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吃飯

江晴在海灘晃了一圈，果然見到撿瓶子的葉飛。她朝他吹口哨，他聞聲擡頭看她一眼，又低頭幹活了。

江晴笑着走到他身旁，從地上撿起一個遞給他：“來！”

葉飛接過來放進手中的袋子，好像想到什麽似的，把袋子給她。

“啊？”江晴不明所以。

葉飛：“撿瓶子。”

江晴眨眨眼睛：“你要我跟你一起撿瓶子？”

葉飛點頭。

江晴想着反正也沒事，便笑着将袋子拿過來：“好吧！”

兩個人一起在海灘慢悠悠轉了兩圈，收獲頗豐。回木屋的時候，不僅江晴手中的袋子裝滿，葉飛手中還拿着三個。

到了屋檐下，葉飛把她手裏的袋子拿過來，一骨碌倒出來，數了兩遍，然後裝進門口的大袋子裏。

“還差二十個。”他自言自語道。

江晴不解：“什麽？”

“一百個還差二十。”

江晴想起上次看到他在廢品收購站的情形，了然地點點頭：“一百個了才能去賣嗎？”

“嗯，一百個十塊錢。”葉飛道。

江晴好奇問：“你為什麽撿瓶子賣？你哥哥不給你零花錢嗎？”

葉飛推開門，指着裏面：“賣瓶子救海龜，還有海豚，還有好多……”

江晴第一次聽他說這麽長的話，很有些意外。

她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為了小飛海洋動物救助站啊！”

葉飛用力點頭，他對她招招手，示意她跟他進去。

然後江晴就得到了一把刷子，再次被委派給海龜刷背的重任。

她不知道自閉症的世界是什麽樣的，但在她看來，葉飛的世界單純而美好，而這種單純美好是她失去太久的東西，讓她有種久違的親切，所以她喜歡跟他待在一起，無論是撿瓶子還是刷海龜，都讓她覺得內心平靜。

兩個人幹完活，隔壁響起幾個說話的聲音，然後是一聲響亮的口哨。

葉飛高聲回應：“哥哥！”

雖然已經知道這兩兄弟的相處方式，江晴還是忍不住想笑。

她起身出門，果然看到葉铮和幾個救生員回了救生站，應該是交完了班。

江晴走過去。

還沒走到門口，就見三個女孩子朝這邊跑過來。

江晴認出跑在前面的一個，就是之前溺水的女孩。她換了一件綠色連衣裙，長發披在身後，是個很年輕漂亮的女孩，應該還是個大學生。

葉铮身旁的救生員大概是下班回家去吃飯，笑嘻嘻告別。

等門口只剩下葉铮，那連衣裙女孩，才跑到葉铮面前：“今天謝謝你！”

葉铮笑：“這是我的工作。”

女孩臉頰泛紅，不知是興奮還是害羞：“海裏那麽多人，如果不是你及時發現我游泳圈漏氣溺水，指不定我的小命就沒了。”

後面的兩個女孩幫腔：“對啊帥哥，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們都快吓死了。”

葉铮還是淡淡地笑：“你們真的不用放在心上，這就是我的工作而已。”

女孩問：“你現在下班了嗎？方便請你吃頓飯嗎？”

葉铮道：“可能不是很方便，我們救生隊有規定，不能随便接受被救游客的饋贈包括吃飯。”

女孩微微撅嘴：“怎麽還有這種規定啊？當成朋友請客也不行嗎？”

葉铮輕笑：“真的不行。”

女孩想了想又問：“那你可以把微信號給我嗎？”

葉铮指了指門邊的牌子：“這上面有我們救生站的號碼，如果在海灘有什麽需要幫助，可以随時撥打電話。”

他雖然表情還帶着笑意，但言語中的拒絕再明顯不過，女孩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謝謝你。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葉铮點頭：“祝你們在雲澤玩的愉快。”

女孩咬咬唇，和兩個同伴一起離開了。

歪頭站在不遠處全程旁觀的江晴，這才走過去，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有原則的人。幹嘛這麽絕情？沒看人小姑娘挺傷心麽？”

葉铮瞥她一眼，輕笑：“旅游旺季，我三天兩頭就會遇到這種小姑娘，我要不堅持點原則，那還得了。”

江晴點頭故意哇哦了一聲：“原來當救生員福利這麽好。”

葉铮好笑地搖搖頭，擡起手腕看了下時間：“不是請我吃飯嗎？現在可以走了。”

江晴：“我去叫小飛。”

“不用。”

葉铮朝那邊吹了兩聲口哨，果不其然，半分鐘後，葉飛就從裏面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的藍海酒店餐廳人不少。不過江晴早讓人留了靠窗的位子，三人到了之後，直接被領了過去。

葉铮葉飛都穿着T恤沙灘褲和拖鞋，好在這是海邊的酒店，這樣的打扮也就不算突兀。

“江小姐，您看需要什麽？”服務員站在桌旁，禮貌地問，但是看到她對面坐着的葉铮葉飛兄弟，眼神裏明顯寫着意外。

江晴倒是不甚在意，打開菜單遞給葉飛：“小飛，你想吃什麽？”

