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徹夜,(1)
1、初吻
(小字)
自從遇見你之後就深信,這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當我們第一次坐在一起時,也就注定了今後的一切,也包括我們的愛丶我們的恨丶我們的甜蜜和我們的波折。
因為有你的味道,所以你喝過的藍莓汁是我嘗過的最美味的飲料。
我們就這樣,間接地,接了吻。
我在那一瞬間就亂了神,什麽都忘記了只記得你那溫柔的笑。
你笑的如沐春風,一下子就吹開了我心裏的桃花。
——蘇靜苒
(大字)
「10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
你不屬於我
我們還是一樣
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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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之後
我們是朋友
還可以問候
只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
我一個人漫步在街頭,聽着這座喧鬧的城市傳出此起彼伏的歌聲,轉頭望向街邊的音像店。
店門前貼着一張大大的海報,海報上陳奕迅憂傷的表情在我的眸光中凝結成一個點,微微的閃動着。
10年後的今天,我,蘇靜苒,16歲。
我可以計算出的是,爸爸離開了10年,媽媽怨恨了10年,好友歐若離在我身邊陪伴了10年。
還有什麽呢?
似乎還差那麽一點兒什麽,但是我已經忘卻了。
畢竟這10年來遺失的美好太多。
而明天,我就将以全市第二名的身份,踏入赫赫有名的淺京市第二中學。初中三年,我的成績一直都是淺京市的第二名。在我的頭頂,總是壓着一個名字,無論我怎麽努力,都超越不了那個人。
午後的陽光有些晃眼,天空被映照的微微發白,空氣中彌漫着悶熱的濕氣。我稍稍有些口渴,一擡頭,正好看到路邊新開的一家叫「夏果清涼」的冰飲店,於是就随意的走了進去。
這家店很小,但是聚集了很多年輕男女,尤其有特別多的女孩。
她們竟然将整個吧臺圍了個水洩不通。我正感到奇怪,就忽然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看到吧臺裏坐着一個懶洋洋的美少年。
他挑着眉毛,托着下巴,詢問吧臺對面的女孩:「您好,想要些什麽?」
那個女孩很明顯的有些害羞了,伸出手指了指,小聲說:「我要一杯草莓沙冰。」
接着那個少年就歪頭對旁邊的服務生重複了一句:「18號,草莓沙冰。」
再接着其他女生就争先恐後的上前跟他搭讪,我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問了句:「你有女朋友了嗎?"
他笑而不答,只問:「您想要哪種冰飲?」
又有人問:「你是高中生嗎?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是哪個學校的呢?」
他依舊不理會:「芒果汁好不好?」
我結結實實的「囧」了一下,然後乖乖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想着還是等那些女孩犯完花癡再去買飲料比較好。
可是5分鐘過後,吧臺周圍的女孩不僅沒走幾個,反而多了很多,而且店裏的空桌已經一個不剩了。
我開始好奇。
這個男生不過是長得帥了一點,說話溫柔一點,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魅力,吸引這麽多的女生來光顧?
這時,店門被人推開,迎面走來一個身穿白襯衣的男生。他戴着耳機,背着一個休閑包,一進門就朝吧臺的方向擡了擡手。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吧臺裏的那個少年對他微微一笑,同時也招了招手。
能這麽随意打招呼的,應該是好朋友吧!
