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一次見面 回到沈城

在東北, 農閑就意味着沒活可幹，要在家裏貓冬。

蘇念念本以為經過上次的警告，王美霞會消停到過完冬才來找麻煩, 卻沒想到剛入冬她就坐不住了。

這一次王美霞很聰明，她沒去醫院大樓裏找, 而是一直苦等在醫院大門外守株待兔。

當她瞄到蘇念念那一刻, 立馬一溜小跑迎了上去, 态度和之前比起來還算和顏悅色，“念念，媽想問你點兒事, 咱們找個地方唠，這裏太冷了。”

看着那凍得通紅的臉龐，蘇念念猜到她應該是站在這裏等了許久，這種反常的表現勾起了蘇念念的好奇心，于是領着人去了就近的胡同，那裏說話比較背風不那麽冷。

“說吧，找我什麽事？”

在自己身份沒百分之百确定之前，蘇念念并不打算打草驚蛇，所以她依然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态度, 能繼續和對方虛以委蛇已實屬不易。

而王美霞也習慣了這副冷淡的模樣，她把雙手交叉插進棉襖袖口裏, 語氣中帶着幾分焦急，“你知道最近小婉咋樣不？她挺長時間都沒去咱家了。”

蘇念念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然後淡淡地說：“她挺好的, 平時上學放假就陪她媽逛街吃飯。”

“她媽”兩個字深深刺痛了王美霞的心，她沉下臉很不服氣地反駁道：“我才是她媽，那家挺多就是個養母。”

蘇念念嗤笑一聲, 覺得這人的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這話你跟我說不上，有本事你找駱家說去，如果你敢的話。”

量她也不敢，才會找到自己這裏。

王美霞被蘇念念怼得一時啞言，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如數豆子似的抱怨起來。

原來最近一段時間，駱婉婉沒再去過向陽村，她不去，蘇家一家老小可把她想壞了。

以前她每次去蘇家都會帶各種禮物，還會給他們零花錢，俗話說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

過慣了有補貼的日子，蘇家三口人哪還受得了從前的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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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敢去學校尋人，更不敢去駱家找人，就只能找到曾經和駱家有關系的蘇念念。

王美霞想問清楚到底發生了啥事？原本不是好好的嗎？

蘇念念聽完，當然也鬧不清女主的想法。

難道這就是女主的報複行動？現在準備收線了？

不然，她也想不通女主為什麽會突然和蘇家斷了聯系？也可能是終于良心發現，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對不起韓茹吧？

正在她天馬行空之際，王美霞臉上堆着笑湊了過來，低聲下氣地商量道：“念念，你能不能幫媽給小婉傳個話，讓她有空回去看看，就說家裏人都想她了。還有就是……能不能借我五十塊錢，家裏糧食不多了，你弟又是長身體的年齡，這一冬恐怕難熬啊~”

七/九年他們這裏還沒開始實行分田到戶，糧食依然由生産隊按工分發放，蘇家的糧食在領到不久就都被揮霍沒了。

他們原以為靠着老大和駱婉婉的補給能夠安逸過冬，結果現在駱婉婉跑了，這可把蘇家人給坑苦了……

面對這個無理要求，蘇念念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自己能站在這兒和她好好說話就算不錯了，還想借錢？真是想得美！

王美霞見蘇念念不借除了心生不滿嘀咕幾句卻不敢真的把人怎麽樣，于是她只能頂着寒風離開這裏再去別人那裏想辦法。

望着那女人遠去的背影，蘇念念的內心毫無波瀾。

她和蘇家的關系早晚會崩，而蘇念楠必須要坐牢，不管是誰求情都沒有用！

如果不是因為蘇念楠的惡行，原身也不至于童年過得那麽慘，更不會被王美霞教育成心靈扭曲的扶弟魔。

如果不是蘇念楠，也許原身會像她一樣在外公和爺爺的身邊幸福長大，一想到那樣的畫面，她對蘇家的厭惡又加深了幾分。

……

這個年代的綠皮火車從京市開往沈城需要十多個小時。

當蘇懷安到達沈城的時候是上午十點。

離開故土二十年，下火車的瞬間他那顆心髒不由得又酸又脹，身旁的大兒子蘇振軍十分自覺地攙扶着他的胳膊說：“爸，咱們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然後再去沈家吧。”

“不用，現在就去。”二十年沒見沈清遠，蘇懷安除了內心忐忑以外更多的是想念。

如果不是兒女的事橫插在中間，也許他們到今天為止仍是最好的哥們兒。

還有…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見見孫女。

他知道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沈清遠不會主動聯系他。

因為這次是秘密出行，曾經的那些舊友都不知道他來了沈城，兩人走出出站口，沈紹東帶着沈放早已等在那裏。

沈放也是在昨天才知道真相的，他沒想到蘇念念不是他的親妹妹，竟然是他的表妹！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是淩亂的……

