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8

08

王嘉豪開的咖啡館其實更像臨時休息室，按小時計費，部分飲料可以免費續杯。謝明他們一走進來，王嘉豪立刻打招呼讓他們随便坐，而且他也立刻認出了淩波和何其皓。

衆人一番寒暄，王嘉豪親自端上咖啡，笑着道：“嘗嘗我的咖啡。”

何其皓喝一口，偏頭問葉輕舟：“像不像咱從印尼買的那些？”

葉輕舟點頭：“嗯，挺像。”印尼的咖啡和歐洲的不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味道，葉輕舟實際上是不怎麽喜歡那種味道的。

“真有見識！”王嘉豪伸出大拇指笑道：“這是馬來西亞的，估計那個地區的咖啡都一個味道，反正我是不太懂。”

“你不懂感嘆號懂，”謝明插話進來：“他現在在做進口食品，就在鴻天大廈後面，叫小嘴吃四方。他那裏有各國的咖啡，你進貨難的時候可以去他那裏拿。”

“小嘴吃四方是你開的啊？”王嘉豪一臉驚訝：“之前聽朋友說過那裏的食品好吃，店長還是個大帥哥，我心想什麽時候也去買點嘗嘗，沒想到會是你的店。”

“是我和小船兒，”指指葉輕舟：“一起開的。我也沒想到你會在這裏開咖啡館，想吃什麽跟我說，只要店裏有的立刻給你送過來。”

何其皓笑得一臉豪爽，葉輕舟也跟着笑：“有空常去玩，管吃飽。”

“一定一定。”有客人走了進來，王嘉豪站起來說：“你們先坐着。”

謝明問：“你的撲克呢？”

“櫃臺底下，自己去找。”

王嘉豪去給客人點單，謝明從櫃臺下找來撲克，五人先打着保皇。王嘉豪來了後，六人又一起打夠級，不知不覺打到了中午。謝明邀請王嘉豪一起去吃飯，王嘉豪店裏還有客人便推拒了。

五人走出來去吃飯的路上，葉輕舟不禁想謝明真不愧是八面玲珑的人。到王嘉豪那裏去，一邊聯絡了感情，一邊不着痕跡地給何其皓做了推銷，一邊省了咖啡錢。他能預想到，以後王嘉豪肯定會從他們這裏拿咖啡，他們除了給他最低價外自然還會随附一些贈品，而他們從王嘉豪那裏得到的将會是永遠的免費休息權，自然還會有重拾的友誼和人脈。

平心而論王嘉豪那裏還不錯，只是一到咖啡店，自然便讓他想到了歐陽汐汐，說起來今天還沒給他打電話呢。一想到他可能在等自己的電話，葉輕舟立刻拿出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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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接通歐陽汐汐就有些撒嬌地問：“怎麽現在才想起我來？是不是很忙？”

葉輕舟笑：“忙死了，一大早就被感嘆號吵醒，忙到現在才有空吃早飯。”

歐陽汐汐立刻緊張了起來：“這都什麽時間了？再忙也不能現在才吃早飯啊，他不知道你有胃病嗎？”

“哈哈~~騙你的。早飯吃了，我怕你埋怨我現在才給你打電話故意那樣說的，我錯了我反悔。”

“真是的。”歐陽汐汐松口氣：“我是會無理取鬧的人嗎？白天忙沒空打電話晚上打還不是一樣？但是說真的，再忙也不要忘了吃飯，不管是什麽理由，都不要再對自己的胃漫不經心了，好嗎？”

“好的好的，有你提醒着我想忘也忘不了啊。汐汐，啊！”葉輕舟驚呼一下，原來是只顧着打電話沒注意身旁的車輛，有輛電動車差點撞到他，楊帆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怎麽了什麽事？”

那邊傳來歐陽汐汐緊張的聲音，葉輕舟忙說：“沒事沒事。汐汐，我們先去吃飯了，晚上再聊哈。”

“嗯，拜拜。”

歐陽汐汐乖巧地答應着，葉輕舟心裏一酥，也甜甜地說了句“拜拜。”

轉頭對走在身旁的楊帆說“謝謝”，楊帆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飯是謝明請的，他一向懂得何其皓的喜好，所以何其皓很滿意。何其皓的刁嘴滿意了，其他對食物不是特別挑剔的人自然也沒話可說，何況飯菜确實豐盛。

