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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标注:蔡琴《渡口》席慕容的詞。
倒也不是明峥不想聯系鄭觀語,他也是被逼無奈,李志元在他的戲份正式開拍的第一天就沒收了他的手機。
“你也要理解我。” 李志元是這樣說的,“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助理,你的電話我來接好嗎,有重要的事我來通知你。”
明峥忙說不用:“我跟家裏人說過了,他們這段時間應該沒什麽事情會找我。如果有急事,我讓他們打給你。”
他本來也不太喜歡玩手機,除了不能聯系鄭觀語這一點讓人有點難受,別的倒無所謂。
李志元點頭,又遞了個 iPad 給他,說裏面有年輕人愛玩的小游戲,有很多電影,大概可以滿足他的基本娛樂需要。
什麽都有,就是沒有鄭觀語。
李志元拍拍明峥的肩:“也別怪我,你得進入那種一路流浪到世界盡頭的狀态,真的不能跟他聯系了,你也要自覺。”
明峥點點頭,虛心向他請教:“一路流浪到世界盡頭的話,應該有什麽感覺?”
李志元答他:“迷失感吧。別着急,你慢慢會感受到的。”
他們到達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四十多個工作人員和一堆昂貴的設備讓這趟旅途的腳步變得非常沉重,每到一個地方他們的經費都在瘋狂燃燒着。
到達酒店房間以後,明峥把行李箱打開整理了下東西。
箱子是鄭觀語親自幫他收拾的,衣服也一套套給他搭好了,大多都是鄭觀語給他買的新衣服,疊得很整齊。對方是經常滿世界跑的人,還根據經驗給他準備了不少實用的東西。
撐着頭看了會兒打開的箱子,明峥居然都有點不舍得把它弄亂。
猶豫了半天他才開始找自己需要的衣服,找了找,居然在一堆衣服裏翻到了一個小盒子。
…… 感覺這玩意像個戒指盒。
明峥狐疑地打開,還真是個非常漂亮的戒指。
離開前鄭觀語是有過那麽一出,在機場旁敲側擊地問要不要給你求個婚啊,明峥生怕他在機場那種人多的地方給自己來個單膝下跪,好說歹說才把鄭觀語給勸走了,說以後再議,來日方長。
其實明峥不喜歡戴飾品。
…… 怎麽直接塞箱子裏了。
明峥試了下,在無名指上戴大了些,中指就剛剛好。
鄭觀語什麽時候準備的戒指??
盒子裏有張小字條,打開看,裏面寫的是:“感覺你用得上,以防萬一。”
明峥拿起那枚戒指端詳了會兒,有點無言以對。
…… 離譜,哪有人這麽單方面塞戒指的。他心說我偏不戴,你給了我難道就要戴麽,真沒儀式感。
在房間裏休息了會兒,換了身衣服,明峥下樓去找攝制組的人。李志元坐在吧臺前,一邊喝酒一邊看喝嗨了的工作人員和旅客跳探戈。
明峥踩着音樂走到李志元身邊,給自己要了一杯馬黛茶。
李志元笑着指了指舞池,對他道:“去玩啊。”
明峥搖頭:“不喜歡跳舞,我就想來找你說說話。”
李志元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你怎麽一直都不帶個助理?”
“不喜歡有人跟着。” 明峥答,“有手有腳的,瑣事自己做就可以了,以後紅了再說吧。”
李志元笑着點點頭,看他擺出了談話的架勢,問:“想聊什麽嗎?”
“嗯…… 聊聊戲?”
李志元吐出一口煙,面目也模糊在裏面。他又問:“聊哪方面。”
“随便聊聊。” 明峥轉着自己的茶杯,“為什麽當初要寫高小羽這樣的角色?”
李導笑了笑,說:“因為我喜歡這樣的角色。”
明峥笑了笑,“邊緣的角色?”