二十年未見，曾經的少年已步入中年，蘇懷安并沒有認出沈紹東，反而是沈紹東一眼認出了他。

沈紹東上前一步攔住兩人，主動開口說道：“蘇叔，我是紹東。”

蘇懷安聞聲看過去，激動得眼圈漸紅，“紹東？你都長這麽大了？”

“嗯，我都老了。”沈紹東露出一抹淺笑，态度還算随和，他看向一旁的蘇振軍只是颔首示意。

他們也曾經是關系要好的發小，不過經過那件事後，一切也都跟着煙消雲散了。

這時，蘇懷安看到沈放忍不住問道：“這位是？”

“我叫沈放，是他兒子。”沈放在見到蘇懷安時，情緒便開始有點兒亢奮。

其實他小時候是見過對方的，但腦海裏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了。

有生之年終于見到客廳裏那半張照片的主人，他能不亢奮嗎？

“原來是沈放啊？那時候你才三四歲的樣子，現在都這麽大了。”

感慨萬千的同時，蘇懷安還在找尋孫女的身影卻沒找到。

沈紹東把他失望的表情看在眼裏，沒去解釋反而問道：“蘇振業怎麽沒來？”

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想見，他覺得蘇念念有沒有這個父親都無所謂。

怕沈家人誤會，蘇振軍替弟弟作出了解釋，“他在實驗室裏暫時出不來，我們怕影響項目進度暫時沒告訴他關于孩子的事。”

蘇振業是華國最年輕的科學家，也是個高智商的怪胎，其實沈紹東到現在也不能理解，當初妹妹喜歡這怪胎哪一點？

內向木讷不說，還常常玩消失。

放着那麽多大院子弟不選，非選個這樣的玩意兒？愛情的力量确實使人盲目……

聽了這種解釋，沈紹東肅着臉沒吭聲，幾個人坐上一輛吉普車後便朝沈家的方向開去。

……

知道今天爺爺會來，蘇念念沒去醫院工作，而是陪在外公身邊在客廳裏耐心等待。

沈清遠一直黑沉着臉默不作聲，這讓本就清冷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就連平時愛說話的江嬸兒都沒敢在老爺子面前多發一言。

“要不您去房間休息一會兒吧，我在這裏等他們。”蘇念念害怕他受到刺激而犯病，上衣口袋裏一直裝着急救藥，比起認親她更擔心他的身體。

“不用，我沒事。”老爺子側過身子看着她動了動嘴唇，到最後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那些理不清的恩怨都是上一代的事，他沒有權力讓外孫女去恨任何一個人，同時他也不希望她因為認親的事而使得以後的生活中還帶着仇恨。

至于她那個便宜父親，她想認就認，不想認就不認吧……

就在兩人靜坐無言的時候，門口傳來響動，距離好幾米遠，蘇念念便聽見沈放那高亮的嗓音。

一口一個“蘇爺爺”叫得特別親切，直到看見客廳裏的沈清遠，他才乖乖噤了聲。

“清遠……”蘇懷安拄着拐杖站到沈清遠的面前時已經是熱淚盈眶，他哽咽的聲音中帶着一抹傷痛，可憐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動容。

可惜，沈清遠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沒再給半分好臉色。

蘇念念在一旁看着，心底已是歡心雀躍，但這種情緒當着大家面前她不敢表露出來，于是只能眼巴巴地望向蘇懷安，很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只因為這位老人和她上輩子的爺爺長得一模一樣，就連拄拐杖的姿勢都如出一轍。

知道沈清遠還沒邁過心裏那道坎，蘇懷安抿了抿嘴唇，随着沈紹東在沙發旁坐下，這時他才注意到在自己對面坐着一位姑娘。

小姑娘的眸子是沈家人特有的桃花眼，冷白的皮膚倒是像他家振業，他瞬間想到對方的身份，因為激動，拄在拐杖上的手指微微輕顫着。

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外孫女看，沈清遠立馬就不樂意了，眼睛一瞪厲聲問道：“蘇振業呢？他怎麽沒來？”

提到小兒子，蘇懷安立馬有些心虛，幸好有蘇振軍替他解圍，才不至于場面尴尬。

聽完前因後果，沈清遠冷哼一下沒再吱聲。

沈紹東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出面把蘇念念介紹給他們認識。

“這是蘇念念，我妹的女兒。”

在來之前，蘇懷安就已經在電話裏得知孩子被找回來的過程和曾經的遭遇，心疼之餘他也希望孩子能早日認祖歸宗。

初次見面怕把人吓到，他愣是擠出一抹生澀又和藹的笑容自我介紹道：“念念是吧？我是你爺爺，我叫蘇懷安。”

可能是許久未笑過的原因，那笑容挂在臉上有些僵硬不太自然，真是應了小品裏的那句話：那樣子笑起來比哭還難看。蘇念念忍住笑意，颔首回應道：“您好，我叫蘇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