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焦慮
梁君末大婚将近,煜王府沒有高堂張羅,一切事情都落在梁君時的身上。偶爾王丞相和太後會派人來詢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梁君時也不客氣,把兩個長輩派來的人指揮的團團轉。
楚雲閑下嫁,戚國的不少軍将都很開心,南國的鬼帥即将成為戚國的王妃,他們仿佛看到将來和楚雲閑一起上陣殺敵的景象。
成親這天,朝中大臣,軍中将領全都聚集煜王府,圖的就是熱熱鬧鬧。太後和皇上不方便前來,讓人帶了一份禮。梁君時請王丞相上座承新人禮,王丞相本想推脫,朝中幕僚幫忙游說一番,這才讓他打消念頭。
迎親的隊伍到了城門口,早已等候多時的小厮趕緊回來通報,讓梁君末做好接新人的準備。而此時,滿座賓客才發現,他們大家熱鬧大半天,還沒人見過梁君末。
招呼客人的梁君時一愣,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讓大家不必驚慌,他這就去找人。
紗窗上的大紅喜字,床榻上的鴛鴦戲水被,燭臺上的龍鳳呈祥燭……婚房的布置精巧的讓人挑不出毛病。梁君末坐在桌子邊,接連喝了兩杯熱茶,還是覺得緊張。他只穿了單薄的白色裏衣,喜服擱在屏風上。
戚國的天氣入秋後,寒氣一重接一重,梁君末仿佛沒有感覺到冷。相反,他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梁君時推門進來,看見他真的在裏面,有些詫異。目光落在喜服上,梁君時嘴角一抽道:“大哥,你在幹什麽?趙懷他們都到了,你還連衣服都沒穿。”
“已經到了?”梁君末一驚,騰的一下站起來,動作慌忙間不小心打翻面前的茶碗,熱茶潑了他一身。
梁君時被吓一跳,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梁君末驚慌失措的樣子,今日實在反常。裏衣濕了大半,那股熱氣過後寒氣直往骨子裏鑽,梁君末這才覺得冷,打了個寒戰。
梁君時看着他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該脫衣服還是該直接把喜服穿上,心裏閃過一個念頭,臉色古怪道:“大哥,你該不會是心裏緊張,所以才到現在都沒收拾好吧。”
梁君末一頓,求救似的看向梁君時道:“我的好弟弟,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我不那麽緊張?”
“……”
梁君時很希望自己現在手裏有把刀,可以讓他捅他大哥兩刀,給他大哥放點血,也讓自己發洩一下心頭的怨念。他大哥折騰了那麽多年,臉皮比城牆轉角還厚,流氓也耍了,婚也逼了,臨了要拜堂成親了,扭頭告訴他,他很緊張。
梁君時很想罵娘,現在知道緊張,那早幹嘛去了?
“我不管你了,你趕緊穿好衣服出來。誤了時辰,我看你怎麽給楚雲閑交代。”梁君時怕自己抑制不住心裏的沖動,會嘲笑梁君末,忍了又忍才把心裏的念頭壓下去,轉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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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君末一個箭步過來,抱着梁君時的腰道:“君時,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馬上要拜堂,我心裏就七上八下的不踏實,好像有幾百只兔子在亂跳。你說要是等下雲閑反悔不嫁了,我怎麽辦?”
“人都到家門口,是有多蠢才會選擇悔婚?”梁君時掰不開梁君末的手,只好拖着對方往門口挪動。要成親的人突然蛻化成幼童,梁君時額角直跳,青筋暴起,很想一拳打飛他大哥。
梁君末覺得委屈,以楚雲閑的脾氣,也不是不可能。
兩兄弟在房間裏僵持不下,梁君時很努力的朝門口走,奈何身上的牛皮糖死活不放手。
忽然,門口傳來一聲輕笑,有人站在外面,提醒屋裏的人道:“兩位,人已經到門口了。你們在拖下去,說不定楚将軍真的反悔不嫁。我看他坐的良駒一日千裏不是問題,真悔婚,你們恐怕留不住。”
略帶笑意的話讓房間裏的争執一頓,梁君末擡頭看着梁君時,無聲的開口道:“你情人?”
