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謀劃

随着楚雲征戰死的真相浮出水面,  楚雲閑也逐漸知道梁君末和張達聯系的目的所在。這五年來,大家無時無刻不想着給楚雲征報仇。可是南國路遠,他們鞭長莫及。李玉寒花了兩年功夫,  才把青羽閣的部分勢力遷移到南國。梁君末一面整頓戚國內部,一面時刻關注南國動向。

五年聽起來很長,但對他們來說只是彈指間。手上的事情接連不斷,喘息的片刻也在想着如何完善計劃。他們現在是對一個盤踞在朝堂的勢力複仇,  這個勢力的後面甚至還牽扯到儲位之争,  稍有不慎造成的後果不可估量。

當年張達将楚雲征的屍骨運回來,  說他是為國捐軀,聲淚俱下。皇上為之動容,下旨表彰楚雲征的功績,  将他風光厚葬。楚烽的确感激張達運回楚雲征的屍骨,張達升為兵部尚書楚烽也出了力。然而現實卻在赤|裸裸的打臉,  楚烽推自己仇人上位,  險些把自己的小兒子也害死。

“如今朝堂上能和太|子|黨派抗衡的勢力不是沒有,  但皇室之中,  只有四皇子有放手一搏的機會。不論是從長幼順序來看,  還是從才能來看,他都該是東宮之選。可南帝糊塗,獨寵貴妃,立她的兒子為太子。”談起南國現狀,林墨連連冷笑。這些年如果不是楚家軍撐着,單是南帝崇文抑武這一條,就足夠讓南國不得安寧。

攘外必先安內,偏偏南帝反着來。前有胡夷虎視眈眈,後有戚國不斷崛起。他不發展兵力,  卻要一直打壓。當真是覺得戚國為聯盟國,皇帝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不足為懼嗎?

“我戚國對南國的那塊土地不感興趣,但如果讓太子繼位,外戚專權,奸佞當道,他國奮而起兵,就不能怪我們去分一杯羹。”梁君末斟酌着措辭,楚雲征嫁給他,但依舊是南國人。他當着他的面說要攻打南國,言詞不恰當,會讓楚雲閑心裏不舒坦。

“太子繼位只會讓南國怨聲載道,豈能指望他做明君。”楚雲閑嗤笑一聲,知道梁君末顧忌他的感受,自己先把這個話題接起來,免得他不能暢所欲言:“我大哥死在太|子|黨派的手中,以我爹愚忠的性格斷然不會向皇上發難,我想這也是哥哥這些年沒有和我們聯系的原因。”

楚雲閑看向林墨,林墨點頭,這的确是他的顧忌之處。南帝當初也不是太子,是楚烽堅定不移的扶持他,才讓他一路過五關斬六将奪得皇位。兩個人有着過命的交情,但到底君臣有別。且不說楚烽會不會拿這件事情對皇上發難,單是要皇上讓自己的兒子給楚雲征賠命就不現實。一旦鬧起來,不但君臣之間生了嫌隙,還會多出幾個替罪羊,真兇依舊逍遙法外。

“太|子|黨派和我楚家勢不兩立,一旦太子繼位,第一個被他們處置的就是楚家。若我爹娘在南國有一點損傷,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我就是成為被後人唾棄的亂臣,也要他們付出代價。”

太子尚未登基,太|子|黨派已經開始針對楚家。楚雲閑不敢想象太子登基之後,楚家會是什麽狀況。他可不是什麽聖人,能夠用愛來原諒那些殺死楚雲征的人。

“奪位避不可免,但我不會讓你成為亂臣。”梁君末握住楚雲閑的手,他和李玉寒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舉兵是下下策,更何況他們手上還有四皇子這張牌,不至于淪落到起兵的地步。

“四皇子自己也明白,現在他只有去奪位才有一線生機。我們本來打算等計劃完全成熟才告訴你,誰知道李玉寒自作主張帶你去笑迎客。”

梁君末不滿的看向李玉寒,他現在才和太|子|黨派取得初步合作,計劃依舊存在不穩定性。

李玉寒并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錯,理直氣壯道:“雲閑不是需要你保護的弱女子,他應該知道這些。”

