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初雪的承諾

程墨作為一個競技游戲主播, 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淪落到要和玩家們比拼誰種得地更快,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有氣無力道：“大佬們，我一個搞競技的, 你們讓我引領種菜的潮流, 臣妾真的做不到……”

付理笑道：“當然不只是種地了，後續會有不少衍生。”

“比如？”

羅歐往付理懷裏一拱，笑嘻嘻道：“比如, 比一比誰偷得菜更多啊, 那可不得拼手速嘛。”

程墨：“……”

付理趕緊捂住羅歐的嘴巴, 才道：“細節還沒有設計, 只是一個概念，最關鍵是要先把全息游戲的技術研發出來，高凜的意思是，半年內會有結果, 看到時候研發的程度和可實現度，我們再相應地設計細節。”

程墨愁眉苦臉道：“好吧……那咱們現在做什麽？開始準備回國設立代理分公司嗎？”

“最近這麽多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也快聖誕節了, 我和羅歐打算度假半個月，放松一下。”

對面的關淩“咦？”了一聲：“我和高凜也琢磨這事兒呢, 你倆要去哪兒啊？”

“還沒想好。”

關淩便道：“我倆打算去北歐看雪，你倆去不？”

沒等付理回答, 羅歐便道：“好啊好啊, 程墨你去不去？”

程墨：“……不了, 我要去把妹，謝謝！”

于是當晚五個人出去吃了頓大餐，叫上了羅一辰和林煜，也算是給他們兩人踐行。羅一辰解決完了這次風波，順便也把墨爾本的所有公司都轉了一圈，很意外發現所有公司的負責人都對羅歐贊譽有加，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到底是放心了，一頓飯吃得身心舒暢，吃完了回到家，就拉着付理語重心長地說：“付理啊，我家傻兒子以後就托付給你了。”

羅歐趕緊把付理的小手抽回來：“老爸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羅一辰憤然：“真是嫁出去的兒子拉出去的屎！爸真是白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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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歐笑道：“不摸我媳婦兒，你還是我親爹。”

羅一辰翻個白眼，餘光看到林煜已經收好了行李，便哼道：“親爹給你倆騰地方，不打擾你摸媳婦兒。”

“哎喲，爹，你可真是我親爹，走好啊。”

突然就成了小媳婦兒的付理：“……”

把兩人送去了機場，眼瞅着林煜和羅一辰的背影消失，付理和羅歐才折了回來。而過了安檢區的林煜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神情若有所思，羅一辰拽了拽他的手，疑惑道：“看啥呢？”

林煜微微皺眉，說道：“我總覺得他像一個人。”

“他？誰啊？”

“付理，”林煜道，“也不是長得像，就是感覺……特別像。”

“像誰？”

林煜想了想，拿出手機來，打開了一個專門的相冊，遞給羅一辰看：“你看看，像不像？”

屏幕裏，是一張張黑白照，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個人，看得出穿着一身民國年代的墨綠色軍裝，外披着貂氅，容貌極其俊美，冷峻威嚴的氣勢幾乎撲面而來。羅一辰一張張往後翻，忽然停在那男人騎在馬上的照片，驚呼道：“哇靠，真的像！這誰啊？”

林煜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你太爺爺的心上人。”

“我、我太爺爺？”羅一辰一怔，“那不是羅大帥嗎？羅钰霆？”

“嗯。”

羅一辰也是去過那家博物館的，但是那裏頭別說照片了，連名字都沒有公示過，這些照片更是頭一回見，他驚訝道：“所以他是付帥？我去，這也太俊了，簡直民國吳彥祖啊！不過……也是怪了，他和付理的某種感覺還真是像……”

羅一辰又前後翻了翻那些照片，忽然道：“咦？奇怪了，這些照片怎麽都是雪景？”

林煜道：“老爺曾和我說過，付帥最喜歡冬天，因為會下雪。”

“他喜歡雪啊？”

“嗯，聽說下雪的時候一定會出門，一直到雪停下了才會回來。”

“哦，那怎麽都是他一個人？我太爺爺呢？”

林煜搖頭：“老爺說他們沒有單獨的合照，同框的都是集體照，那些照片在付帥過世的時候，按他的遺願一起燒掉了，留下來的這些，還是我拍下來的，都是他單獨的照片，原件按照老爺的吩咐，一起葬進了老爺的墓地裏了。”

羅一辰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越看越贊嘆：“哎，真的是帥，大老爺們兒怎麽能帥成這樣？啧啧啧，太好看了，也不怪我太爺爺死心塌地愛了他一輩子，要我也得動心了，哎喲真好看啊……”

林煜：“……”