梁君時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梁君末頭上,成功讓對方松開對他的束縛,抱頭跳開。梁君時整理自己被拉扯淩亂的衣服,丢下一句我去幫你拖延時間,就快速溜出門。
院子裏的人看見梁君時,嘴角含笑。梁君時瞪他一眼指着敞開的房間門,道:“交給你了。”
煜王府,迎親的隊伍在門口停下,久久不見人出來。圍觀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連那些大臣面上都浮現焦慮之色。
楚雲閑端坐在馬上,看着面前氣派喜慶的煜王府,議論聲鑽入耳中,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在他身後的青兒也着急起來,這一路都沒出差錯,怎麽到了王府面前,反而梁王爺這裏除了差池。
“吉時都快過了,王爺到底在幹什麽?”有老臣不滿,聲音略帶兩分責備。高堂上,王丞相臉色陰沉,好好的婚事眼看就要砸了。
迎親的喜樂到了尾聲,還不見梁君末的身影。楚雲閑心情煩躁,一拉缰繩就想掉轉馬頭。
“是王爺,王爺出來了。”
張望的人群裏,有人眼尖,看到梁君末匆匆趕來,情不自禁的大叫起來。楚雲閑動作一頓,穩住身下的雪兔。
梁君末趕的急,氣息微喘。有老臣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梁君末只是一個勁的說對不住,并沒有解釋。
青兒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下,眉開眼笑,扶楚雲閑下馬。等候多時的司儀遞上紅綢,一頭給楚雲閑,一頭給梁君末。
等兩個新人都在門口站好,這才高聲道:“吉時道,請新人入正堂。”
梁君末攥着紅綢,目不斜視,一直盯着腳下。男子拜堂不需要丫鬟随行,青兒和趙懷他們從側門入正堂。
戚國男子成親的喜服都是白衣外罩紅紗,楚雲閑氣質冷然,俊美無雙。梁君末高大英俊,氣度不凡。二人都是一樣的好樣貌,讓觀禮的人不禁在心裏感嘆一句:好一對天造地設的新人。
說着要給梁君末拖延時間的梁君時姍姍來遲,他身後跟着一位錦衣公子,王府的人對這人并不陌生,看見他随梁君時從內堂出來也不奇怪。相反,從側門進來,和趙懷站在另一側的青兒驚訝的瞪大眼。錦衣公子也看見青兒,對她微微一笑。
青兒心中萬馬奔騰,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念頭,今日一定吹了妖風,不然她們家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的懶人閣主,怎麽舍得邁動步子出門,跟在二王爺身後,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青兒越看越覺得自己眼神出了問題,這一定是個假閣主。
假閣主對青兒的懷疑毫無感覺,梁君時卻沒有辦法忽視,好在很快新人到堂上,把青兒的視線暫時拉過去。
拜堂的禮儀上并沒有多大的區別,三拜天地,三拜高堂,夫夫對拜。唯一的不同在于新人不用入洞房,而是直接開宴,讓新人敬酒,之後才是入洞房。
梁君末一直都很緊張,夫夫對拜的時候完全不敢看楚雲閑的眼神,迎親的那幾個公子覺得怪異,相互竊竊私語。等司儀喊禮成,梁君末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被一擁而上的公子們拉着去喝酒。手裏的紅綢沒松開,楚雲閑被拉了一個趔趄,下意識松開手。
感覺到紅綢的另一頭失去重量,梁君末心裏無端的空了一塊,朝楚雲閑看過去。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心裏不舒坦,擡腳就要過來拉他。
“王爺,你以為我會讓你過去嗎?”薛傾上前一步,拉住梁君末的胳膊把他拽回來,攔住他的去路,陰測測的笑道:“上次我大婚,王爺幹了什麽可還記得?”
圍住梁君末的幾個世家公子裏,只有薛傾成親,現在聽見他這樣說,大家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梁君末嘴角一抽,他隐約記得上次薛傾大婚,娶的是戶部官員的女兒,戚國出了名的大家閨秀。他們幾個裏薛傾第一個成親,當時玩心大起,他帶頭鬧洞房時把薛傾桌上的合卺酒換成合歡酒,鬧的新娘子羞紅臉,新婚第二天就把薛傾趕出房門。
薛傾因此一個月沒能進房,氣的吐血。等他娘子好不容易原諒他,卻查出有身孕,太醫建議忌房事……因為這事,薛傾被身邊的人取笑很久,心裏一直對罪魁禍首的梁君末恨的牙癢癢。
現在薛傾終于逮到複仇的機會,梁君末不用深想也知道今夜在劫難逃。但薛傾就這樣把他拉走,留楚雲閑一個人在原地,人生地不熟……
“楚将軍就不勞你費心,青兒答應幫忙照顧他。”薛傾見梁君末的視線一直往楚雲閑那邊看,擋住他道:“看在楚将軍的面子上,我們不會讓王爺你太難堪。但你害我剛成親就禁欲的仇,不報怎麽行?”
食髓知味後禁欲才是最大的折磨,也難怪薛傾記恨至今。以薛傾這一路對楚雲閑的了解,他們想鬧洞房的時候做點什麽,難度太大。還不如現在就開始報複,有青兒替他們拖延,灌醉梁君末不是問題。
梁君末的掙紮很快被大家壓下去,以他的身手,要在這幾個人面前脫困,根本沒有可能。
楚雲閑站在原地,舉目望去,除了青兒和趙懷,他熟悉的人少之又少。青兒沒有走,還在他身邊站着。
“看來大王爺暫時是不能脫身,楚将軍可願意和在下小酌幾杯。”跟在梁君時身後的俊朗公子邁步過來,青兒面色微變,俊朗公子揮手讓她退下。
青兒面露難色,閣主的命令她不能不聽,但楚雲閑在此地就只有她一個相熟的人。把楚雲閑一個人丢在這裏,青兒擔心他尴尬。好在青兒遲疑這幾息,梁君時已經擺脫其他客人的糾纏,快步走來。
相隔不遠,梁君時知道發生了什麽,安撫青兒道:“無妨,你先下去。”
青兒點頭告退,俊朗公子不滿的嘟囔道:“明明是我的手下,怎麽反而只聽你的。”
梁君時假裝沒有聽見,給楚雲閑行禮道:“小弟君時,見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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