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十二月中旬,遼北的第一場雪飄飄灑灑落了下來。

那天淩飛睡到下午才醒,不知是不是天越來越短的緣故,太陽落山得早,升起得晚,他整個人也跟着困乏起來。賓館的暖氣供應充足,幹燥而暖和,比空調舒服得多。

起床後覺得有些口渴,淩飛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順手就拉開了窗簾,然後便呆住了。漫天紛飛的大雪,真的像鵝毛一樣,把觸目所及的一切都遮住了,仿佛世界只剩白茫茫。

淩飛情不自禁地推開窗,冷風夾着雪花撲面而來,打在臉上,冰一下,涼一下,又很快融化消失。探出頭看下面,屋頂是白的,樹木是白的,人行道是白的,馬路倒是被來往的車水馬龍壓出了一道道泥灰色的車轍,不過比之整個潔白世界,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了。

淩飛有些激動,就好像小時候喜歡某部動畫片,然後你等待許久,它終于開演了,興奮混雜着微妙的緊張,但無比快樂。

飛快的刷牙洗臉後,淩飛翻出了箱子裏最厚的一件風衣。說是厚,也不過一層薄薄的呢子面,料子倒是上好的,剪裁合體,往身上一套半秒內就能從宅男變成商務精英。出酒店的時候前臺小姑娘還打趣呢,說淩先生,這大下雪天還出去談業務啊。

沒有想象中的冷,淩飛站在酒店門口的人行道上,微微擡頭,雪花就溜進了半張的嘴裏。砸吧砸吧,除了涼那麽一下,沒任何味道。

淩飛不是沒見過雪,但确實沒見過這麽鋪天蓋地的。跟不要命似的,可勁兒往下抖落,仿佛要把整個世界吞噬。倒挺符合這個城市的性格,不管什麽事兒,要麽不幹,要麽就往死裏幹,最煩半吊子。

拉面館兒一如既往熱氣騰騰,淩飛要了個炒刀削,等待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來顯,金子倆字兒在上面跳恰恰。

這段時間出現在淩飛手機上的就倆號碼,一個廖秘書,一個大鬧天宮。後者比前者出現得還頻繁。多數是游戲裏淩飛把他虐着了,然後這厮就一個電話甩過來直抒胸臆——明顯電話裏咆哮比游戲裏敲打方塊字痛快多了。

不過也有讓大鬧天宮郁悶的,比如淩飛那張外地黑卡。也就是說,大鬧天宮騷擾淩飛,一次就是一個長途。弄得守護哥有事兒沒事兒就抱怨,你能不能換張本地卡啊。淩飛對于手機號是深圳的還是遼寧的沒多大好惡,只單純覺得換號,麻煩。大鬧天宮聽了這答案沒背過氣兒去,說吃飯你怎麽不嫌麻煩。淩飛理直氣壯,吃飯也很麻煩,不過不吃人就死了,用個深圳手機卡又不會死人。大鬧天宮服了,說你為我打開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嘛呢?”金子兄從來不不需要接電話的人先說話以确定是否沒撥錯號。

“吃刀削面。”淩飛打個哈欠,正巧老板親自把面端了上來。

“這當不當正不正的時間吃什麽面?”

“下午茶。”

“……你媽有下午茶吃刀削面的嗎!”

淩飛擡手腕看了看表,更正:“是早飯午飯加下午茶。”

“操,和你說回話我就少活十年。”

淩飛想了想:“那你現在就應該回到上輩子了。”

金雲海咬牙切齒:“信不信我帶你一塊兒回去?”

淩飛信,所以收聲,不龇牙了。

金雲海滿意地哼了聲,才說:“多吃點兒面墊着,晚上出來喝酒。”

意料外的邀約讓淩飛愣住,那次聚會之後金子倒是找他吃了兩回飯,但真就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吃吃飯,聊聊天,擡擡杠,吹吹牛,跟游戲裏打屁沒啥區別。晚上出來喝酒倒是頭一回。

“怎麽,晚上不下本兒了?”

“放塔爺一天假,咱老去爆人家也不厚道啊。”

淩飛莞爾,不過還是不太想去,怎麽說呢,他和金雲海說不熟吧,游戲裏幾乎形影不離了,可說熟呢,還真沒到特別哥們兒的份上,當然他淩飛本來就沒什麽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不交心,喝再多酒打再多屁也就那樣兒。他懷疑金雲海還惦記那兩千塊錢呢,所以總想法設法把他往外拉,拿請客抵債嘛。

“喂,怎麽啞了?”金雲海半天沒聽見淩飛出聲,不耐煩地催促。

哈欠接二連三向淩飛襲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午的緣故,明明剛起床,還是困:“不去了,不想動。”

金雲海受不了:“我說你怎麽一身懶肉啊。”

淩飛皺眉,低頭看看自己,哪有肉啊,有也是完美的各種肌群:“你別是嫉妒我身材好就這麽诋毀吧。”

“哈,嫉妒你那火柴棍兒身材?”金雲海想擡頭看上帝,“你走路當心,我都害怕一個跟頭把你摔折了。”

“還是你自己當心吧,給人路面砸出天坑來影響交通。”

“我說你還能再損點兒麽?”

