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床邊有個人三

深夜兩點半，房間裏沒有開燈。青年蜷縮在柔軟的被褥間，幾縷黑發垂落，遮住了他精致溫順的眉眼。

窗簾并未完全拉上，淡白的月光灑落房間一角，勾勒出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形輪廓。

那道人形輪廓坐在床邊，擡手撩起青年一縷黑發，又時不時捏捏他的臉，勾勾他纖長的眼睫——就像孩子遇到了新奇的玩具，忍不住上手逗弄。

床上的安然似乎對此一無所覺，他半張臉埋在枕頭裏，呼吸清淺均勻，睡得很沉。

分針走過半圈，接近三點的時候，玄關那邊有了嘈雜的動靜。

砰！

大門被打開，又被用力地關上。聲音之大，一下子驚醒了沉睡中的安然。

“過來，讓我抱抱你……”

“啊，讨厭，別碰那……”

一對男女的歡笑聲從客廳飄入房間之中，安然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不需多加分辨就聽出了其中的男聲是林峰的聲音，對方似乎正在和另一個女人尋歡作樂——就在客廳裏，在他們同居的出租屋裏。

安然臉色微變，他趿着鞋下床，推開了房間的門。

“……林峰？”

客廳裏，一個醉醺醺的男人與另一個衣裙豔麗的女人相抱着倒在了沙發上，兩人皆是衣衫淩亂，肢體糾纏。

林峰正仰長了脖子要去吻女人的臉，突然聽見青年微微發顫的嗓音，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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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醉意在瞬間清醒，他猛的起身，把女子狠狠一推，“我不是說了和你沒有關系了嗎？你怎麽還有臉湊上來？！”

女子被推得翻到在地，微卷的長發淩亂散落，看向林峰的眼神滿是驚愕。

“你——你——”

“你什麽你？你這個陪酒女不就是想要錢嗎？”

林峰一把掏出錢包，撒了幾張鈔票在女子身上，“錢給你，滾出去！下次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你……你神經病啊！”

女子氣得差點說不出話，她幾下将鈔票收走，随即便一把捋起自己的長卷發，踩着高跟鞋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出。

大門被“砰”地甩上，林峰趕緊站起來，扭頭轉向了安然。

安然這時只披了件棉質睡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膚與纖細優美的鎖骨。柔順的黑發垂落在肌膚間，在燈光下泛着格外美麗的色澤。

【好感度：20%】

林峰眼底一亮，馬上向他走了過去。

“宋諾，小諾，對不起，對不起。”

他臉上滿是愧疚的神色，一邊說着，一邊還拉住了安然的手，“我不認識剛剛那個人，是她自己黏上來的。我可以發誓！我之前喝醉了，一直把她認成你來着！”

“……”

安然用懷疑而不安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會，道：“那你這兩天為什麽不接我電話，還不回來？”

林峰“嗨”了一聲，嘆氣道：“還不是因為我被我爸趕出去了，我那些狐朋狗友就都湊過來要我請他們喝酒——我這兩天都忙着應酬，當然沒時間接你的電話。是我不好，小諾你別生氣。”

他對安然一番連哄帶騙，說了不少好話，還連做了好幾個保證。安然一開始還不太相信，到了後來才勉強點了點頭，願意把這一頁揭過去了。

“那你不要再這麽晚回來了，我會擔心的。”

“好，我都答應你。”

林峰暗地裏松了口氣，目光順着安然敞開的衣領一路滑下去，有點蠢蠢欲動了起來。

他撫摸安然肩膀，湊近他道：“小諾，我們今晚……”

“之後再說吧，”

安然後退了一步，态度有些抗拒，“很晚了，我明早還要打工。”

“啧，”

林峰聽了這話，皺起了眉頭，“打什麽工，一天也掙不了幾個錢。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拿我給你的錢？弄得別人說起來都好像是我虧待了你一樣。”

安然默默聽完，道：“林峰，我不是你以前包.養的那些小情人。”

“是是是，你不是。”

林峰見他神色有變，立馬轉了話頭，捏了捏他的下颌，“你是我正兒八經的戀人，這總算行了吧？”

安然擡頭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林峰一開始還想跟上去，結果被一房門甩在臉上，差點沒碰到鼻子。

