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情況是這樣的，江郁跟另一位同學是在更衣室起的沖突，更衣室沒有監控，我們沒法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剛剛問過，那位同學的朋友說是江郁先動的手，江郁也沒有否認。”

武館老師邊說邊領着宋洛進去，見宋洛臉色微變，連忙道：“您不用太擔心，在我們武館打架其實很正常，都是同學之間的切磋。”

宋洛眯着眼笑了笑沒說話，示意老師繼續說。

“但是有個特殊情況，江郁身上帶了刀……于情于理，在武館都是不合規矩的。”

像武館這種地方，切磋打架确實是常事，但帶了武器性質就不一樣了。

宋洛擡頭看了眼辦公室的門，問：“他持刀傷人了嗎？”

“那倒是沒有。”

“但是現在對方一口咬定江郁是蓄意傷人。”

武館老師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一進去，宋洛就聽見一個有點熟悉的男聲帶着哭腔在說話：“都是我的錯，他就是讨厭我才故意傷害你的……”

祁然和一個男生并排坐在沙發上挽着對方的胳膊，兩人湊得特別近，幾乎是臉貼着臉在說話，說完這些以後，那個男生搖了搖頭也湊過去和祁然親昵地蹭了蹭額頭，還順手抹了抹祁然臉上的淚水。

宋洛：“……”

畫面說不上的怪異。

那個男生應該就是和江郁打架的那個了，對方看起來情況還算好，嘴邊的傷已經上過藥了，表情有些許痛苦，但看上去并沒有什麽大礙，旁邊還站着個穿白大褂的，應該是武館的醫生。

醫生率先看見他們進來，朝他們點了點頭，“檢查過了，沒什麽大礙，都是些皮外傷……”

“怎麽就沒有大礙了！他都這麽疼了！疼得臉色都白了！我們要去醫院……”祁然陡然拔高的聲音在看見門口站着的宋洛的時候一下子跌了下去，表情變成了不可思議。

下一秒他松開了身邊男生的胳膊，不着痕跡地拉開了兩人間親密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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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是宋洛？

然而宋洛只剛剛看了他一眼，就跟不認識他一樣走到了靠牆站着的江郁身邊。

江郁似乎和這裏格格不入，不管祁然那邊怎麽喊說什麽，他就是一直垂着眉眼，臉上也沒什麽表情一副任你怎麽說的模樣。

他還穿着白色的練武服，頭發和衣服都有些亂，腰帶應該是在打架的時候散開了，現在松松垮垮挂在腰間，倒是顯得有幾分少年人的桀骜不馴，腳邊還放着他的背包。

宋洛默默感嘆孩子一進入發育期真的是一天一變樣。

他上次見江郁還是一個多星期之前，那時候他就覺得江郁已經比剛來那會兒高了也長胖了點，身上不像之前那樣瘦得只剩下骨頭。

而現在再看，江郁又長高了，營養跟上來以後他的臉部輪廓也比之前更加明顯，褪去那點面黃肌瘦的掩藏，終于讓宋洛看出點原文裏對主角描述的外貌的那點苗頭了，不過現在的江郁還太年輕了，沒那點氣勢。

尤其是現在看起來更像是被人欺負了一樣。

宋洛擡手，很輕地碰了碰江郁的發頂，提醒他自己來了。

江郁愣了下，僵硬地扭過頭去。

宋洛朝他眨了眨眼，又很輕地揉了揉江郁的發頂，跟安撫受驚的什麽動物一樣。

半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

江郁一動都沒動。

“如果不信任我們，可以去醫院再做一遍檢查。”醫生被祁然這麽一吼其實有些尴尬。

他們這些在武館常駐的醫生都是見慣了別人打架受傷的，有什麽問題基本看一看摸一摸就能知道。

老師連忙出來打圓場，“梁書航，你感覺怎麽樣？”

被稱作梁書航的男生皺着眉一手捂着肚子搖頭，“沒什麽事。”