“自衛反擊戰永遠都是正義的。”

“擦,以前沒發現你嘴皮子這麽溜呢。”

“……”說實話,淩飛也沒發現。于是他開始糾結到底是天賦異禀只待發掘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終,他決定選擇後者,“這不是有你天天陪練麽。”

“得,沒工夫跟你磨嘴皮子了,晚上九點啊,地址我拿短信發你,料你那腦子也記不住。”

眼看着金雲海要單方面拍板定案,淩飛急忙喊住:“哎,等一下。”

“嗯?”

還嗯?他都說懶得動了,這家夥選擇性遺忘吧= =

“喝酒跟誰不能喝,你找別人吧。”

哪知金雲海說:“我找了啊,你不會以為我光找你一個然後咱倆舉杯換盞你侬我侬吧?”

淩飛克制住想抽人的沖動,聲音無比冷靜:“那就行了,不差我一個。”

金雲海也克制住想抽人的沖動:“我他媽又不會把你賣了,你娘們兒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淩飛一口面噎在嗓子眼兒,吞也不是,噴也不是。媽的他就想安安靜靜在家裏呆着怎麽就娘們兒了!你媽紅色娘子軍還天天扛槍出去打仗呢!

所以說世界真奇怪,他在深圳瘋的時候,淩老頭恨不得燒香拜佛就為讓他天天呆家裏,現在好了,他老實了,安安分分做個良民了,一頭熊又蹦出來了。他想說要不你倆幹脆他真想讓這倆人對接PK下,然後兩敗俱傷,他就自由了……

金雲海不知道在淩飛那裏他已經和淩老頭上升到了同一高度,但思想卻柏拉圖地跟淩老頭高度契合,那就是倆人都覺得淩飛是個死活不聽話的毛孩子,那叫一個欠抽:“晚上不出現,你就等着我去抓你吧。”

合上電話,淩飛鼓起腮幫子對着面館兒厚厚的棉門簾發愣,腦袋裏想的是,如果剛剛自己的回應不是默認而是神采飛揚的“抓不到抓不到”,金雲海會不會拿他當土豆直接炖了茄子。土豆炖茄子有什麽好吃的呢,淩飛搞不懂,上回金雲海請他吃東北菜,這菜是拿盆端上來的,他夾了一塊兒,那家夥消滅了一盆……絕對的惡夢>_<腹诽歸腹诽,晚上八點來鐘的時候,淩飛還是條件反射地開始在衣服堆裏翻來翻去,太豔的不行,會被噴像孔雀,太暗的不行,會被噴老氣橫秋,太薄的不行,他會冷,太厚的不行,遮身材,所以說他最煩出門啊!!!

酒吧是出租車司機按着短信開過去的,那時候雪已經停了,整個世界在夜幕下都泛着銀光,一閃一閃的,比霓虹還漂亮。淩飛扒着車窗看得入迷,弄得司機在後視鏡裏沖他樂,說來旅游的吧。

淩飛到地方之後給金子打電話,卻沒想又是包子出來接他的,這可讓淩飛自在不少,他沒想到包子也在。不過被包子帶進去之後,他就又後悔了,因為除了包子,再沒一個認識的。金雲海跟一幫人聊得正HIGH,看見他來,就點了個頭,然後繼續吹牛。

淩飛有點兒小郁悶,說不上這情緒的起源,反正不爽。包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來了,就跟他坐角落裏玩色子,邊玩兒邊說:“親愛的,來,笑一個,我這可特意來的呢。”

淩飛皺眉:“特意?”

“嗯哼。”包子擡手指指身後,“那家夥下午給我打電話,說晚上找你出來喝酒了,怕沒一個人認識你郁悶,又怕你一郁悶就犯抽,所以找我來三陪。”

淩飛黑線:“那他找我出來幹嘛,吃飽了撐的?”

“這個吧,我是這麽想的,”包子摸摸下巴,一派工藤新一範兒,“你呢,一個人在這邊兒,人生地不熟的,又天天擱酒店宅着,金子一想他不放心啊,這天天悶着還不悶出毛病來,幹脆,是不是拎出來自己照看着點兒,心裏踏實。”

淩飛跟聽天書似的,末了問:“這是你推理的還是他跟你說的?”

