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VIP]
符咒本一體, 周笙白對符了解,對咒術也有一定研究,陣法與咒術結合, 只要看破其利用的陣型和幻咒的層度,便能找到突破口。
他因為長時間不眠不休,又遇幻境中丁清的魂魄,那些話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樣在紮他的心上,正戳中他這些天的悔意與擔憂, 這才讓周笙白險些破防。
看穿了林下城的本質, 周笙白也算明白永夜之主的計謀了。
對方倒是挺了解他的,知道丁清對他很重要, 也知道這世上唯有丁清能使他動容,便在陣法中以咒術幻化出丁清的魂魄, 騙他說出那句話。
小瘋子不可能不愛他,是他慌了心神。
周笙白起身, 大雨繼續, 斑竹林中傳來陣陣草木清香, 他轉身将丁清的屍體重新抱在懷中,小心翼翼地用絹布纏緊。
周笙白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再面對丁清魂魄詫異的眼神後,冷淡了許多。
不是小瘋子, 他就不在意。
不管是長得有多像,學得有多像,不是就不是。
“你這是何意?”丁清不解地站起身,她的魂魄立在雨裏有些狼狽, 可終歸是比站在她對面懷抱屍體的周笙白要得體許多的。
“你不是說你愛我嗎?你也說你能為我而死, 既如此, 又為何将秘密藏着掖着,不告訴我?”丁清繼續誘哄道:“你看,我也是個死人啊,老大,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依舊能在一起。”
周笙白緩慢地閉上眼睛,不去看她。
丁清見狀,目露不滿:“怎麽?你不願意?!還是說你對我說的愛都是假的?呵,果然是假的!”
“我對清清的愛不是假的。”周笙白的聲音啞在了風雨裏:“若她真想要我的命,我雙手奉上又如何,可你不是清清,我不會因為一個幻覺喪失理智,我也不能。”
他不能看着那張與丁清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他不願在這張臉上看見一絲一毫痛苦的神情,他只要看緊懷中的人就好了。
所以,周笙白閉上了眼,封了聽覺,一如當初在西堂比武招親的陣法裏,避免咒術對自己生效的北堂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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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看不見、聽不見,他便能用其他感覺去尋致使幻覺的咒術,等破開咒術後,他即可破除陣法,去到竹雨塔。
永夜之主很有心機,他知道若周笙白在陣法的幻象中感受不到丁清真正的魂魄,便不會入局,所以他将精心打磨的幻象設在了竹雨塔外的斑竹林內。
他也料定了周笙白既然能娶一個鬼——一個曾經揚言前來殺他的鬼,便代表他一定淪陷在可笑的愛情中了。
對于凡人而言,沒有什麽比感情更鋒利的利器了,只言片語,便可開膛破肚。
丁清趴跪在地上,周圍落下了一層符灰,竹雨塔內的能聽見屋外的雷鳴聲,轟隆隆落下,像是每一道都打在了塔檐之上,而丁清正是那個受雷霆之苦的人。
“你怎麽不叫喚了?”永夜之主有些無趣地放下手中燒鬼的黃符,右腳架在了左膝上,歪斜着身子慵懶地靠着:“你這樣我很無趣。”
丁清想呸他一聲,可她實在沒有力氣開口嘲諷了,只怕一張口,脫口而出的便是痛呼與求救聲。
眼前這人折磨人的手段還是一如既往的狠厲,許是以前實在承受了太多,又沒有什麽倚仗,故而丁清痛到了極點時會求饒,會滿足一下對方折辱人的優越感。
可現在不同了,她知道周笙白就在塔外,她知道不論她受到怎樣對待,都有人在拼盡一切要救她出去。
丁清忽而覺得,未來可期。
一個早就死了快十年的鬼,覺得自己還是有未來的,她的未來裏有周笙白,那現在受的這點痛又算什麽。
永夜之主在丁清這兒無法獲得以往的痛快,便變本加厲花招使盡,然而丁清除了悶哼聲,不論他說些什麽,她都不再應聲。
“陣法裏的那個人,死了。”永夜之主嗤地一聲笑出:“林子裏有另外一個你,他輕而易舉告知了自己的弱點,也甘心赴死,只為能和另一個你永遠在一起,你說可不可笑?”