江郁揍人十分有技巧，他把老師教的全都學到了手，知道打哪裏會疼，但是又不會留下實質性的傷，只會受一些皮肉之苦。

然而這些皮肉之苦也夠人受的了。

梁書航咬着牙。

祁然還想說些什麽，但看見對面的宋洛，他又讪讪地閉上了嘴。

他不理解，為什麽宋洛會為了這個男生來到這裏？

得到這個回答，老師讓醫生先行離開，又對梁書航說：“你媽媽的助理馬上就到了。”

梁書航的情緒肉眼可見低迷下去。

等人的間隙，辦公室裏只有小聲的說話聲，祁然半句話都沒再說，也沒有再去安撫身邊的梁書航。

他在偷偷摸摸看宋洛和江郁。

宋洛挨着江郁的肩膀站着，他比江郁要高一點，一直在低着頭說話。

“怎麽又打架了？”宋洛貼在江郁身邊問。

江郁沒出聲，他和宋洛離得很近，宋洛說話的時候身上的香水味兒就往他鼻子裏鑽。

是宋洛的車載香水味道。

他不回答，宋洛也不覺得有什麽。

自己高中那會兒也經常打架，被喊家長的時候哪次不是閉上嘴死活不願意和他爸溝通。

叛逆期很正常，他都一回生二回熟了。

更何況他讓江郁學武術本來就是為了打架防身用的。

“讓我猜猜……他罵你了？”宋洛說着擡起眼皮掃了對面的梁書航一眼，然後萬分嫌棄地小聲嘀咕：“說起來為什麽祁然也在這。”

聽見祁然的名字，江郁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他還記得上次從商場離開之後宋洛遺憾的表情。

祁然也是宋洛的……弟弟。

江郁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了。

誰知道宋洛最後會站在哪一邊呢？

除了他自己，誰都是不能信任的。

江郁的心情變得煩躁起來，尤其是在擡頭看見祁然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宋洛的時候。

祁然對上江郁的視線，眼神心虛地閃了閃，快速低下頭去。

見江郁不樂意說，宋洛也不催他，反而掏出手機開始打游戲。

沒一會兒，梁書航媽媽的助理就來了。

“幫我打一下這一關。”宋洛正了正領帶。

江郁低頭一看他遞到自己掌心的手機。

界面上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生正朝着他揮手。

江郁：“。”

“現在兩邊家長都來了，有誰能具體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家長沒來之前，兩個當事人一個嘴巴比一個嚴，唯一一個目擊者還一口咬定江郁拿着刀想蓄意傷人。

梁書航張了張嘴想反駁老師說的家長，助理掃過來一個眼神，他就閉嘴了。

江郁也不說話，看上去一點也沒有要給自己辯駁的打算。

見還是誰都不說話，祁然張了張嘴，小聲說：“是江郁先動的手。”

宋洛挑了下眉，扯了下剛剛正好的領帶，“為什麽動手？”

他這動作其實有點帥，祁然正好瞥見，耳根一下子紅了，這還是宋洛隔了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和他說話，他瞬間有些委屈地反問：“打人還需要理由嗎？”

宋洛：“……”

宋洛被這腦回路噎了下。

“你別告訴我你們在更衣室碰上然後我弟弟發現你們偷看他換衣服就把你們揍了啊。”

反正他是不信江郁這性子會主動惹事的。

他這話其實有點流氓了，梁書航媽媽的助理咳了聲，瞥了梁書航一眼。

梁書航也被他說得羞惱起來，瞬間反駁：“怎麽可能！”

祁然也是第一次見說話這麽流氓的宋洛，睜大了眼。

宋洛嗯了聲，對着梁書航媽媽的助理道：“醫藥費方面我可以賠償，但是我必須知道為什麽會打架，當然，如果不給我一個理由，今天我們也可以不歡而散，或者我就當你們做了剛剛的事情，要求賠償我弟弟的精神損失費，并且我會追究一定的責任。”

武館老師：“……”

梁書航媽媽助理：“……”

助理本來就只是來解決事情的，也沒想到對方這麽無賴，本來他們占了理，可梁書航和祁然支支吾吾說不出個理由來，被宋洛這麽一攪和，搞得好像他們才是理虧的一方。

正在過關的江郁：“……”

雙方就這麽僵持着，宋洛甚至還抽空回頭抓着江郁的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機界面。

正好跳出來一個大寫的“S”。

宋洛：“？”