我暗暗猜測着。
戴着耳機的男生環視了一番店內,似乎是在找座位,而整個店裏此刻只有我旁邊還有一個放着我挎包的位子,他便不出意料地朝我走來。
我這才看清了他的正臉。
他有着米色的皮膚,褐色的短發,濃墨色的眸子,表情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額前的發梢微微垂下,隐隐遮住了他漂亮的眉眼。
純白的襯衣,乾淨的淺藍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和他颀長的身材十分相配。他手裏拿着幾本書,顯然是剛從對面的書店裏出來。
我是個容易害羞的人,所以當這麽一個帥帥的男生朝我走近的時候,我的心跳有些微微加快。
「不好意思,請問你能不能把這個包拿起來?」他走到我身邊,摘下一個耳機,用手指着我旁邊的位子。
「哦,好。」我随口答應着,趕緊拿起挎包,給他讓出座位。
他對我輕輕一笑,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謝謝。」
我低頭戳手指:「哦,不客氣。」
他的聲音溫和而輕緩,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冰飲店裏的音樂萦繞在我耳邊,我避過他淡淡的目光,不太自然地別過了臉。
也許因為他和吧臺裏那個少年是朋友的原因,所以很多人都在不耐煩地等待的時候,他的藍莓果汁已經呈上來了。
又可能因為我和他同坐一桌的原因,女服務員給他送果汁的時候,竟以為我和他是同伴,於是很禮貌地問我:「同學,你們是要一樣的嗎?」
我也就将錯就錯,歪頭想了想,眼神瞥到了他的杯子,然後笑着說:「嗯,我也要藍莓果汁,不過不加冰。」
他聽到我的話,轉過頭看了看我,也沒多說什麽。
服務員沒多久就給我端來一杯藍莓果汁。我百無聊賴地邊喝果汁邊看着店外街頭上的行人。他也一樣百無聊賴地邊喝果汁邊聽着mp4,玩着手機游戲。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低頭一看,是歐若離發來的短信:「靜靜,在哪兒呢?我一會兒去找你,要開學了,一起去剪個頭發吧。」
我把果汁放下,專心致志地回信息:「步行街夏果清涼冰飲店,一會兒我就回家,你直接去我家找我吧。」
按下「發送」鍵,我頭也沒擡,就随手拿起桌上的果汁抿了兩口。
然後我又放下杯子,将手機重新放回包裏。
我不經意地擡頭,卻看見旁邊的男生正錯愕地看着我。
我正莫名其妙,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自己剛才發信息時喝的果汁——居然是他那杯加了冰的!
我頓時滿臉發熱,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呃,那個……」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喝的那杯……是我剛才喝過的。」他頓了頓,見我不說話,又把那杯不加冰的果汁往我這邊一推,「這杯才是你的。」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猛地回過神來,一個勁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剛才光顧着發信息,沒注意到,太對不起了。我再給你買一杯,行嗎?」
他愣了愣,看着我慌張的樣子,神情竟然顯得頗具玩味。我見他不言語,只笑看着我,以為他是默許了,起身就要去給他買一杯新的。
他突然把我拉回座位,又将那杯被我錯喝的果汁移到自己的面前:「不用買了,坐下吧。」
我有些遲疑,卻終究還是被他拉着胳膊,慢慢坐了回去。
此時此刻的我,真有一種想學鼹鼠挖地洞的沖動。
他卻安然自若,彷佛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重新戴上耳機,聽着mp4,緩緩端起那杯果汁,默默地喝了下去。
然後他輕輕一笑,向我表示沒有關系。
我在這一瞬間忽然亂了心神,什麽都忘記了,只記得他那溫柔的一笑。
他笑得如沐春風,一下子就吹開了我心裏的桃花。
因為這杯子的造型很特殊,只有從一個特定的位置才能夠喝到果汁,所以他嘴唇碰觸的杯沿,就是我曾經用嘴唇碰過的地方。
我們就這樣,間接地,接了吻。
店裏的冷氣開得很足,可我仍然覺得自己臉上的熱意不退。
我忽然覺得就這麽坐在他身邊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我用眼角的馀光瞥着他的側臉。當那樣帥氣的弧線映在我的眸子裏時,我想,此刻我的心跳聲全世界都能聽到了。
歐若離催促我回家的短信驚擾了我的心神,我這才真正明白「流連忘返」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這時,吧臺裏的男生總算走了出來。他來到我們的桌子旁,跟我旁邊的人埋怨道:「那些女生太不好應付了,我ok了,走吧。」
他随意地「嗯」了一聲,就把手裏的果汁放在桌上,站起來跟那個男生一起朝外走,嘴裏嘟囔着:「誰叫你這麽無聊,爸媽錢多得花不完還跑出來打工,神經!」
吧臺男生趕緊糾正:「喂,你搞清楚,這是我開的店,我是老板,老板你懂麽?才不是打工呢……明天就開學了,你輔導書買好了沒有?」
「買好了啊。」他舉了舉手中的書。
「不等我啊,給我看看你買的什麽書,我跟你買一樣的,我就不信每次考試都超不過你。」
他們就這麽說說笑笑地走了。
當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隐隐約約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歌聲。那歌聲是通過他的耳機傳來的。
雖然聲音很小,但我立刻就分辨出了,是我很喜歡的那首經典英文老歌《iwillalwaysloveyou》。
如果,在一個陌生人身上找到了彼此都喜歡的音樂,那是不是也算一種緣分呢?