吃完飯何其皓提出去唱K，本來是他要請客的，誰知謝明說有熟人在這裏上班，拿出電話打給他，立刻便有人迎了出來，給他們打了五折還送果盤，謝明順勢付了錢并跟着那熟人去買啤酒和礦泉水。

其他四人先進入包間，葉輕舟拿起話筒“喂喂”兩聲試了試音，然後對着話筒喊：“感嘆號，你TM真有眼光！”

何其皓一下子撲過去奪他的話筒，揪着他的衣襟低聲威脅他：“待會兒你要是敢胡說八道，我就把你八輩子的糗事都抖出來！”

葉輕舟一臉無辜：“我說什麽了？我說你挑的這個KTV的音效真好啊！”

放開他，何其皓朝正在點歌的淩波湊了過去，淩波自然而然地讓一半沙發給他，兩人肩膀疊着肩膀一□□。

謝明很快就回來了，淩波跟何其皓正在合唱《黃種人》，見他進來便把手中的話筒遞給了他，謝明接過來跟何其皓一起唱。他的聲音不錯，至少要比用溫和的腔調唱這首歌的淩波要好。

葉輕舟開心地打着拍子，偷眼看到讓出話筒的淩波面帶笑容看着大屏幕，心裏微有些失望：說好的好戲呢？

啤酒果盤很快就送了過來，葉輕舟正要朝啤酒伸手，楊帆卻長臂一伸越過他拿起一瓶來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一半，然後對有些傻了的葉輕舟說：“啊，你想喝嗎？可我已經喝了，待會還要開車……”

憤怒地瞪他一眼，葉輕舟無奈地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

謝明拿起一瓶來遞給何其皓，然後先和楊帆碰了一下又和何其皓碰了一下，仰頭也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下去。

淩波沒說什麽，他擰開了一瓶礦泉水。

一首接一首唱着，大概一個小時後桌上已經擺了七八個空酒瓶了，楊帆站了起來，大家以為他要去洗手間也都沒在意。

不一會楊帆回來，遞給葉輕舟一杯奶茶，葉輕舟詫異地看他一眼，伸手接過。估摸着不燙了的時候，喝一口頓時眼角抽搐起來。掀開塑料蓋一眼，果然，裏面只有清水。買奶茶，卻把奶茶和果肉都扔掉，只讓服務員倒上開水，想必當時服務員的臉色一定很精彩。

楊帆假裝沒注意到他的視線，繼續喝他的酒。

服務員敲門進來，手裏提着一籃啤酒和零食，楊帆對他說：“都打開。”

謝明看到問：“欸？你又去買了？”

楊帆說：“嗯，不醉不歸。”

熟悉的旋律響了起來，已經喝完一瓶酒的何其皓拿着話筒嚷：“小船兒，來！我給你點的。”

葉輕舟接過謝明遞過來的話筒，開唱：“兄弟你瘦了，看着疲憊啊，一路風塵蓋不住，歲月的臉頰。”腹诽：還給我點的呢，分明就是你唱給謝明聽的！

謝明好像是第一次聽這首歌，他認真地看着歌詞，一口一口喝着酒。

葉輕舟一直期待的好戲在何其皓重複副歌的時候到來：“兄弟抱一下，說說你心裏話……”謝明朝着他打開了雙臂，笑着說：“來，抱一下。”

何其皓看他一眼，不理他，繼續唱：“兄弟抱一下，有淚你就流吧……”

謝明靠近了過來，打開雙臂的姿勢未變，臉上的笑容卻沒有了：“感嘆號，抱一下。”

何其皓笑着躲開：“淩波淩波，手機呢？快點拍下來發給鄭高陽！”

謝明收回手，有些無奈地一笑：“不是說快分了嗎？”他坐回去，伸臂把空了的酒瓶放到了桌上。

葉輕舟笑着喊：“切歌~~”把話筒放桌上，回身坐到楊帆身邊，不期然楊帆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在重新響起來的音樂中似笑非笑地說了句：“兄弟抱一下。”

葉輕舟一把揮開他，反手摟住了他的肩膀，笑嘻嘻：“好弟弟，來讓哥哥抱一下~~”

何其皓笑着撲了過來：“我也要抱~~”

葉輕舟推開他：“沒你的份，走開！”

