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落魄的帝國王子十三

海倫星。

雲層之下，清澈蔚藍的海水卷起雪白的浪花，拍打在細沙海灘上。一艘飛艇停在海邊的一棟私人別墅前，蘭斯抱着安然，從飛艇上走了下來。

金發少年窩在他的臂彎間，雙眼輕阖，已經睡着了。

蘭斯把安然帶到卧室裏，半路上安然就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到了嗎？”

“到了，”

蘭斯把他輕輕放到床上，道，“還累的話就再休息一會。”

“不要……”

安然搖搖頭，慢吞吞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我們去哪裏？”

蘭斯捏捏他的小臉，道：“今天先帶你去附近逛一逛，明天再去這裏最漂亮的一個小島。”

安然應了一聲，跟着蘭斯出門了。

海倫星的天氣一向很好，天空碧藍，萬裏無雲，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順着和煦的風能聞到大海的味道。

街上很熱鬧，到處都是牽着手的情侶，代表着愛情的裝飾品點綴滿整條街道，氣氛熱烈而又甜蜜。

蘭斯走在前面，與安然拉開了幾步距離。等他隔了一會再回頭時，剛好對上了少年幹淨又澄澈的目光。

“……”

蘭斯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會，突然道，“你就不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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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歪頭：“什麽？”

一對情侶從他們身邊路過，在一邊旁若無人地擁吻起來。

蘭斯：“……咳。”

他咳嗽幾聲，偏過臉，嗓音不知為什麽聽起來格外別扭：“我們都到這裏了……你就沒什麽要表示的嗎？”

安然一愣，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刻道：“對不起，是我忘記和你說了。”

蘭斯眼睛一亮，卻故意拖長聲調“哦”了一聲，挑起下颌道：“那你說吧。”

“非常謝謝皇子殿下能幫我解決莫頓的事情，還帶我來這裏，謝謝您。”

蘭斯：“……”

“如果沒有您，我可能真的會死在那裏。”

安然還在一臉認真道，“皇子殿下為我做了很多，您真是個好人，我——”

蘭斯：“閉嘴！”

“嗯？”

安然困惑而不安地看着他，“我哪裏說錯了嗎？”

“……”

蘭斯深吸一口氣，額角青筋直跳，他伸手指向安然，手指連連點了好幾下，卻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安然還在與他對視，目光疑惑，乖巧，又無辜。

“你哪裏都沒說錯！”

最後，蘭斯咬牙切齒地憋出一句話，轉身大步走開了。

街道上依然是那番熱熱鬧鬧，甜甜蜜蜜的氣氛，沒走幾步就能看見擁抱或者接吻的情侶。蘭斯臭着臉色往前走，越看越生氣，越生氣臉色越臭，最後終于忍不住再次停下腳步，猛的扭頭：“我告訴你——”

安然不見了。

蘭斯：“……”

他的臉色一變，立刻逆着人流往回找去。然而街道上的人實在太多，無論他怎麽搜尋，也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蘭斯眉頭緊緊蹙起，眼中流露出難得的不安。他的腳步也逐漸加快，臉上的戾氣也越來越重。

如果那個人走丢了，離開了他，那麽他……

二皇子一下子攥緊了五指，與此同時，一個人撞進了他的懷中。

“抱歉，我……蘭斯！”

金發少年擡頭，他的臉上還挂着焦慮的神色，在看見蘭斯的那一刻，滿心的憂慮立刻煙消雲散，“我找到你了！”

“……”

蘭斯冷冷地盯着他，默不作聲。

“對不起！”

安然低下頭，輕輕抓住了蘭斯的袖子，“我不該亂走的，我剛剛只是想去給你買個禮物……就是這個。”

他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打開，裏面是一對銀白色的對戒。

蘭斯神色微微一動，說出的話卻依然是冰冷的：“這是你從別人那裏拿來的吧。”

安然一愣：“這是我買的，也是我自己挑的款式……你不喜歡嗎？”

“……喜歡。”

蘭斯從他手上搶走那個戒指盒，随後轉身向一邊走去。

他走的是私人別墅的方向，安然小跑幾步追上了他，小心翼翼道：“這就要回去了嗎？我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

蘭斯一言不發，安然也只好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後，與他一同回了別墅。

別墅裏有專門的下人，被蘭斯全部驅退了。等人都走光後，安然慢慢靠近沙發上的蘭斯，道：“蘭——”

下一秒，他的脖頸被一只手扼住。蘭斯将少年狠狠地摁在牆上，五指筋骨暴起，明顯下了死勁。

“真惡心，”

他的眼底盡是極度的厭惡，“你這個劣質品也敢跑到我面前來——說！伊瑟在哪裏！”

“啊……呃啊……”