李玉寒的出發點和梁君末完全不同,梁君時是事事為楚雲閑考慮,無形間反而把楚雲閑排除在外,而李玉寒是把楚雲閑拉進來,讓他直面現實。

“現在不是讨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看兩個人又要争論起來,林墨先打斷他們的話,讓他們把這件事情先放一邊。

幫助四皇子奪位,單靠梁君末和太|子|黨派的合作還不夠,外來的力量在強,也不如四皇子身邊有謀士。林墨已經決定在戚國過完年就回南國,梁君末安排在四皇子身邊的謀士會接應他。楚雲閑擔心他的安危,林墨讓他放寬心。

林墨知道,現在這個面目全非的自己,就是走到張達面前,張達也不一定認識。而且他是隐藏在暗處的人,輕易不會露面。

“逸之不用擔心,哥只是先走,等我把戚國的事情處理完,我們也要過去。”梁君末知道楚雲閑舍不得林墨,不忍心在瞞着他,把他們後面的計劃都粗略的告訴他。

林墨前去探路不代表梁君末他們就能穩坐後方,恰恰相反,計劃開始之後,梁君末為了展示自己不存在的野心,會先去南國幫太子。而這期間,四皇子的安危就變得格外重要,楚雲閑也需要去四皇子身邊保護他,不過身份上會有所改變。

楚雲閑聞言,轉頭看着梁君末,心裏忽然冒出一個不相幹的念頭:只是給楚雲征複仇,梁君末何至于做到這個地步?冒着謀逆的重罪也要幫他。要知道,一旦事情敗露,極有可能引起兩國糾紛。梁君末沒有必要深陷其中,做他的親王便好。

“怎麽了?”梁君末被楚雲閑看的心顫,以為楚雲閑對這個計劃有異。

楚雲閑搖頭,有些話并不适合當着林墨和李玉寒的面問梁君末。

“你去南國,戚國怎麽辦?”楚雲閑想了想,挑了個合适的問法。

梁君末一愣,忽然輕笑出聲,然後故作苦惱道:“你說的也是,我這要是走了,戚國可怎麽辦?要不逸之替我留守戚國,讓我去幫大哥複仇。”

“這是我的家事,怎可讓你去。”楚雲閑搖頭,沒有聽出梁君末的玩笑之意。他還想着不連累梁君末,梁君末已經不高興的皺眉。

“逸之這話我可不愛聽,你的家事不也是我的家事?你我之間還要分親疏裏外不成。”梁君末心裏又酸又惱,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楚雲閑看。他是一片赤誠,卻總挨冷遇。楚雲閑一次次和他客氣,沒有把他當家人看。

楚雲閑沒有意識到自己傷到梁君末,心裏依舊覺得不妥,雖然奪位只是梁君末為接近張達做樣子,可他這個身份,難保不會有人放在心上。一旦有人帶頭借題發揮,他就是真的清白,也抵不過流言蜚語,百口莫辯。能把他摘出來,也未嘗不可。

林墨看出楚雲閑心中的顧慮,知道梁君末是誤會了,解釋道:“雲閑是擔心你。”

楚雲閑的擔心委婉而不自知,梁君末一怔,反應過來自己最近被冷落的過于敏|感,情緒過激沒聽出來。楚雲閑的好意,差點被自己誤解。壓下心裏的思緒,梁君末坦白道:“不用擔心,姨娘知道我在做什麽,這些事情我從來都沒有瞞着她。”

當年楚雲征傾力相助的事太後也知曉,梁君末所為都是和她商量之後的決定。對太後而言,皇上是自己的兒子,梁家兩兄弟也是她的兒子。血脈裏流淌着同樣的血,她還不會愚蠢到懷疑梁君末有造反的心。

比起擔心梁君末造反,太後更憂心的是梁君末為了避嫌,會辭去職務,遠離都城。就像王陽平的父親,她的大哥一樣,為了不讓別人說太後娘家外戚專權,自請去做刺史遠離都城,多年不歸。人老了,過一天少一天,太後不求自己能看見他們子孫滿堂,只盼望着三兄弟齊心協力,不生嫌隙。

