出去随便學兩年肯定就能接手了,老爸對你倍兒有信心,加油幹絕對沒問題……”
付理:“……”
果然爹媽眼裏出牛頓,這腦殘玩意兒,問題可大發了。
就這麽短短一段路程,這個叫羅歐的傻缺孩子就把家底對着他這個陌生人掀了個底朝天。
還好不是自家兒子,當年自己和羅钰霆的養子要是就這智商,他分分鐘得給打斷狗腿丢出去跪佛爺。
所以真不怪自己傲慢又偏見,到底天生的貴族和半路殺出來的暴發戶本質上就是截然不同。就好比他付理,前世的付庭禮,前朝軍機大臣的嫡孫,第一批留洋學子,參與興辦了晚期的洋務運動,又協助東三省總督振興東北,早習慣了被人跟前跟後地伺候,舉手投足都是渾然天成的貴氣。而那個成天追在他後頭的跟屁蟲,就是一土匪窩混出來的野路子,唯一能跟自己炫耀的就是那句:“老子好歹也是大當家!多少娘們兒哭着求着給老子當壓寨夫人,你怎麽就瞧不上我啦!”
土匪頭子大當家……不就是個刁民中的刁王,也好意思在本帥面前叫嚣?
付理側頭看看身邊這個手舞足蹈的僞排長,隔了幾十年,再次感覺到一陣無力和無語。
雖然東一句西一句說得亂七八糟,他大致也總結出了這二貨的生平事跡。說起來也挺扯淡的,一年之前,這家夥居然還是個一窮二白的……小流氓。
從小跟老父親相依為命,父子倆都過得亂七八糟,成天放飛自我,日子過得又窮又酸爽。後來進了部隊打醬油,退伍後又開了幾年卡車長途運貨,認識了一群三教九流的兄弟姐妹,一年前正琢磨着要不要攢錢入夥快遞公司的時候,天上突然掉下一個大餡餅——五百億的巨額遺産,指名要他們父子倆全數繼承。
贈予人……聽都沒聽過,他爸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兒,居然憑空冒出來一個身價百億的爺爺,這爺爺還不在國內,遠在澳大利亞,傳聞還是澳洲華人圈裏跺一腳抖三抖的泰鬥級人物。老爺子一輩子獨身,多少人盯着他的巨額財産,結果彌留之際委托跟了自己幾十年的秘書,把全部財産遺留給自己流落在大陸的唯二後人,囑咐完了,就兩腿一蹬,潇潇灑灑撒手人寰。
然後羅歐就從一個可敬的人民子弟兵,一夜飙升成為一個可恨的人民公敵,連奔赴澳洲都是專機來接,下飛機就被送進這個奢侈得人神共憤的大宅院,懵逼了足足一個月,才勉強接受了自己居然不再是一個窮逼的事實。
“我太爺爺的幾個大公司主要都在悉尼和墨爾本,我爸在悉尼折騰,就把我丢到墨爾本自生自滅了。”羅歐把着門框往上一蹦,回頭沖着付理眨眼睛:“我在這兒混了小一年,總算讀完語言班,正式上學了。不過這房子實在太大,我自個兒住着沒意思,就尋思找個保姆……啊不是,找個室友唠唠嗑喝喝酒啥的,順便……嘿嘿,輔導下我英語哈。”
付理也是心累,這二愣子是打算跟每個來應聘的室bao友mu都事無巨細地報告一遍自己的家事麽?他太爺爺也真是心大,五百億,居然就這麽留給了一個傻帽兒,他都替老爺子心疼。
“也別光我說啊,你也說說自個兒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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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主屋大廳,上了樓,羅歐推開會客廳的門,随手抓來一把椅子坐下,笑道:“你畢業了嗎?哪個學校的啊?”
“還差一年,墨大。”
“墨大!學長啊,我也是墨大的,剛念第一個學期。”
“……”
這學校招生的标準真的是越來越随便了。
“你什麽專業啊?”