李志元點頭。
“我們在設計的時候就是想讓他的人生幹巴巴的,他懦弱,陰郁,不善言辭…… 像一粒塵埃,微不足道。他始終躲在邊緣裏,兩邊都不敢踏入。最後他找到一個辦法燃燒了自己,燒光了,他也就退場了。你可以理解為,他是你的祭品。他們或許沒有過真正的愛情,但他會讓陳舟變得完整。積羽沉舟,他們的名字是這個意思。”
明峥想了想,撐着下巴開始慢慢道:“劇本前半部分給我的感覺是…… 窺視另一個人的時候,也像是窺視自己的內心。其實高小羽的狀态和我以前很像,我也過了很久那種寡淡的生活。”
“學武那些年?” 李志元好奇。
明峥點頭:“童年時期我都待在山上,沒什麽人跟我說話,我師父就很悶,小時候我的朋友是大自然。”
沒告訴李志元的是在緬甸的那段日子…… 明家養男孩子基本都是丢到很惡劣的環境裏摸爬滾打地長大的。他很小的時候就摸過槍了,不懂事的時候三天兩頭跟緬甸那些毒販子養的娃娃兵打架,沒什麽正常的消遣。
在長大以前,他活得其實挺壓抑的,所以能從高小羽身上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
他對高小羽心情很複雜。從一開始的排斥到現在的放不下…… 明峥也說不上來到底是為什麽。
高小羽像一團壓在心裏的陰影。
說完話,李志元站起來道別,說要去休息了。
明峥無所事事地在吧臺坐了一會兒,打算把杯子裏的茶喝完就回去睡覺。
接着一個眉眼很英俊的男人坐到他邊上,看身材相貌很像個模特。
對方問:“一起喝一杯嗎?”
說的是西語。簡單的西語明峥是能聽懂的,但還是裝模作樣地說了句 pardon。對方盯了他半晌,目光肆意又大膽,換成英文問他:“你只喝茶?”
明峥感覺他身上的香水味過于難聞了,撲面而來的香味十分張揚,膩得人頭暈。
他屏住呼吸繼續喝自己的茶,沒說話。
那人堅持不懈地道:“可以交換聯系方式嗎?”
明峥只能答了句自己沒手機,真話。
“沒關系。” 對方靠近了些,“可以交個朋友嗎?你是我喜歡的類型。” 頓了下,“我上下都可以。”
和外國人這麽一對比,鄭觀語可真是太含蓄了啊。
明峥有些不自在,随口扯了個慌:“但我結婚了。”
對方挑了挑眉,又低頭看了眼他拿着杯子的手:“哦,抱歉,我以為……”
那人離開後明峥盯着自己空蕩蕩的手指看了會兒,沉默了大半天。
這還只是個開始,從那天以後,明峥只要單獨出門總會遇到各式各樣的搭讪。其實也習慣了,他上學的時候就總是被人纏,畢竟好看的皮囊總是引人注目,但比起從前…… 搭讪的男人變多了。
談個戀愛難道打開了什麽奇怪的開關?誰知道。
實在不堪其擾。某天回房間洗漱完後,明峥默默翻出鄭觀語塞到他箱子裏的戒指盒,把那枚戒指取出來,惡狠狠地戴到了對應的指頭裏。
你贏了,鄭觀語。明峥看着手上那枚戒指,想着。
其實也就是一個戒指而已,拍戲的時候還要脫下來…… 但莫名的,戴上後他心安了不少。
李志元說的那種迷失感,明峥大多是從和鄭觀語分離這件事上感受到的。
是奇怪的感覺,整個人好像空空如也。
看到好看的風景身邊沒人能說一說,吃到好吃的東西也沒人能分享,他的世界徹底孤單下來,不再有另一個人的聲音。
脫離鄭觀語的戲份開始獨立拍攝後,明峥能明顯感覺自己心好像空了一塊…… 高小羽的影子似乎也在慢慢淡去。
明峥也切實有了一種孤獨感。
劇組在這個城市停留了大半個月,但電影裏的陳舟卻在這裏停留了一年。
李志元讓明峥的扮相變得邋遢了一些,要他不修邊幅。他的頭發長得很快,一周不剪明顯會變長,但李志元覺得他這半長不短的頭發非常好看,很頹靡很英俊,讓他就這麽留着。
陳舟迷失在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城市。這個熱情又美麗的城市沒有對他造成一分一毫的改變,他穿梭其中,靜靜地生活着。很多人經過他,跟他擦肩而過,但始終無法讓他心裏有什麽波瀾。