永夜之主說出這話時,丁清的魂魄晃成了幾道重影,她臉上爬滿了錯愕,心中有個聲音不斷提醒着自己。
不要信他的話!
老大不可能把他致命的弱點告訴一個幻覺。
他以前分明答應過她,不論在何種境況中,不論她如何威逼利誘,他都不能把他所懼怕的東西告訴她。
他答應過的!
“你聽,屋外的雨,好大……”永夜之主慢慢起身,他悠閑地走到了窗邊,伸出一根手指推開了窗戶。
這是丁清入塔之後,看到的第一縷光。因為整座城都籠罩在烏雲與暴雨之中,這一絲光也尤其暗淡。窗外竹林深深,遠方一片墨綠,整座城池好像只剩下了他們二人,連鳥也沒有。
深綠色的竹枝被風吹得仿若一層霧,驟雨嘩啦啦打在窗檐上。
永夜之主的黑袍下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像是幹枯的木枝,在接觸到雨水之後蕩漾一圈淡綠色的光,指尖生長出了一片嫩綠色的小芽,随後有螢火蟲從他袖子裏飛出。
他很不滿,他不滿這具身體的一切溫柔表象。
但總歸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永夜之主望向那片斑竹林,背對着丁清道:“終于安靜了,看來一切都結束了,他也終于死了。”
陣法裏沒有一絲動靜,他雖不知裏面發生了什麽,但永夜之主斷定,周笙白是願意為丁清而死的,如此便夠了。
就在他揚起嘴角,準備深吸一口夏風時,撲面而來的風雨裏滿是寒氣,眼前的暴雨驟然化成了一堵冰牆,噼裏啪啦地被什麽東西撞碎。
那根尖利的竹竿怼到永夜之主的眼前,距離他的臉就差一寸,勁風将鬥篷揚了揚,竹竿的前端穿透了厚厚的冰牆,差一點便刺穿了他的身體。
寒氣遍布整座竹雨塔,一陣風将室內的所有燭燈全都吹滅,冰花順着窗棂蔓延,暗室的房門被人從外推開,沖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的雪姻。
丁清側卧在地上,視線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看見雪姻有些憐憫地望向她,随後走向永夜之主道:“離開吧。”
“不可能……”永夜之主被這三個字擊潰了般,向來陰沉卻穩重的男人,首次在丁清的面前表露出了些許慌亂感:“這不可能!我明明察覺出陣法裏無人了,他應當死在那兒,他應當已經死在那兒了!”
“陣被破了,片刻寧靜只是誘你放松警惕的假象,好讓他第一時間便找到丁姑娘所在。”雪姻抓住了永夜之主的袖擺道:“現在,跟我走!”
永夜之主正要揮開她,雪姻壓低聲音道:“你忘了你答應我的話了?你忘了你現在的身體根本……”
無需她将話說完,永夜之主便冷靜了下來,窗外的冰在融化,他只回頭隔着冰牆看去一眼,便用寬大的鬥篷帽檐遮住一切情緒。
丁清将經過盡收眼底,仿若看了一場有趣的大戲般,終于發出了聲響——很尖銳,很刺耳的笑聲。
她哈哈大笑,若非魂魄無淚,她幾乎就要将眼淚笑出來了。
丁清分裂成多片的魂魄碎片每一片都在嘲諷永夜之主,先前打在她身上的所有疼痛全都煙消雲散,此刻悉數化成了痛快。
永夜之主聽見她的笑聲,憤恨地寄出一張滅魂符,丁清看見符紙的那瞬笑聲停頓,滅魂符直直地朝她這邊飛過來,丁清甚至能感覺到它打在自己身上得多痛,從此以後,世間再無她了,哪怕一縷游魂也蕩然無存。
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那瞬,滴答一聲水聲傳來,滅魂符被露水泡濕,細碎地落在了陣法外。
雪姻看見孟思思的剎那,眼睛都亮了。
“還不走嗎?”孟思思倒是顯得比他們淡定許多,她望向冰牆上的裂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永夜之主頓了頓,臨行前忽而朝她伸手:“思思。”