幾人又聊了一些關于計劃的事,等他們說完,林墨讓歡喜布膳。席間大家聊了些家常,梁君末說今年人齊,過年要接林墨去府中,林墨想了想沒有拒絕。李玉寒默默戳着自己碗裏的獅子頭,前世在煜王府有了四年安穩,今世卻是孤身一人。聽梁君末他們說家長裏短,他心裏覺得寂寞。

“過年你也來,我會讓君時去請你。”梁君末說着,擡頭對自己對面的李玉寒說一句。李玉寒一怔,詫異梁君末怎麽轉性了。梁君末挪開視線,不在言語。

成親之後,和楚雲閑夜夜相伴,在看梁君時和李玉寒的關系,梁君末沒那麽抵觸。不管李玉寒當初是出于何種目的接近梁君時,這五年他的付出并不少,而且對梁君時好的沒話說。梁君末不是傻子,看的出來梁君時也有那份意思,不過礙于自己的王爺身份,一直隐忍不發。

煜王府已經夠紮眼,在和江湖第一勢力結親,到底會招來閑話。流言蜚語是最可怕的利刃,會切碎一切牢固的信任。梁君末在心裏嘆口氣,只要他一日在朝堂,梁君時就一日不會接受李玉寒求親。這樣看來,還是自己耽誤他兩的親事。

是時候加快腳步,從這團漩渦裏脫身。

用過膳已經是傍晚,林墨有些精神不振,喝完藥就上|床休息。楚雲閑心疼他的身體,想留下來陪他,被他拒絕。

“我這裏有歡喜便夠了,你回去和君末好好聊聊,感情這事悶在心裏,別人是看不出來的。”今日林墨算看出來了,這些年楚雲閑最大的變化就是比以前更不愛說話,更不夠坦誠。愛情就像霧裏看花,不把雲霧撥開,總會看錯看恍惚,讓自己都心生疑惑。

楚雲閑沒說話,梁君末幾人都在屋外等他,這會兒房間裏只有他和林墨兩個人。林墨的話說的中聽,楚雲閑回神看着他,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當初坐進馬車,嫁到戚國時,他并不奢望梁君末是真心以待。他們彼此闊別多年,再相逢不是花間明月小酒一壺,而是兵荒馬亂,聖旨壓身。戚國夜長且寒,梁君末用真心融化夜色,讓他感覺到暖和。他無意識的越陷越深,回過頭來已經不能抽身而退。本想着就這樣和梁君末生活下去也不錯,他會習慣這種清閑的日子,把自己的心思從遙遠的戰場上收回來。

誰料想梁君末未曾多言,導致張達這事突然跳出來,讓他如鲠在喉,對自己的選擇産生懷疑。異國他鄉,尋一份歸屬比什麽都難。

“我會試着讓他明白我的心意。”楚雲閑心裏泛起苦澀之意,他不是情場老手,很多時候都覺得無從下手。

“心意這東西,說來說去也就三四個字。唯有做到,才真正讓人體會到心裏。但你不說出來,又會讓人心裏不踏實。”林墨笑了笑,要楚雲閑說出來困難,但要他做到卻不困難。

楚雲閑點頭,林墨的話讓他恍然大悟。梁君末也沒有時常把喜歡之言挂在嘴邊,更多的是用行動來照顧他的感受,才會讓他覺得溫暖和貪戀。他有點明白林墨的意思,心裏對以後的路有個盤算。

拜別林墨出門,楚雲閑看見梁君末站在屋檐下發呆。李玉寒和青兒先走一步,歡喜站在他身後。許是聽見聲響,梁君末回眸,夜色和雪色在他身後化成無聲的背景,他笑着對楚雲閑伸出手道:“逸之,我可以邀請你一同共賞花燈嗎?”

我愛你,我喜歡你,大抵就是雪夜伸過來的那只手,溫暖有力,讓人舍不得放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完結這這裏,你們會不會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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