少年額上的青筋扭曲在一起，他憋紅了一張臉，雙腿拼命地在半空中踢蹬。

“放……放手……我就是……伊瑟啊……”

蘭斯尖銳地冷笑一聲：“居然還敢裝？！”

他撤開手，少年重重地摔在地上，來不及多喘一口氣，就被他一腳踩在了心口。

“再問一遍，伊瑟在哪裏？！”

“為什麽你不肯信我！”

少年哭喊道，“我真的是伊瑟啊！蘭斯，蘭斯你看看我！我真的——啊啊啊啊啊！！！”

一聲慘叫在走廊上劃過，一只蝕星蟲落在少年手掌間，不過數秒的時間，那只手就已經鮮血淋漓，露出了森森白骨。

“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你放開我！！不然我立刻讓伊瑟死！！！”

少年撕心裂肺地哀嚎着，像條脫了水的魚似的拼命扭動，臉龐也因為過于痛苦而顯得格外醜陋。

“我不會讓伊瑟好過的！啊啊啊啊啊啊————”

更多的蝕星蟲落在少年的身體上，尖銳的口器撕扯着，盡情吞噬他的血肉。

鮮血四濺，鼻涕混合着眼淚流了少年滿臉，他最終崩潰地嘶喊出聲：“他在埃德溫那裏！放過我！他在埃德溫那！！！”

蘭斯冷冷地擡起了手，蝕星蟲也振翅飛起。

約書亞一下子解脫地癱在了地上，他疼得渾身都在劇烈痙攣，嗚嗚地哭了起來。

“憑什麽……憑什麽我明明和他長得一樣，他卻是皇子，我卻只能是一個賤民！”

他的聲音虛弱，卻充滿深刻的惡意與不甘，“憑什麽他能搶走我的東西……憑什麽！！！”

蘭斯冷冷地笑了一聲：“那些本來就是他的，你從一開始，就一無所有。”

“……哈，哈哈，你們所有人都這麽說，你們所有人都偏向他！”

約書亞表情扭曲了起來，“你們該死，他也該死！活該他被拉去做實驗！”

蘭斯目光陡然一寒：“什麽實驗？！”

“你還不知道吧！”

約書亞陰陰地笑了起來，“埃德溫研究出了新的蝕星蟲，因為嫉妒你擁有他，加上他有毀滅蝕星蟲的能力，所以埃德溫把他抓了過去，和那些進化了的，更加殘暴嗜血的蝕星蟲放在了一起！”

“沒想到吧，伊瑟的能力還是我告訴埃德溫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約書亞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中是毫不掩飾的嫉恨與惡意，刺耳得令人心生厭惡。

蘭斯十指攥緊，指甲幾乎深深埋進肉裏。那一刻他的臉色居然出奇地平靜，仿佛一座即将爆發的火山……灰霾的土層之下，埋藏着能夠毀滅一切的滾燙岩漿。

“說夠了？那就死吧。”

——不知多少蝕星蟲一撲而上，一瞬之間，将約書亞的身體密密麻麻埋住了。

“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

“我錯了！我錯了！！你放過我！放過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片大片的鮮血濺滿地板與雪白的牆壁，一道道凄厲得不似人聲的慘叫在走廊上仿佛回蕩，持續了很久很久……才終于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

密閉的實驗室中有一塊用特殊材質隔開的玻璃區域，玻璃四周趴滿了體态猙獰的機械蟲，它們相比蘭斯能夠控制的蝕星蟲體積更小，但卻擁有更加鋒利的肢節與口器。

一個少年被兩個人帶了進來，摁在地上，直面那片恐怖的蝕星蟲群。

“害怕嗎？”

男人淡淡的嗓音在他耳側響起，埃德溫一步步走到安然身邊，捏住他的下颌強迫他看向自己。

“這是我給的你最後一個機會。”

“……”

安然沒有說話，只是閉上了眼。

埃德溫眼眸中劃過一絲冷意，他甩開了手，沉聲道：“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選擇——出來吧。”

不遠處，一個人影晃了晃，慢慢走到了安然面前。

安然擡頭，看見了一張胡渣滿布的憔悴的臉。

“……莫頓？”

“是我。”

莫頓在他面前半蹲下來，握住了安然雙肩。

“伊瑟，這是你自找的，不能怪我。”

“你又要把我丢下去了？”

安然臉上浮現出一絲嘲諷而凄涼的笑意，“你又要再傷害我一次？”

莫頓血絲密布的眼睛緊緊盯了他一會，嗓音極度陰寒：“我說過了，這是你自找的。”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他用力一推，将少年推入了蝕星蟲群中。

密密麻麻的振翅之聲接連響起，一只蒼白的手從蟲群中伸出……慢慢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