“我靠！”

他連退幾步，靠扶住牆壁才勉強維持住了身形。

“……啧，脾氣真倔。”

林峰站在客廳裏，摸摸鼻子，不滿地瞪向安然房間。

“要不是你這張臉，老子當初還會看上你……”

他一邊嘟囔着，一邊又回想到了什麽，臉上浮起不懷好意的笑，“不過這小臉這身材倒真是不錯，穿成這樣也勾人。”

這句話話音剛落，林峰就感覺腦後一陣陰風涼嗖嗖地刮過。下一秒，他的左腳不知怎麽地絆到了右腳，一下子摔了個五體投地。

“啊！我靠！”

這一下直接讓他的臉拍在了地板上，鮮血當即從口鼻中湧出，他疼得五官扭曲，緩了好一會才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怎麽了？”

房間門打開，安然從門後走去。林峰見狀趕緊捂住臉轉了過去，一邊使勁沖青年揮手：“沒事，沒事，你回去睡你的！”

他顯然是怕自己會丢面子，也不給安然過來關心的時間，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跑回自己房間去了。

——

第二天，安然照常去上班，在自己打工的奶茶店裏意外被一個人攔住了。

“宋諾？”

那人臉色略有些發白，在看見安然後，眼中亮起了光，“是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沈非？”

安然側首，根據原主的記憶認出了這個人，“好久不見，你一個人來這裏嗎？”

沈非道：“不是，原本是約了朋友的，但他臨時有空，走了……你是在這裏工作嗎？”

安然點頭：“對，我在這打工，你要喝點什麽嗎？”

“不用不用，”

沈非連忙擺手，又道，“咱們老同學這麽久沒見了，不如你來我家坐坐吧？我親自下廚請你吃飯。”

安然歉意一笑：“我還要打工呢。”

沈非道：“沒關系，我可以等你啊。”

他一副堅持要等的模樣，安然也便順了他的意思，答應了下來。

原本奶茶店的打工結束後還需要去一家餐廳工作，但因為有沈非在，安然就向餐廳老板請了假，和沈非回了他的家。

在上出租車前，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小心這個人。】

安然嘴角稍揚，道：【小狗，汪。】

系統：【……】

【四十八小時差五分鐘，】

安然點點自己的手機屏幕，【誰輸了誰就是小狗哦。】

【……那你要我怎麽樣？】

【抱抱，】

安然道，【昨天我被吓成那樣你都不來安慰我，過分。】

【不抱，】

系統幽幽道，【你那不是裝的嗎，戲精。】

【呵，男人，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系統：【……呵。】

說話間，安然已經跟着沈非上了出租車。沈非向司機報了一個地址，是靠近市郊那邊的老城區。

一小時後他們到了沈非現在住的地方，那是一棟上了年頭的老樓，周圍也有些荒涼，看起來很難打得到車。

老樓沒有電梯，他們只能走樓梯到沈非住的六樓。沈非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扭頭對安然道：“不好意思，地方有點遠。這屋子裏只有我一個人，你随便坐，我去給你倒水喝。”

安然應了聲好，當他走進屋子時，立刻感覺到了有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視線有股說不出的陰涼，安然環顧四周，卻沒看見除了沈非以外的第二個人。

“坐吧，”

沈非已經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客廳茶幾上，“剛好我今天買了挺多菜的，你就留在我這吃頓晚飯吧。”

安然道：“需要幫忙嗎？”

沈非擺手：“不用不用，你坐着就行。”

他把水杯放下就忙着去廚房裏張羅了，安然端着水杯起身，在屋子裏逛了逛。

這裏有兩間卧室，沈非住的主卧房門大開，主卧正對面的另一間卧室卻是緊鎖着房門。安然正要回到客廳，就聽見了一陣“咚咚”聲。

那聲音十分有節奏，一下一下的，像是敲門聲。安然仔細聽了一下，發現是從那間房門緊閉的卧室裏面傳來的。

他道：“沈非，這房間裏有人嗎？”

“……啊？”

廚房裏的沈非沉默一下，探出頭看向安然，“沒有啊，我剛剛不是說了就我一個嗎，怎麽了？”

安然笑了笑：“沒什麽，我就是随便問問。”