葉飛好奇地拿過菜單，低頭一頁一頁地翻，表情有點興奮。

葉铮道：“海鮮就不用點了，還沒家裏做得好吃，要不然就吃牛排和甜點。”

葉飛沒回答，不過顯然是聽進去了，翻到菜單的牛排點了一份，又要了兩個甜點。然後乖乖地把菜單交給哥哥。

葉铮沒看，朝服務員道：“我的也一樣。”

服務員笑着點頭：“好的，铮哥。”又問，“江小姐，您呢？”

江晴道：“我也一樣吧！”

服務員嗯了一聲：“好的。”

待服務員離開，江晴笑盈盈看向對面的男人：“看來你在雲澤大名鼎鼎，誰都認識啊！”

葉铮輕笑：“雲澤總共就這點人，我又在海灘工作，不認識才奇怪吧？”

江晴點頭：“好像也是。你們在雲澤生活幾年了？”

“五年。”

“那也算是見證了雲澤的發展。”

“算是吧！五年前雲澤的游客還沒有現在十分之一，浴場恰好是我來的那年開放的。”

“所以你就組建了救生隊？”

葉铮笑：“當時游客不多，管理區聘請了幾個救生員，但是不規範，一年下來，發生了好幾起溺亡事故。我閑着沒事，就弄了一只救生隊，鎮上跟我一樣游手好閑的年輕人多，他們的特長就是水性好。反正大家也都喜歡待在海邊，就一起做了。”

江晴點頭：“挺有意思。”

其實她也不知道哪裏有意思，或許就是這種看似随性，但又很認真的生活方式吧！

她向往卻做不到的。

因為江晴身份特殊，不用交代，廚房也會優先安排，點得食物很快就上來。

葉飛眼睛盯着牛排和甜點，饞嘴般咽了咽口水。但他并沒有馬上拿起來吃，而是乖乖巧巧地将餐巾撲在腿上，然後看向葉铮。

“吃吧！”葉铮笑，也将餐巾都開放在腿上。

江晴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下對面兩兄弟，雖然穿着打扮很随意，但是吃西餐禮儀卻十分到位，就連葉飛都将刀叉使用得很自然娴熟。如果不看他們的打扮，這應該是一對十分養尊處優的兄弟。

當然，在知道他們是吳老師外孫後，她也就不覺得葉铮身上那種漫不經心的從容和傲慢有多奇怪了。

他們本就是出生在都市，而且還應該來自良好的家庭。所以才始終帶着點雲澤人沒有的那種氣質。

“葉铮！”旁邊忽然有人輕喚了一聲。

除了葉飛，桌上的兩人不約而同擡頭，然後就看到韓露不知何時站在了桌旁。

葉铮輕描淡寫應道：“你也吃飯？”

韓露微微蹙眉，目光從江晴面帶微笑的臉上一掃而過，又看向葉铮：“你怎麽在這裏？”

葉铮朝江晴努努嘴：“你們江總助為了答謝我，請我和葉飛吃飯。”

“是嗎？”韓露神色莫辨地看向江晴，“難道江總助游泳溺水，被你救了？”

江晴輕笑，順着她的話道：“是啊！差點被淹死了。”

韓露面色微微一僵，又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那你們吃吧？我不打擾了。”轉身的時候，又想起什麽似的朝葉铮道，“什麽時候有空，我也請你和小飛吃飯！”

“不用了！”葉铮笑，“你又沒溺水讓我救過。”

韓露抿抿嘴到底是沒再說什麽，去了自己那桌。

江晴輕飄飄斜了眼她的背影，随口問：“你和我們美女總監很熟？”

“還行吧！”

“還行是什麽意思？”

“就是還行啊！”葉铮看了她一眼，“她追求我，我沒答應。”

江晴輕笑：“得了吧，上次都去人家房間了！”說着又壞笑，“不會是三分鐘，覺得不好意思面對人家吧？”

葉铮佯裝嘆了口氣，點頭：“又被你猜中了。”

江晴笑：“那江總監挺執着的嘛，還想請你吃飯呢！”

葉铮随口道：“可能是在這邊工作太無聊，想找點樂子吧！”

江晴轉頭朝韓露那桌看過去，恰好對上她神色莫辨地眼神。但顯而易見，那眼神裏帶着些防備的敵意。

她回過頭，又看了眼對面雲淡風輕的葉铮，笑道：“我算是知道你怎麽要在雲澤生活了。”

葉铮擡頭看她，挑眉等待她的答案。

“因為豔遇真的很容易不是嗎？”

葉铮笑：“不在雲澤豔遇也很容易。“

江晴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雖然只是穿着普通的工作T恤，但仍舊不影響他身上那種慵懶卻又從容的英俊。

微笑得時候彎起一邊嘴角，有些輕佻，卻輕佻得恰到好處，如果她涉世淺一點，大概也會覺得這樣的男人很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