我愣愣地坐着,看着那杯被他喝得只剩一半的果汁,忽然有種沖動,想把它帶回家去,當成寶貝收藏起來。
我怕的只是這裏的服務員不允許我帶走這個杯子,而且很有可能把我當成神經病。
但是,我雖然容易害羞,可從某些方面來說,我也是個勇敢的人。
所以我偷偷瞟了一下周圍的人,确定沒人注意到我後,就端起那杯他喝剩的果汁,很果斷地喝了個乾乾淨淨。
喝完之後,我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想再看他一眼。
可是,他走得太過匆忙,忘了回頭,只将自己的身影埋沒在夏日喧鬧的人流之中。
剩我一個人茫然地站在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上。
2、深夜的思念
小字
原來你一直記得我,傷害過你的我。
可我在長達10年得寂寞裏,選擇了将你遺忘。我不記得你的名字,甚至已經想不子你的樣子。
但我卻記得,你給的棒棒糖,曾是我童年裏最珍貴的禮物。
我知道,你會一如既往的溫柔和美好。
就像我,一如既往的懷念你的微笑。
原來,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重逢的理由——
蘇靜苒
大字
第二天是正式開學的日子。
我一個人背着書包去淺京二中報到,其實以前從小學到初中,歐若離都是跟我一起上學的,只不過因為一個月前她家搬去了離我家很遠的北城區,所以我們也就不得不分開了。
不過這樣也好,我一個人邊走邊聽着mp4,也是一件很惬意丶很享受的事。
我6點15分出門,穿過步行街,到達地鐵站的時間是6點半。
幹剛走下地鐵,刷卡進站,我就發現不遠處的是石柱旁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一刻,我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極為不真實。
是昨天在「夏果清涼」冰飲店裏遇見的那個男生。
他喜歡喝加冰的藍莓果汁,而且我們還喝了同一杯。
他依舊穿着白襯衣丶牛仔褲,依舊戴着耳機,眼神時不時地朝地鐵來的方向望望,應該也是在等地鐵。
他肩上挎着一個書包,應該也跟我一樣,是剛剛開學的高中生。
地鐵站裏風聲呼嘯,我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還在。
原來不是臆想,我真的又遇見了他。
「喂……」我輕輕地發出一個音節,下意識的把手擡了起來,想跟他打招呼,卻發現不知該怎稱呼他才好,於是趁他還沒發覺,将即将出口的「好巧啊」生生咽了回去。
我只是靜靜地地走到他身邊,跟他并排而戰,一起等地鐵。
我有個習慣,如果耳朵裏塞上耳機,嘴裏就會不知不覺地哼起聽到的歌來。
而現在我的耳朵裏正塞着耳機,所以我又不由自主地哼唱起來:「當愛失了焦,那些最初的美好,早被你擱在一角,街上擁擠人潮走着看着都是催眠符號,記憶停不了,穿過讀你的心跳,穿過想你的味道,我只想不被打擾……」
他忽然轉過臉來,驚訝地看着我。
我趕緊閉上嘴。
他卻「撲哧」一聲笑了,然後緩緩擡手摘下了耳機,對我解釋似地說道:「哦。我也在聽這歌。」
他頓了頓,又說:「你比jolin唱得更好聽。」
「啊……」我沒想到他居然會誇我,「謝謝。」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淡淡的轉過了臉,似乎沒有想将話題繼續下去的念頭。