一把拿過手機，林煜板着臉，丢進了衣服兜裏：“過檢了，要誤機了。”

羅一辰：“……哼，小氣！”

……

送走了老爹的羅歐，當晚翻來覆去地怎麽都睡不着，身體突然就特別燥得慌，掙紮了好半天，終于猛地坐起身來，抱着被子一拱一拱地出了門。

“付理……你睡了嗎？”

敲敲門，羅歐小聲問。

裏面很安靜，羅歐等了一會兒，心跳卻越來越快，直到裏頭有了點動靜，他才深吸了口氣，低聲說：“付理，是我，我……呃，睡不着。”

那聲音微微一頓，半晌後，付理的話音響起來：“門沒鎖，進來吧。”

羅歐咽了口唾沫，感覺心跳更快了，趕緊醒了醒神兒，悄悄推開了門。

屋子裏沒開燈，但是有月光透射進來，并不暗。付理靠躺在床頭，半側着身子看他，問道：“怎麽了？”

羅歐抱着被子走過去，半邊屁股坐在了床的一邊，咯吱一聲，床墊陷下去了一塊。付理被那力氣帶得身體微微一斜，套在身上的薄睡衣滑落下來一寸，忽然就露出一截細白的鎖骨，在月夜星光中若隐若現，要了命地勾人。

羅歐猛地又咽了口唾沫，讷讷道：“就……睡不着，有點想你……”

付理看了他一會兒，傾斜的身體慢慢坐直了，那截鎖骨便又隐藏了去，羅歐目光一顫，有些失望，又松了口氣，心情很是複雜。

“才剛分開不到一小時，想什麽？”付理直起身來，伸手撩了撩羅歐眼前淩亂的劉海兒，“我可困了，沒精神陪你聊天。”

羅歐終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他撩撥的手，呼吸抖了一下，啞聲說：“付理，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手掌中握着的手腕清涼柔滑，羅歐不由自主地用拇指肚勾了下他脈搏的位置，忍不住又輕輕彎下腰去：“就……一起睡覺，我不做什麽。”

付理那雙貓一樣的丹鳳眼睛上挑着看着他，星光落進這雙美極了的黑眸裏，勾得羅歐越發心顫。男人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終于道：“我要是不同意，你會走麽？”

羅歐期待的目光一滞，亂飄的魂兒定了一定，趕緊松開了手：“我、我沒別的意思，你要是不樂意……”

“好啊。”

“……啊？”

付理終于笑了笑，鳳眼微微眯起來，含着笑的眸子彎出一個淺淺的弧度，看得羅歐有點回不過神。

“傻了？”付理往裏頭移過去一些，伸手拍了拍床側，“過來，睡吧。”

羅歐呆愣了好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立刻嘿嘿兩聲，麻溜兒地鑽進了被窩。肩膀貼着肩膀躺好，羅歐蹭了蹭他的肩頭，又嘿嘿樂：“我抱着你睡呗？”

付理側頭看他：“得寸進尺呢？”

“我想抱着你嘛。”說着就掀開了被子的一角，擡起手臂，朝他張開了懷抱。

付理眼裏的笑意一瞬間突然就凝滞住了。

——那模樣就好像他反複回憶了無數次的那個夢。

那個人站在不遠處，就那麽笑着，朝他張開手臂，安靜地看着他。

他那時一下便哭了，都答應了那個人不會哭，可咽下了呼吸，守了一輩子的諾，那一刻居然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眼裏流着淚，他卻笑着朝他跑了過去，從沒有跑得那麽跌跌撞撞，顧不得半點形象，只想死死抱住他，想把那個人緊緊攬進自己的懷裏。

他愣愣看着羅歐噙着笑的眼睛，狂亂的心跳一點一點被壓抑下去，許久後終于前傾了身體，任自己貼近了那人等待已久的懷抱裏。

那個時候有沒有抱住他，他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可此刻卻慢慢擡起手，終于摟住了男人溫暖的身體。鮮活而真實的觸感，那曾是他孤獨地渴望過，想念過，守候過，卻半生都求而不得的夢。

“付理？你……怎麽了？”

羅歐剛剛還為他的主動而緊張興奮，可把人摟住了，才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忽然發現他全身都涼涼的，抱着自己的手還有些冷，頓時擔心起來：“你身子怎麽這麽涼啊？沒生病吧？”

付理慢慢平靜下來，搖了搖頭：“沒事，這具身體……咳，我是說我體質偏冷，習慣了。”

“偏冷？”羅歐憂心起來，“那你自己覺得冷嗎？你這手……”一只手掌伸到身後，覆蓋在付理抱着他的手背上，“你手好冷啊，你自己真的不冷嗎？”