何其皓死賴着不走，葉輕舟便把他拉到自己左邊，也摟住了他的肩膀。

葉輕舟不知道謝明有沒有醉，只是在幾首歌後，他再次靠近了落單的何其皓，離他一拳距離坐着，側頭專注地看着他。

何其皓轉頭看他，謝明便開口說了些什麽。

震耳的音樂讓葉輕舟聽不到他的聲音，顯然何其皓也沒有聽到，謝明便傾身朝他靠了靠。

正在唱歌的淩波放下了話筒，他一把把何其皓拽開，橫插到了兩人中間。

謝明擡頭看他，淩波居高臨下地說：“你別來招惹他。”

謝明有些委屈：“我快和鄭高陽分手了。”

“那等你真正分手了再來。”

何其皓看看謝明再看看淩波，指着謝明說：“我正在給他傳道授業解惑呢，淩波你別來打岔。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勸和不勸離，你看看你說的是什麽話？”

淩波看他一眼，拍了他的後腦勺一下，坐到了沙發上。

葉輕舟敏感地感覺到了氣氛的尴尬，可接下來響起的音樂恰好是萬年長青不倒的《兄弟》，謝明拿過話筒來遞給淩波，淩波便和他合唱：“有今生今生做兄弟”，葉輕舟不禁在心裏感嘆一聲：他們還真是鐵杆兄弟啊~~

唱完歌出來的時候已經傍晚了，到小嘴吃四方門口後，何其皓腿腳有些打軟地揪着葉輕舟：“小船兒，到我家去，我有事找你。”

葉輕舟扶住他，看看淩波。淩波便說：“那你送他回去吧，我把楊帆和謝明送回去。”

楊帆說：“又不順路，我打車回去吧。”

淩波說：“客氣什麽？又不遠。”他不容拒絕地拿出鑰匙來去開車，楊帆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謝明酒喝得有點多，一上車淩波便遞給了他一瓶礦泉水，他接過來喝兩口，頭一歪閉上了眼睛。

葉輕舟開車把何其皓送回去，何其皓有些醉了，躺在沙發上命令他：“小船兒，給我下面條。”

葉輕舟淡淡問：“憑什麽？”

何其皓說：“憑我現在很難受。”

葉輕舟認命地去廚房洗西紅柿，何其皓蹭過來，看着他的後背說：“我醉了嗎？”

葉輕舟頭也不回：“沒醉。”

何其皓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在謝明面前我好像從來都沒醉過，不過就算我醉了他也會以君子之禮把我送回家。我就不明白了，這樣的他怎麽就和別人酒後亂性了？”

“……”謝明和鄭高陽是怎麽在一起的葉輕舟聽何其皓說過，很少主動袒露心意的何其皓今天再次提起來，很顯然他是真的很在乎。

“什麽酒後亂性？！酒後亂性這個詞真是可憐，一直被別人拿來當擋箭牌，其實誰不知道酒的作用不過是壯膽罷了？——謝明，是因為真的喜歡鄭高陽才會和他上床的。”

“……”對于這樣的結論他無法置評，當事人是怎麽想的只有當事人知道。

“小船兒，昨天謝明來的時候，我們閑聊到他去越南的事情，他便拿出手機來給我看整只小老虎泡在酒裏的照片，你知道我和他這麽多年兄弟，一直都不避諱什麽，所以順勢就看起裏面其他的照片來了。我沒想過他手機裏會有什麽特別的不能讓人看的東西，可我突然就看到了鄭高陽的睡顏照。——幾百張照片，只有一張是鄭高陽，但卻是睡顏照。小船兒，你無法理解我看到那張照片時的心情。睡顏照……那是懷着怎樣的愛意拍的啊。”

“……”他能說什麽？唯有沉默。

“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今天不管謝明說什麽做什麽我都不能動搖。”

“可你還是動搖了。”

“……我能怎麽辦？又不是沒心沒肺的機器人……”

鍋開了，把面下進去。葉輕舟走過來，用濕濕的手摸了摸他的頭。他能明白他的感受，做了這麽多年兄弟，總不能因為一點感情上的事就絕交，再難受，也還是要一起吃飯一起玩。裝作毫不在意地說着滿不在乎的話，虛僞而又真誠地經營着彼此的友誼。

“淩波呢？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們之間的事他應該最清楚不過了，今天他也那樣維護你，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對你的感情……其實是愛。”

“淩波不是，”何其皓搖搖頭：“他是個好人，是我和謝明共同的好友，別看他平時總是照顧我，其實他和謝明的感情更好。他只是，在可憐我。我明白這些，所以今晚才會和你說這些話，而不是和他。”