“本科數學,研究生物理。”
“你在這兒念的本科?哇哦,怪不得雅思9分!”
其實是原主大二的時候自殺,自己才穿過來的,不過這點當然不必說明,付理也就點點頭,說道:“需要我提供證明嗎?”
“不用不用,以後咱就是好室友了,”羅歐爪子一伸,又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無比燦爛:“大神,以後請多指教啊!”
付理愣了愣,這小瓜娃子……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還挺可愛的。
羅歐剛才光顧着興奮,等付理擡手意思意思地跟他握了下手,才突然回過神來,頓時就崩潰了:“你怎麽又戴戒指了?”
簡直委屈得要命:“說好的離婚了呢?”
“這位同學,”付理收回那點老一輩慈愛之心,冷聲道:“你再張嘴閉嘴離婚,咱們就不用再見了。”
“哎別,別啊……”羅歐憋着一肚子話吐不出來,只得郁悶地咬嘴唇:“行吧……你老婆也真是的,這麽帥又這麽優秀的老公,怎麽舍得掃地出門呢?要我得天天供着,每天燒三炷香。”
付理:“……”
老子還活着呢,燒什麽香!真當天天供着自個兒老公很容易嗎?每天三個蘋果兩個大饅頭外加一盤酸菜炖豬蹄子,又得新鮮又得水潤,老寡夫哪那麽好當!
……
“你的房間是這個,還行吧?”
羅歐帶着付理把整棟小別墅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二樓的一個房間外,說道:“我的就在隔壁,平時我就在這棟屋子裏待着,後面七八個房子都空着,偶爾去花園遛遛狗……哦對了,我有一條巴哥,叫阿爾法,它自己住一樓……”
話沒說完,就聽樓下突然咣當當響起一陣撞擊聲,羅歐一驚,趕緊勾着一條腿一蹦一蹦往下跳:“阿爾法!你又幹什麽呢!”
“嗷嗚!嗷嗚!嗷!”
付理立刻跟下去,就看到一樓儲物間的門大開着,裏頭噼裏啪啦散落了一堆東西,塵土飛揚。
“我就一秒鐘沒看住你你就給我撕家!要死啊你!躲什麽躲?出來!”
羅歐罵歸罵,還是自己捂着鼻子跳進了儲物間,付理跟着進去,也不知道那條狗怎麽鬧騰的,剛剛還整整齊齊的屋子瞬間亂成一坨,雜物掉了一地,地震現場似的慘不忍睹。
羅歐喊了半天那狗都慫着不敢冒頭,只得郁悶地閉嘴,準備彎腰撿東西,結果身邊人忽然按住他的胳膊,說了句:“我來吧,你腳不方便。”
羅歐一愣,頓時喜笑顏開:“你說你老婆到底咋想的?這麽好的男人都舍得攆出來,不怕你被人撬走啊?”
付理懶得理他,蹲下身把地上的雜物一個個撿起來,再分類放回旁邊的木架子上。然而撿了沒幾下,手指微微一頓,整張臉忽然就有點綠。
地上歪着一本書,A3大小精裝圖冊,上書一行鑲金大字:《前列腺激爽刺激法則淺談》
付理:“……”
羅歐還沒覺出來,還在旁邊抱着胳膊叨逼叨,付理沉默了一下,把書抱在懷裏,繼續默默撿其他東西。
然而漸漸有點不淡定。
《黑洞秘事》《綻放與收縮的美妙》《我與八個男人不得不說的那一夜》《我的前半生:四海飄零,含淚做一》……
付理:“……”
付理默默把書放回書架,低頭瞥了眼羅歐腫大的一只腳,難以控制地腦補了一些限制級Play的畫面,然後暗暗吸了口氣,問道:“一會兒我回家拿行李,路上順道買菜,你想吃什麽。”
羅歐覺得眼前這男人實在是太好了!剛剛“确定關系”就要給他做飯吃,怎麽能這麽賢惠呢?