“真沒事，習慣了。”

“這怎麽能習慣呢？還是冷的對吧？”羅歐頓時心疼了，強行把付理摟着自己的雙手拿到胸前，雙手包住他的手掌，湊到自己唇邊哈了口熱氣，“我給你捂一會兒……你腳也真涼，一會兒我給你捂腳啊。”

“不用，沒事兒……”

“別動，我給你搓搓，”羅歐一邊給他搓手一邊道，“這可不是小毛病，你是不是因為吃過太多的安眠藥，傷了身體底子了……”

付理一愣：“你怎麽知道？”

羅歐忽然說漏了嘴，趕緊咳嗽一聲，小聲道：“就……上次知道你是付文的弟弟，請國內的偵探查過你家那些事兒……呃，你別生氣，我就是看他們對你那麽壞，實在是不放心……”

付理瞪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說：“我發現，羅小歐，你是不是裝傻呢？”

“诶？”

“有時候倒是真精明，一點兒都不像你。”

羅歐嘿嘿一樂，又低頭哈了口氣：“你真當我傻呀？我就是懶得計較，麻煩事兒懶得想，又不是智障。”

“哦，我可記得你的智商測試是62？”

羅歐：“……那測試個絕逼是假的！假的！”

付理低聲一笑，又往他懷裏靠了靠：“傻就傻了，沒什麽不好。”

“啊？”

付理側頭，耳朵輕輕貼在他胸膛上，聽着那裏頭清晰而沉穩的心跳，喃喃說了句：“你活着就好，傻一點，笨一點，有什麽關系……”

羅歐沒聽清他的話，又追問了一聲，男人卻不說了，只縮在他懷裏道：“好了別搓了，睡覺吧，我困了。”

“哦，可你腳還冷呢。”

“那你抱緊一點不就不冷了？”

羅歐臉上有點熱，心跳一蹦一蹦地異常開心，他趕緊把人摟緊了，傻笑道：“我火氣旺，正好給你當暖爐，用過的都說好！”

付理擡眼瞪他：“你還讓別人用過？”

羅歐嘻嘻笑道：“沒有啊，就你一個，你難道不覺得好？”

付理擡手擰他鼻子：“這時候又反應快了，我看你就是裝傻。”

“哈哈哈。”

兩人說笑一會兒，羅歐又不放心道：“你真的不冷了啊？”

付理無語：“你是更年期嗎？唠不唠叨？”

羅歐抿了下嘴巴，一臉無辜：“不是啊……我就是，好怕你冷啊。”

付理一愣：“什麽？”

羅歐撓撓頭：“不知道怎麽的，就特別怕你冷。”

付理目光一震，忽然怔住了。

【你真的不冷啊？我要不再給你加幾塊碳……】

【真不用，我天生體寒，你把這屋子燒了我也是這樣子。】

【哎……你這怎麽辦呢？怪惹我心疼的……】

“你……怕我冷？”

“是啊，”羅歐摟着他的後背，收緊了手臂，“你這麽冰冰涼的，不知道怎麽的，我覺得很難受呢，哎，不行，還是得給你找個醫生，咱們要不要去看看中醫？說不定能治呢……”

付理微微睜大眼睛，手掌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

——羅钰霆，你是真的……真的就住在這具身體裏，對嗎？是真的……只是記不得了那些事，可關于我的一切，愛我的這顆心，還是一模一樣的，是嗎？

羅钰霆，你其實一直都在我的身邊，你其實一直都在看着我，對不對？

“羅歐，我……有兩個心願，你能幫我完成嗎？”

羅歐立刻點頭：“當然可以啊，你想要什麽？”

——羅二傻子，你曾經答應過我的兩件事，你還記得嗎？

【我差不多要去一年呢，不過我答應你，今年下雪之前，我一定趕回來，到時候你可一定要給我個答案啦。】

【什麽叫下雪之前？鬼知道什麽時候下雪。】

【哈哈哈，我盡量早點解決嘛，反正我答應你，今年初雪的時候，我一定早就回來啦！】

“你先答應我第一件事。”

羅歐笑道：“好啊，你說。”

“陪我去看雪吧。”

羅歐愣了愣，噗嗤一樂：“這叫什麽事兒？咱們不就是準備去北歐看雪嗎？”

“嗯，到時候，多拍點照片。”

“好啊。”

“多拍點合照，我和你一起的……只有我們兩個人的。”

“好啊。”

“以後不管去哪兒，都多拍點照片吧。”

“好呀，”羅歐心情很好地親了親他的腦門兒，笑道，“我抱着你拍好不好？”

付理終于安下心來，合上眼，窩在他懷裏輕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