他找到了工作,在華人餐廳做服務員,下班後穿過好幾個街區慢悠悠地回自己的出租屋。
他慢慢在這個城市裏穩定了下來,打算一點點攢錢,慢慢地接近南極圈,去看看世界的盡頭,去替高小羽感受一下很冷很冷的地方。
這已經變成了他的執念。
他隔壁住的也是一個華人,女孩子,長得蠻漂亮,叫伊洛。從別人的口中陳舟得知她似乎是一個小姐,而且還是個酒鬼,深夜喝醉的時候總會在窗臺邊唱歌。失眠睡不着的陳舟聽到過好幾次她的夜半歌聲,她喜歡跟人辦完事兒後唱歌,唱老歌,還有一些聽不懂的英文歌。
她給人的感覺像一陣風。
有一天下班回來,陳舟去窗臺抽煙,一牆之隔的兩扇窗,他們遇上了彼此的目光。
伊洛對他吹了聲口哨。
陳舟看着她,靜靜問:“你陪別人一晚多少錢。”
伊洛報了個數字,又說:“老聽見你做飯炒菜的動靜…… 做頓飯給我吃行麽?我可以不收你錢。”
“家裏現在只能做蛋炒飯。”
“想吃。” 她眼睛一亮。
陳舟讓她過來。
伊洛換了一條裙子,開心地來敲他的門,手裏拿着一瓶酒,像個帶着禮物去別人家做客的小女孩。
陳舟給她做了一碗蛋炒飯,很簡單的一碗炒飯,做好了放到小桌子上,告訴她過來吃。
伊洛蹦蹦跳跳地坐過來開始吃,吃得很開心。
陳舟抽着煙看她。
伊洛一口飯一口酒,吃得很豪邁。
她把飯吃幹淨了,喝了大半瓶威士忌,開始脫衣服,走過來想抱他,笑得風情萬種。
陳舟推開了她,讓她穿上衣服,說:“我不做,我只是想要你唱歌給我聽。”
伊洛奇怪地看向他,問他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陳舟固執地道:“你唱昨晚你在家裏唱的那首歌吧,我可以付錢。”
她看了看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們在這個簡陋的出租屋裏對視了會兒。
過了會兒,伊洛懶懶地唱起了那首歌,蔡琴的渡口。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是那樣,萬般無奈的凝視。”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相送的花。”
…
她有一把好嗓子,唱得哀哀的,有種說不出來的韻味,空靈又寂寞。
陳舟聽着聽着,感覺自己眼睛酸了。
他捂住臉。
“就把祝福別在襟上吧。”
“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伊洛還是唱着,空氣裏全是她飄渺的聲音。
唱完那首歌,她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地問:“你想起誰了嗎?”
那已經是和鄭觀語分開的第 21 天了。
明峥靜靜地點頭,沙啞道:“嗯。”
這個時候他其實應該想的是高小羽,可那一刻,他腦子裏裝的卻是鄭觀語,全是他。
伊洛理所當然道:“想一個人,那你應該去找他。”
“他不肯見我。我想,我們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了。”
陳舟道,“你知道嗎,他因為我殺了一個人。”
伊洛醉眼朦胧地笑了笑:“吹牛吧你。”
陳舟扯起嘴角苦笑,沒答什麽,他沒有力氣再對誰講起那個故事。
伊洛提着她的酒離開了,她關上門前最後看了陳舟一眼,發現他居然哭了。
沒有聲音,他只是靜靜地流淚,坐在房間裏的陰影裏,看着空氣中的某個地方,安靜得像一座枯墳。
伊洛關上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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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