葉輕舟無言以對，為了安慰此刻的何其皓，他只有伸臂摟住了他：“感嘆號，要是咱倆能來電就好了。”

何其皓頓了一頓推開了他：“你這家夥，我剛想哭一下你就惹我笑！”

“有什麽好笑的？我說的是肺腑之言。”

“得了吧你，如果是肺腑之言，你現在就給歐陽汐汐打電話說跟他分手。如果你跟他分了，我今夜就采了你的小菊花。”

葉輕舟毫不猶豫地伸手比了比自己和他的身高：“你确定你能推得倒我？”

“呿！”何其皓後退一步：“面熟了吧？給我盛上來。”

葉輕舟聳聳肩，拿碗給他盛上，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相對而坐吃了個底朝天，葉輕舟想起還要給歐陽汐汐打電話，為了不刺激何其皓便直接關門走人了，留何其皓一個人對着空空的房子獨自悲傷。不過，說真的，吃了一頓熱熱的飯，心情真的好多了。

到家泊好車，葉輕舟直接回402，剛打開門對面401的門就打開了，楊帆從裏面探出頭來：“來吃晚飯。”

“吃了。”葉輕舟把車鑰匙扔給他，自顧自進門。然而楊帆并沒有回屋，反而是跟着他進了402。葉輕舟看他一眼：“我要睡了。”

“我就坐一會兒。”楊帆看着他脫衣服，問：“在何其皓家吃的？吃的什麽？”

“西紅柿雞蛋面。”把脫下的衣服都扔沙發上。

“你給他做飯吃？”何其皓喝成那樣，做飯的肯定不是他。

“嗯。”拿起浴巾進浴室：“你是來家訪的老師嗎？”

浴室門關上，楊帆沒有回應他的調侃。有人在敲門，楊帆開門見是劉璇。劉璇沒進門，揶揄地笑着，把正在響鈴的手機遞給他：“舒晴晴打來的~~”

楊帆點點頭接起來，側身讓劉璇進來。劉璇進門掃了一眼客廳，聽到浴室裏傳來聲響便笑了一下，然後朝楊帆擺擺手，關門回了401。

葉輕舟出來的時候楊帆剛跟舒晴晴打完，他下意識地看了葉輕舟一眼，把手機放到茶幾上，後背靠上沙發。

葉輕舟把擦頭發的毛巾挂在脖子上，腰上圍着大浴巾也坐到了沙發上，他看了看楊帆的手機，伸手拿了過來。楊帆詫異地看着他的動作，卻沒有阻止。

葉輕舟直接打開相冊，在寥寥幾張圖片中一眼便看到了一個女生的大頭照，點開：柔順地披在頭側的頭發，漂亮的側臉，閉着的雙眼。葉輕舟笑了，把手機放回原位：“情侶之間是不是都愛拍睡顏照？”

“那不是我拍的。”

“是嗎？弟妹故意擺了這個姿勢，然後閉上眼睛拿着你的手機自拍？”

“嗯。”

“……”是誰拍的又有什麽關系？重要的是那個時候或者在那之前他躺在她身邊；重要的是他把那張照片好好地保存在了手機裏……“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就回去吧，我要給汐汐打電話了。”

“葉輕舟……”

“停！說教就免了，你知道我聽不進去。”

楊帆沒有反駁也沒有動，葉輕舟突然站起來去推他：“你走吧，我要睡了。”他力氣不小，把楊帆推歪了身子。楊帆站了起來，葉輕舟順勢推着他往外走，快到門口的時候楊帆突然停下了腳步。葉輕舟擡頭看了看他的後腦勺，手下用了力。

感覺到後背上與他雙手相接的地方傳來的疼痛，楊帆突然回身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

葉輕舟被他吓了一跳，聳着肩膀有些茫然地看向他。楊帆的表情他看不懂，惡狠狠的，仿佛他做了不可饒恕的錯事，惹他生了很大的氣。他以為楊帆會說些什麽，然而楊帆只是狠狠地看着他，然後在長久的靜默中滿慢慢緩和了情緒。

楊帆松開他走了出去，葉輕舟不自覺地關了門，坐回沙發上，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何其皓的話：“我不明白小船兒，我不明白。謝明那麽那麽喜歡我，十年如一日地喜歡我，為什麽卻只牽過我一次手，只擁抱過我一次？為什麽他吻都不敢吻我，卻和別人輕而易舉地上了床？”

為什麽，他也不知道，因為存了別人睡顏照的楊帆，也只給過他一個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