我自然不好在多少什麽,於是也別過臉,和他一起看着地鐵将來的方向。
地鐵伴着風聲駛過來,門緩緩打開,我和他一起上車,一起在同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對面的玻璃車窗上映出了他模糊的樣子,我就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扇玻璃窗。
我跟想問些什麽,但又覺得這種氣氛實在不合适問「你叫什麽名字」之類的問題。
我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後學着他的樣子閉上眼睛,乖乖聽歌。
我們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坐在一起,走過了這一段路。
他在我之前下的站,我知道那一站的方向是淺京一中。他應該是一中的學生吧。
淺京一中和淺京二中是淺京市所有學子拚命想考進的兩所學校。這兩所學校素以「教學嚴謹,校風開放」的理念着稱,又是全市的重點高中。所以能在這兩所學校裏念書,簡直就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一中的優勢是理科,二中優勢是文科,所以我以全市第二名的優異成績,選擇了淺京二中。
那個男生看起來有點兒冷淡,長得又很帥氣,估計在學校裏很受女生的歡迎吧!只是,一般長得帥的男生不是成績都很差嗎?
沒想到他居然在淺京一中上學。
當想到他可能很受女生歡迎的時候,我的心竟沒來由地失落了一下。
我不禁開始嘲笑自己,他只是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而已,以後應該再也不會遇到了吧,不要想太多。
我在這條8號線地鐵上一直坐到了淺京二中站。
因為全市第一名選擇了淺京一中,於是在整個淺京二中,我自然就是全校第一名。在入學考試中,我也毫無疑問地發揮正常,沒有人超過我,所以被分在了特快班。班主任是個教化學的女老師,似乎很喜歡我,在第一次班會上就立刻宣布讓我當學習委員。
一個叫做崔南心的女生被立為班長。
好友歐若離也很争氣,雖然她的中考成績和特快班的大多數同學比有些差距,但她終於還是憑着自己的努力,在入學考試時超常發揮,如願和我分到了同一個班。
於是我們又成了同桌。
上課的時候,我們倆笑嘻嘻地在桌子下偷偷拉着手,她擠着眼睛,跟做賊似的瞥了老師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跟我說:「靜靜,你知道嗎?為了能跟你同班,我可是熬了好幾個通宵的哦!」
我點頭微笑:「嗯,我知道啦。」
下課的時候有幾個女同學湊過來搭讪。
「你就是蘇靜苒啊?那個全市第二名?」
「你有化學輔導書麽?在哪兒買的?」
「請問,你怎麽讓每科成績都那麽好的啊?」
……
我盡管心裏有些不耐煩,卻還是一一笑着應答,直到有一個突兀的聲音闖了進來——
「呃?是你?」
我聞聲扭過頭去,只見教室的過道裏一個看似桀骜不馴的男生正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裏,淺笑着看着我。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竟是昨天在冰飲店裏碰到的那個在吧臺裏賣冰飲的男生。
只是……他怎麽會跟我打招呼?我們不認識啊!