沈非“哦”了一聲，又道：你要是嫌無聊就看電視吧，菜很快就好。”

安然道：“好。”

他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低頭給林峰打了個電話。

不知為什麽這次林峰又沒有接電話，安然便發了條短信過去，告訴他自己今晚在朋友這裏，不回家了。

晚飯很快做好，就在沈非招呼安然落座的時候，外面暗沉的天空劃過一道驚雷，大雨随即傾盆落下。

沈非一愣，下一秒他的臉上浮現了巨大的喜色，然而在安然看向他時，他的表情又恢複了正常。

“下這麽大的雨，今晚看樣子是打不了車了。”

他道，“要不你就在我這住一晚上，我這剛好有空房。明天一早我再幫你打車，你看怎麽樣？”

安然面露猶豫，他看了看窗外的大雨，隔了一會才點頭道：“那好吧，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沈非立馬起身，道，“你先吃着，我去幫你鋪個床。”

他說着便向那間房門緊閉的卧室走去，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步入了門後的黑暗之中。

安然在餐桌邊坐下，發現桌上除了他們兩個人的碗筷以外還擺着一個盛滿飯的碗，碗上筆直地插了兩根筷子，筷身血紅，乍一看就像兩支香。

他一副好奇的樣子想去碰碰那個碗，結果被剛從房間裏出來的沈非看見了，沈非大叫一聲“住手”，飛快地跑了過來。

“別碰這個！”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個碗移到了一邊，神色居然異常緊張，“這……這是我老家的傳統，不能碰的！”

安然看了他一眼，道：“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沒事，”

見飯碗完好無損，裏面的米和筷子也沒有動過，沈非這才松了一口氣，又道，“我把這個放遠一點，你不用在意它，吃飯吧。”

他親自為安然盛了一碗飯，兩人這才面對面坐下來吃飯。

吃飯期間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大雨一直持續到晚上十一點多，沈非說自己有點困打算先睡了，便提前回了房間。

咔噠。

主卧的房門關上，安然聽見了一聲細微的響動，像是房門被反鎖的聲音。

客廳裏的燈不知為什麽開始微微地閃動，安然打了個哈欠，他似乎也困了，關掉客廳的燈，轉身去了沈非給他準備的房間。

房間有兩盞燈，大的燈不知為什麽沒用了，只有小燈能開。黯淡的燈光勉強照亮了這個小房間，大概是下雨的緣故，這裏沒有空調，卻十分陰涼。

窗戶正對着外面的雨夜，沒有窗簾，能直接看見窗後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安然在房間裏轉了幾圈，關上了燈。

他沒有洗漱，而是和衣躺在床上，閉上了眼。

嘩啦——

窗外，暴雨與狂風拍打在窗上，震得窗戶玻璃一陣陣顫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安然被吵得睡不着，翻了個身，把枕頭壓在了自己腦袋上。

轟隆！

一道雷電在窗外閃過，一瞬間照亮了黑暗的屋子。與此同時，窗戶也“嘎吱”一聲，緩緩打開了。

冰冷的雨滴飄了進來，安然從床上坐起，走到了窗邊。

他想要關上窗戶，卻無意間瞥見樓下一盞昏黃的路燈依然亮着……燈下有個黑色的人影，模模糊糊，看不太真切。

安然奇怪地探出頭去張望，然而路燈下空無一人，好像剛才的黑影只是他的幻覺。

他只好關了窗戶，再次回到床上。大雨依然在下，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青年阖着眼，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

咚，咚，咚。

就在這時，一道奇怪的聲響摻雜在雨聲與風聲之中，落入了他的耳邊。

咚，咚，咚。

那聲音還在持續，安然睜開眼睛，困意未消地喊了聲“沈非”。

“怎麽了，幹嘛大半夜敲我的門？”

外面沒有人回應，只是那好像敲門聲的聲音仍未停下。安然不太高興地坐起身，他正準備下床，動作卻突然頓住了。

窗外，大雨瓢潑降下，絲絲涼意從窗縫裏滲透進來，房間的溫度不知何時變得格外低。

咚，咚，咚……

當敲門聲再次響起時，安然終于意識到了到底有哪裏不對勁。

……那敲門聲不是外面傳來的，是在他的房間裏。

這個雨夜，他的房間裏……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