孟思思看向他的手,眼底湧現掙紮,雪姻已經殺過許多人了,可以毫無顧慮,可她不能。她不想自己變成一個劊子手,不想學會凡人的陰暗情緒,她知道自己不能繼續跟着永夜之主了,‘林’只剩下一具身體罷了。
只是一具身體。
“思思!”永夜之主催促。
孟思思忽而看見了他指尖上柔嫩的綠芽,那一瞬心牆破防,鬼使神差般跟上對方。
丁清被丢在了竹雨塔內,她心裏沒有絲毫懼怕,長時間的擔憂猜測、魂魄與符陣的對峙産生了濃重的疲倦感,使她一時間眩暈恍惚,像是馬上要睡死過去。
暗室很冷,雪姻留下的冰花一寸寸融化成水,不一會兒暴雨的聲音再度傳來,雨打竹林沙沙作響,丁清的眼前卻越來越黑。
她還不能睡。
不擔心危險,不懼怕魂飛魄散。
她只是想再挺一挺,挺到周笙白到來。
雪姻說他破陣了,那根朝窗戶筆直飛來的竹竿險些就戳穿了永夜之主的臉,等這座塔外的冰盡數破裂,大開的窗戶外透進光來時,她就能看見他了。
她想看他一眼。
丁清驟然心酸委屈,她好像真的很久沒有看見周笙白了。
分離不知苦楚,重逢才覺相思。
冰牆破裂的那一瞬,竹竿哐啷一聲打在了窗臺上,丁清的魂魄不能離開,她還四分五裂着,重疊的魂魄随着每一個舉動形成了拖尾一般的影子。
她只能盡力扭曲着自己的脖子,昂着下巴倒看窗戶,她看見了一片竹葉随風吹入,看見了驟雨連綿化成了水珠,看見巨大的羽翼遮蔽了窗外風光,緊接着轟隆一聲。
不是雷霆,是窗棂破了,連帶着窗戶周圍的牆面一起,爆裂出一道出路,可見半邊天空。
鷹爪落地,玄衣上的雨水很快将室內染濕,烏黑的羽翼上滾落的水滴像是一粒粒珍珠。
丁清看見了周笙白。
他宛若從天而降的神明,背光而立,又一瞬化成了凡人之軀,收了雙翼,眨眼的功夫就沖到了她的跟前。
丁清看見了他懷中的自己,那具屍體慘白着臉,随着周笙白的舉動,屍體歪頭面孔正對着她。
唉,有些吓人。
她還以為老大會把她的屍體暫且交給周家看管呢。
怎麽還随身帶來了?
周笙白拂袖掃去了丁清周圍的符灰,破除困住她魂魄的陣法,雙膝跪在她的身邊一雙桃花眼好似能滴血般緊緊地盯着她。
“清清。”他還有些不确定。
久違的聲音,也曾在她備受折磨時,入耳許多次。
真動聽。
丁清朝着周笙白露出一笑,周笙白發上的一滴雨水穿過了她心髒的位置落在地板上,丁清好像能感受到那滴雨水的涼度。
她心滿意足道:“我就知道,我老大是最厲害的。”
作者有話說:
不虐吧?
這篇文下個月差不多就要完結了,喜歡我的文的也可以去專欄收藏一下我下篇要開的文。
《養妖》
文案:
靈州雪山裂了,裏頭曾葬着靈州仙派的祖師奶奶,掌門派人前去修墳,驚恐發現祖師奶奶詐屍了!
洛銀渡劫失敗,被天雷劈暈過去了,一覺醒來已是五百年後。
她自幼修仙,為了成仙連口肉都沒吃過,到頭來除了睡了五百年什麽好處也沒落到。
洛銀想通了,成仙個屁!
她要游山玩水,吃喝玩樂,買輛舒服牢固的馬車,養條聽話可愛的狗,自在又快活!
你問狗從何來?
哦,出山時路上撿的,白白圓圓,好可愛,最喜歡用小奶牙咬她肩膀。
什麽?你說這不是狗,是妖?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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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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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被靈州仙派請回去了,沒帶上他。
姐姐不要他,他被抛棄了。
……
他要把姐姐捉回來,鎖在身邊。
要她聽他的話,只能看他,一輩子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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