他慢慢走過來,其他女生自主地給他讓開了一條道兒。
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然後說:「真巧啊,竟然跟你同班……昨天看見你跟我朋友坐在一起,後來聽店裏的服務員說——」他忽然把臉湊了過來,貼在我耳邊笑嘻嘻地小聲說道,「你還偷喝了他的飲料,對吧?」
「什麽?」我羞愧地輕呼了一聲,恨不得立刻找塊豆腐撞死,臉刷地就紅了,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於是就一句話也不說了。
我這麽囧的秘密,居然被人發現了。
他笑眯眯地瞧了我半天,終於走開了。
「喂,同學……」我卻又叫住了他。
「幹嗎?」他一臉好笑的表情。
我猶豫了一下,本想問他那個朋友叫什麽名字,可自己這麽雷人的事跡都被他發現了,如果我還問的話,似乎就有點兒太不知羞恥了,於是我忍了忍,搖頭說道:「哦,沒事。」
他愣了一下,竟笑得更歡了,而且一邊笑一邊神秘兮兮地回答我:「你是不是想問我那個朋友的事情?我可不告訴你。」
我幾乎想吐血。
他卻揚長而去。
沒過多久,其他女生就重新聚攏到我身邊問話,就連歐若離也疑惑地問道:「呃,你和他以前認識嗎?」
我歪頭看了看那個男生的背影,搖搖頭,無力地說道:「不認識。」
「奇怪!」歐若離不解地嘀咕道,「那他幹嗎找你搭話啊?剛才還說『真巧』來着。」
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索性就不解釋了,只是擺擺手:「我不認識他。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他是魏斯啊——全市第三名,成績就緊跟在你後面,你怎麽會不知道他啊?」歐若離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好像我不認識這個人是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我一向不太注意這些排名,從歐若離的嘴裏聽到「魏斯」這個名字,也只是有些熟悉的感覺,直到聽完她的話才恍然明白自己那種熟悉感來源於何處。
我在心裏暗暗驚嘆……第三名啊。
為什麽我昨天還以為是「纨褲子弟」的兩個男生,今天不僅僅又一一碰到了,況且還得知他們是那麽厲害的人物?
一個考進了淺京一中,另一個居然跟我同班,而且還是全市第三名。
這兩個美少年怎麽可以這麽帥又這麽有才?
特快班在學校的三樓,我的座位靠窗。當鈴聲在整個校園徹響時,我就饒有興趣地透過窗戶看着同學們急急忙忙地跑向教學樓。
頃刻之間,寂靜一片。
我緩緩打開書,書中的詩句在我的眼中一晃,卻晃成了那個男生一閃而過的側臉。
(小字)
「呃,你喝的那杯……是我剛才喝過的。」
「我也在聽這首歌。」
「你比jolin唱得更好聽。」
……
(大字)
我随着同學們起立,問「老師好」,然後坐回座位,按着語文老師的要求,朗誦張先的《更漏子》:
「星鬥稀,鐘鼓歇。簾外曉莺殘月。蘭露重,柳風斜。滿庭皆落花。
虛閣上,倚闌望。還似去年惆悵。春欲暮,思無窮。舊歡如夢中。
……」
讀着讀着,我的眼睛慢慢瞥向了窗外金色的陽光,又記起了他摘下耳機時的微笑,還有地鐵玻璃窗上映着的他模糊的臉。
他現在應該也在上課吧!
特快班學生的壓力比較大,開學第一天,其他班的同學都是領完課本就自由活動,可我們班就慘了。作為這個學校裏所謂的「精英」,我們拿到課本之後,就開始了第一天的課程。
我們把自己埋在「之乎者也」和「鴉片戰争」的海洋裏,一邊憤慨着英法聯軍怎麽還不死,一邊又憤慨着上課的時間怎麽這麽長,下課的時間為什麽那麽短,而放學的時間為什麽永遠都遙遙無期。
下課的時候若離一直在背物理定律和化學公式,我就一邊翻着英語書,一邊跟快合上的眼皮作鬥争。
一天下來的感覺就是,夏天能熱死人,上課能困死人,作業能壓死人。
放學的時候我跟若離揮手告別,各奔南北兩街而去。
我背着沉沉的書包,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聽着歌,一邊迷迷糊糊地走進回家的地鐵。
這個時間,地鐵裏多數是各個高中放學後回家的走讀生,地鐵裏比較空,我上車之後随意挑了個位子就坐了下來。我閉上眼睛,思緒漸漸地朦胧起來。
突然感覺到地鐵停了一站,然後有人上來,坐到了我身邊。
我睡意正濃,於是沒睜眼,只是下意識地發揚了一下友好精神,往一邊側了側身子,給人家讓出點空間。
過了一會兒,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懶懶地睜眼看了看表,又擡頭去看站點,結果眼睛剛剛瞥到對面的玻璃窗,就被那玻璃之中反射的身影驚呆了。
玻璃上映着一抹模糊的輪廓,是那個男生,他就坐在我身邊!