于是立刻雀躍回答:“水煮肉片!水煮魚!麻辣香鍋!”
付理欲言又止,目光定在他的腳上看了一會兒,又有意無意地瞥了眼他的屁股,沉默半天,最後說了句:“吃些清淡的,太刺激的對屁……對身體恢複不好。”
“啊?”
付理抿了下唇,又說:“這裏我收拾,你回屋坐着……不,躺着休息吧。”
羅歐:“???”
羅歐沒太懂他的意思,可一只腳站久了的确是酸,也就沒逞強,高高興興說了句“謝謝啊”,就蹦到客廳沙發上癱着了。
随手打開電視盒子,切到國內模式,羅歐一邊換頻道一邊朝着儲物間的方向繼續喊:“阿爾法!阿爾法你給我出來!”
可喊破了嗓子那闖禍精也慫慫地不敢冒泡,羅歐也懶得管它了,躺在沙發上閑閑看電視。最近電視臺也有毛病,說是響應上頭的整風運動,好幾個頻道都輪番播着古早時期的抗日黑白電影,羅歐連換了幾個都是這樣的,有點不耐煩,吐槽了一句:“都什麽年代了,還手撕鬼子,讓不讓人愉快地看電視了。”
付理正好把儲物間收拾完了,剛踏出門就聽到這句,頓時皺了下眉頭。
“收好啦?”羅歐回頭打個招呼,舉着遙控器指了指電視屏幕,無語道:“這些天也不知道怎麽的,國內電視臺天天放這些東西,沒完沒了的。”
付理擡頭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寫着三個字:《地道戰》
“快到九月三號了,應該的。”
羅歐一愣,眨巴兩下眼睛:“九月三號?怎麽了?”
付理瞪着他,反問:“抗戰勝利紀念日,你不知道?”
“啊?還有這東西?”羅歐想了想,哦了一聲:“好像15年放假來着……你不說我還真給忘了,大神你果然厲害,這什麽名不見經傳的小節日你還記得。”
付理眯着眼睛,面無表情問:“小節日?”
羅歐看他面色不對,話音頓時小心起來:“怎麽啦?”
付理告訴自己冷靜,半晌後說道:“沒事,我回家拿行李。”
一直到付理板着臉走了,羅歐都一臉懵逼,明顯對方很不高興,至于為什麽不高興……搞不懂啊?
他又翻了幾個臺,全是花式鬼子進城,實在看不下去,幹脆把電視關了,準備回屋睡一覺。剛剛起來,就看到阿爾法鬼鬼祟祟地從儲物間裏探出頭來,羅歐頓時精神一震,直直撲了過去:“死狗!給我站住!”
阿爾法兩只耳朵登時豎起來,眼睛瞪得溜圓,嗷一嗓子撲騰着四條小短腿兒麻溜地跑了,羅歐急忙要追,可惜腳程太遜,一個趔趄沒站穩,吧唧一下屁股着地,疼得差點吐血。
于是當晚看到滿桌子麻辣豆腐,辣子雞,酸辣土豆絲,香辣鱿魚,泡椒鳳爪,毛血旺……的時候,羅歐感動得差點流出淚來,吃得滿臉發紅,徹底淪陷在某人精湛的廚藝中不可自拔。
付理一邊給他夾菜,一邊道:“多吃點,全吃了,不夠我再做個幹煸牛肉絲。”
“夠了夠了,哇靠,太好吃了!”
“嗯,”付理點點頭,淡淡道:“屁股疼麽?”
羅歐一愣,頓時驚奇:“你怎麽知道我屁股疼?”
付理沒說話,心中冷笑:哼,小兔崽子,活該。
作者有話要說: 羅密歐: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一個猛攻一定要對未來老婆的身體了如指掌才行!
傅裏葉:啧,這孩子……玩兒得挺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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