這不科學。

而江郁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自己為什麽要給他玩這個游戲？

梁書航媽媽的助理等不下去了，提醒梁書航：“老板還在等您回家。”

梁書航恹恹地哦了聲。

“不管是什麽理由，老板都不會怪罪您，所以請您如實說，您知道的，老板不喜歡您撒謊。”助理說着，又湊到梁書航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

梁書航擡了擡眼，僵硬地說：“和江郁沒關系，是我的問題。”

老師沒想到這事兒這麽快就改口了，剛想繼續問，旁邊的祁然臉色變了變，“不是你的問題！江郁都帶着刀想故意傷人了……”

他說這話其實有點心虛，但轉念一想，江郁拿不出什麽理由來，拿着刀片的人是他，打傷人的人也是他。

帶刀片進武館本來就是不對的。

理虧的就是江郁。

他說完，又委屈地看向宋洛，帶着哭腔問：“宋洛哥……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寧願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嗎？”

他邊說邊指向江郁。

宋洛還在思考，聽見祁然的話下意識問：“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而不相信我弟弟？”

祁然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上次失去了絕佳機會和祁然說清楚，宋洛還覺得可惜，現在再次碰上，他正好把事情說清楚，也沒有管在場有其他人，順着這話繼續說：“祁然，我欠你的東西早就還清了。”

祁然表情越發驚愕。

周圍還有人呢！

但宋洛又不在意這些，他退後了兩步拉開和祁然的距離，接着說：“雖然本質上我也沒欠過你什麽，我不太理解你到底誤會了什麽，我并不覺得我有義務一直幫助你，但是我有義務護着我弟弟。”

“今天在這裏，如果你們說不出什麽正當理由來，我會讓律師聯系你們。”

“我不相信我弟弟會無緣無故和人打架。”

宋洛這話明顯把這件事擴大化了。

本來他們只需要說出理由再私底下解決就好，畢竟更衣室根本沒有監控，他們但凡能拿出一個理由，江郁有幾張嘴都說不清。

但梁書航很顯然不是那種會說謊的小孩兒。

而且，宋洛瞥了眼那位助理。

對方顯然是認識自己的，從進來之後宋洛就有感覺到對方有意無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宋洛知道，不論他們會不會說什麽理由，到最後，指不定會變成對方逼着孩子承認自己的錯誤。

如果是那樣，江郁就算沒錯肯定也會變成錯的。

沒有人能說得清。

而祁然呢。

宋洛只能概括一句話。

腦子有問題。

他的話宋洛都當放屁。

果然，他說完這話，那位助理表情變了變，看向梁書航。

梁書航張了張嘴，表情變了好幾次，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和江郁一樣的年紀。

他一邊疑惑情況好像和祁然說得不一樣，一邊又在糾結要不要保護祁然。

“還有，江郁身上的刀片是我讓他帶來防身用的，刀片的事情，我得給老師道個歉。”

宋洛落落大方承認了，武館老師連忙擺手。

但事情又陷入了僵持狀态。

“我有錄音。”

一道平靜而又淡漠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他不是什麽好人反正……我已經不和他來往了，什麽人都貼得上，還玩小男生。”

“那你之前被他騙了嗎？”

“嗯騙了，我是不是好好蠢？他之前說會好好對我，把我當弟弟看待我就信了，結果就是把我當傻子一樣騙。”

“這人渣！那你離江郁遠一點！指不定和那人學到了什麽不良風氣！”

再然後就變成了開門關門聲、尖叫聲和打架的碰撞聲。

江郁甚至都沒有知會一聲就在這寂靜的辦公室裏公放了錄音。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變。

尤其是祁然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甚至想都沒想就直接沖着宋洛搖頭解釋：“宋洛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梁書航根本還沒有理清頭緒，聽見祁然這話才明白過來，說的原來就是面前這個自稱是江郁哥哥的人。

怪不得對方進來之後祁然就變得不太對勁了。

宋洛沉默了一會兒，看着有些許不自在的江郁，突然笑着問：“江郁，你是在給我抱不平嗎？”

作者有話要說：

宋洛：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