怎麽會這麽巧?又在地鐵上碰到了呢!
我趕緊不敢置信地扭過頭去看。
原來他也在看我。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麽驚奇地忽然去看他,以至於我們的目光對視了整整三秒鐘之後,他才回過神來,對我微微一笑,問道:「你睡着了啊?」
我一時之間分外激動,可是我怎麽能在他面前睡着呢?
這也太沒形象了。
於是我慌慌張張地理了理頭發,擦了擦嘴角殘留的口水,整了整衣領,又端正了坐姿,才對他淺淺一笑,心虛地說道:「啊,沒有沒有,就是有點困,所以眯了一會兒……高中的課程太累了。」
我這一系列的動作和那句話下來之後,他看着我,「撲哧」一聲笑了。
他這一笑,更讓我覺得羞愧難當,恨不得立刻拿塊豆腐撞死,或者拿根豆腐絲吊死。
「你的校牌掉了。」他忽然向我攤開了手,而在他手心裏放着的,正是我原本別在衣服上的校牌,「原來你是二****快班的啊,特快班的課程是比較緊,我每次上完最後一節課也是困得要死。」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校牌,回味着他的話——早晨,他在淺京一中學校的站點下了車,現在他又說特快班的課程很緊,那麽,他就是淺京一****快班的學生了?
不是吧!帥得沒天理就算了,成績居然還這麽好!
「謝謝。」我将校牌收起來,紅着臉望着他含笑的雙眼。
他轉過臉去,不再看我,只是說道:「地鐵裏風大,睡着的話容易感冒。」
「嗯。」我應着他的話,低下了頭,心裏有小小的溫暖。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又歪過頭看着我,似乎猶豫了一下:「那個……我聽說,你昨天把我杯子裏喝剩的藍莓果汁都喝了啊?」
「啊?」我一愣,回過神來之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於是只能選擇仰着頭裝傻。
淚奔啊!我的人生還有比這更丢人的事情麽?
魏斯,可惡的魏斯,一定是他告訴他的。
我本來還想趁這個機會問他叫什麽名字的,可是這樣一來,氣氛尴尬,我根本就問不出口了。
「哦,我是覺得太,太浪費了……所以就幫你喝掉了。」我小心翼翼地低頭對手指,結果一時緊張,說話就結巴了。
他挑了挑嘴角,笑着說:「哦,沒事,我就是随便問問。」
我淚上加淚,他這随便一問可是把我的心思全打亂了啊!
我不敢告訴他,喝他喝剩的果汁是因為我一時不小心,有點兒喜歡上了他這個過路人;也不能告訴他,果汁的杯沿有我的初吻,而我的初吻給了他,所以我不希望這杯果汁被無情地倒掉。
我同樣不敢問他的名字,不敢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不敢問他為什麽總能和我遇見,是不是有那種名叫「緣分」的東西在搗亂。
可是,他怎麽就敢這麽直接地問我是不是喝了他剩下的果汁?
真是不公平啊!
我默默地在心裏發着牢騷,用眼角的馀光瞥着他好看的側臉。
地鐵停了,他站起身,我也跟在他的後面下了站。
出了地下通道之後,我們各自轉身,他走西街,我走東街。
走開三步之後,我忽然很想回頭看一看他,想對他友好地說一聲「再見」,再給他一個簡簡單單的微笑。
可是這麽做是不是太矯情了?算了,還是乖乖回家寫作業吧。
能在地鐵裏再次遇到他,已經讓我很激動了,整個胸腔似乎充盈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感。要知道,淺京這麽大的城市,每天這麽多人來來去去,這麽多趟地鐵來來回回,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與他相遇,是多麽不同尋常的一件事。
雖然一再出糗,但我還是很開心的。於是,我聽着耳機裏的音樂,開始回想着他的一舉一動。
街邊的霓虹燈沒那麽晃眼了。又或許它一直都那麽柔和,只是以前的我步履匆忙,自動忽略了。
「喂——」
隔着耳機,我依稀聽到身後有人在叫着什麽,於是莫名其妙地回過頭去。
我看到夜幕下,他就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朝我用力地揮手,被燈光模糊了的笑容映在我的眼裏像星星一般燦爛美好。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對我說話。
只是,他究竟在說些什麽,我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楚。
因為我一時慌了神,只是愣愣地望着他,而忘記了摘下mp4的耳機。
而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話說完了,轉身走去。
我忽然之間好像丢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下一秒鐘,腦子裏便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便朝他追了過去。
他站在路燈下,身影颀長,大大的書包輕松地斜挎在肩上。我不顧街頭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不顧女孩子應有的矜持,沖過去就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後摘下耳機,喘着氣大聲問:「你剛才說什麽?」
他好像很喜歡看我慌亂的樣子,歪着頭笑得很邪魅說:「你猜。」
我還沒适應他這種熟絡的語氣,不由得呆呆地「啊」了一聲。
他卻擡手敲我的腦門,笑得更邪了:「猜啊。」
「我哪裏猜得到啊?我又不認識你!」我摸了摸自己被敲疼的地方,心裏暗暗回味着他剛才那個親密的動作。
他的臉色卻在頃刻之間變了變,然後輕聲說:「原來你不認識我了……」
我剛想回話,他卻又恢複了微笑,不等我開口就說:「我剛才對你說的是——蘇靜苒,你真是個傻瓜。」
「什麽?」我萬分不信,卻又真切地捕捉到了他話裏的三個字——我的名字,「你怎麽知道我叫蘇靜苒的?」
他淡淡地笑着:「你還真是傻瓜啊!我剛才不是撿到你的校牌了麽?上面寫着呢,淺京二中****快班,蘇靜苒。」
我點了點頭,再次揪住了他的胳膊:「你剛才肯定不是在說這個,你到底說的是什麽?」
他哈哈大笑起來,等笑夠了,才終於貼着我的耳朵說:「你太逗了,我剛才只是在跟你說『拜拜』啊!」
好囧!原來只是一句簡單的「拜拜」,我竟然不顧一切地跑上來追問。真是丢臉丢到家了!
「真的麽?」我硬着頭皮問道。
他點頭:「我就說了『喂,拜拜了』這幾個字而已。」
「哦。」我聽完就朝後退開一步,接着向他揮手,盡量笑得很淑女,「好的,拜拜。」
「真傻。」他搖搖頭,淡笑着說了這樣一句,然後整了整書包,轉身離去。
這一次,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走遠。
他沒有回頭。
「啊……」我又大叫一聲,接着就沖他的背影大聲喊道,「喂,你都知道我名字了,那你叫什麽呀?」
他還是沒回頭,但我确定他聽到了。
因為在我喊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的身影定了一秒鐘。
可是,他沒有理我。
我一臉憂郁地回了家。
一進門,我就換了鞋子,把書包擱下,站在樓梯下對着二樓媽媽的卧室喊:「媽,陳姨怎麽不在啊?」
陳姨是我家的老保姆了,雖說是保姆,但卻早已親如家人。每天我放學回家都會看到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而今天例外。
「她的兒子出事了。聽說在學校跟人打架了,現在在醫院躺着呢。我讓她去醫院看看去了。」媽媽見我回來,趕緊下了樓,不停地感嘆,「你說亞傑這孩子怎麽這麽大了還不讓人省心啊?小時候的他可是成績又好,長得又乖巧懂事,現在怎麽動不動就愛跟人家打架啊?唉,真讓你陳姨操心。」
「亞傑住院了?」我的心裏咯登一下,我和亞傑也算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只是這些年不在一個學校,漸漸生疏了。
聽說他住院,我忍不住擔心起來:「媽,他跟誰打架啊?傷得重不重?」
「好像是被人拿啤酒瓶砸了腦袋,還好他用手擋了一下,傷得不算太重,就是流了很多血。你陳姨剛才打電話過來說已經沒什麽事了,休息一個星期就能出院。」媽媽說着就進了廚房。
「哦。」我總算松了一口氣。
媽媽把飯菜端了上來:「亞傑那孩子啊,最讓人不放心的就是總跟那些小混混們玩在一起。」
「嗯,暑假的時候我在街上碰見過他一次,就看到他跟那些人在一起。」我一邊拿起碗筷一邊随口應着話。
我眼神一瞥,望見對面的桌櫃上竟擺着一束鮮豔的玫瑰花,於是奇怪地問道:「媽這是誰買的玫瑰花啊?」
媽媽的神情很明顯地慌了一下,然後就陷入了靜默。
「媽!」我又叫了一聲,繼續說道,「您給自己買的花呢?啧啧,您還挺會享受生活的嘛!」
「呵呵。」媽媽乾笑了一下,目光有些閃爍,一個勁兒地往我碗裏夾菜,「靜靜,多吃點兒!上高中很辛苦的。」
我迎着她的目光,忽地想到了什麽,心裏一沉,下意識地問道:「這花,難道是別人買的?」
「靜靜,今天……你爸爸來過。」媽媽的聲音漸漸小了,「他想接你走。」
我心裏一緊:「那這花是他買給你的?」
媽媽趕緊糾正:「他?怎麽可能?」
「那是誰啊?」我不理會她剛才的話,低下頭來自顧自地吃飯,随口說道,「這花真好看。」
「是嗎?」媽媽開心地笑了笑,目光卻在一瞬間又沉了下去。
她默默地看着我,而我在她躲閃的目光之中預料到了什麽。
果然,過了一會兒,媽媽終於忍不住問我:「靜靜,你還記得上次來我們家吃飯的劉叔叔吧?就是那個開日用品公司的叔叔,他上次不是來看過你麽?還給你買了很多好吃的,你覺得他怎麽樣啊?」
她的語氣裏,有試探的味道。
「媽!」我慢慢放下筷子,擡起頭來直視着她,又把話題扯到了爸爸上面,「您剛才說,爸爸想接我走,那您呢?您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哭着喊着什麽都不要,只要爸爸留下我?」
媽媽愣了一下,卻沒理會我的話,繼續說着開始的話題:「靜靜,你劉叔叔說,周末帶你去蘇州玩一趟,好不好啊?」
「媽,爸爸現在也在淺京麽?我好像很多年沒看見過他了。」我也繼續說着我的話題。
「靜靜,蘇州很漂亮的,到時候媽媽跟你一起去。星期六上午出發,在蘇州住一晚上,星期日晚上再回來。」
就這樣,我和媽媽各自說着自己的話題,她津津有味,而我,索然無味。
「媽。」我忍不住打斷了她,「玫瑰花是劉叔叔送的吧?」
媽媽終於開始回答我的問題:「嗯。」
我站起身子,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蘇州我不去,我要在家寫作業。你要是想去,就自己跟他去吧。」
媽媽在背後喚着我,聲音微顫:「靜靜,你要是想你爸爸,過去跟他住兩天也行,他說他挺想你的……」
「想我給我打電話就好了啊,幹嗎非要我過去?我不想去。」我走過那張放着玫瑰花的桌櫃旁邊,停了一下,随手擺弄了幾下,然後回過頭,看着媽媽,面無表情地說道,「突然覺得這花……難看死了,我寫作業去了。」
說完,不等媽媽說話,我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随手翻着英語書,努力地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那個劉叔叔,來過我家三次。
他對我媽那不同尋常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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