包子想想:“兩相結合吧。”

淩飛真誠地說:“這心思太難理解了。”

包子拍拍他肩膀:“慢慢就理解了,金子對哥們兒都挺照顧的。”

呃,好吧。淩飛想,雖然他還是沒能理解,但估計是地區差異,心肯定是好心,其他就不較真兒了。

一幫人喝酒吹牛到了某個階段,就無所謂認識不認識了,反正都HIGH了,氣氛也就活躍起來了。淩飛就在包子的帶領下跟大集團融為了一體。金子介紹的時候如是說:這是我哥們兒,你們叫他怪物就行,然後別灌他太多酒啊,我總覺着他容易酒後鬧事兒。

淩飛微笑,點頭,寒暄,覺得自己紳士得能上吉尼斯了,然後在心裏把金雲海當紙片兒撕吧得碎到不能再碎。

期間有一領班模樣的女人過來敲門,大意就是問要不要叫小姐。別人沒吱聲,全看金雲海,後者也不推辭,胳膊一揮:“拉倒吧,就你們這兒的水平,誰陪誰啊,我們太吃虧!”

衆人哄笑,領班囧囧退去。淩飛揉了揉眼睛,發誓要把金雲海那張臉深深印到腦子裏,然後在各種危急關頭都可以拎出來鼓勵自己,看,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後來淩飛在包子那兒了解到,今天喝酒的大部分都是金雲海生意上的朋友,而金雲海居然跟自己是同行,也做貿易的,不過他主要是跟俄羅斯那邊兒,買進賣出。但同行這話他沒好意思跟包子說,因為他在自己的貿易公司裏實在是,連個醬油都沒打過= =

怎麽說呢,這酒喝得其實不太痛快,确切的說淩飛根本沒喝多少,後來就靠沙發裏跟包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偶爾抽根煙,恍惚間,就好像回到了深圳。夜生活其實都這麽玩兒的,但他寧可回家打游戲。

金雲海不知道因為什麽跟一個朋友嗆起來了,等淩飛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撥電話,然後幾個大老爺們兒就在旁邊起哄。淩飛仔細去聽,他好像是叫什麽人過來,但對方應該是拒絕了,因為挂上電話的金雲海表情不太好。淩飛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但吐槽金雲海的機會,怎能放過~(≧▽≦)/~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覺湊過去,就聽一男的調侃:“金子,你這也不給力啊,人家媳婦兒都小鳥依人的,你這光打個電話讓嫂子露個面兒,還被撅了。”

淩飛難得在金子臉上看見狼狽,估計是想半天沒找到話回嘴,最後人家索性抄起大衣就往外沖:“操的,今天就是薅也要把他薅過來,媽的不打不知道深淺。”

衆人敲桌子砸碗的HIGH起來,金雲海就在兄弟們的助威聲中大踏步薅媳婦兒去了。

金雲海有點兒急了,淩飛能看出來。但急了也不代表能拿人家女的撒氣啊,就這破地方,烏煙瘴氣的,人家不來那簡直太有道理了。

包子把淩飛抓回去,笑得挺無奈:“祖宗,你就別跟着湊熱鬧啦。”

淩飛挺委屈:“我就想看看他媳婦兒長什麽樣子嘛。”

“拉倒。”包子給了個“我還不知道你”的眼神,末了塞瓶啤酒到淩飛手裏,“安心喝吧,金子不會回來了。”

“為什麽?”淩飛沒懂。

包子嘆口氣:“金子現在過去呢,就兩個可能。第一,人家甩都不甩他。第二,人家甩都不甩他然後他生氣了倆人就扭打到一起,情況好的話,天亮可以纏綿一小下。”

“情況不好呢?”

“這就說不準了,冷戰個一月半月都屬于正常情況。他倆那就不叫過日子,叫鬥牛。”

任何情況下,淩飛都不贊同使用暴力,而且還是對女的,媽的長得跟熊似的了不起啊:“難怪人家不跟他結婚,就他那一巴掌下去,估計能直接給人扇趴下。”

“扇趴下不至于,我不跟你說了麽,扭打成一團比較靠譜。”

“那女的練柔道的?”

包子一口酒噴出來,噴了淩飛滿頭滿臉。前者連忙抽直接給淩飛擦,邊擦還邊上氣不接下氣地樂:“這可不能怪我,哈哈……”

淩飛很有耐心地等奶黃包給他擦完,笑夠:“我不怪你,只要你給我一個讓我平靜的理由,我保證,不動你一根汗毛。”

“親愛的,你現在的表情和眼神都很恐怖……”

淩飛微笑:“理由。”

“好好好,”包子舉手投降,“金子他媳婦兒……操,怎那麽別扭呢,就金子他對象兒吧,不是練柔道的,也不是女的。”

前面的淩飛懂了,後面的需要消化。

包子很能理解,于是等他消化。

大約過了五分鐘,淩飛覺得可以了,消化得差不多了,直接問奶黃包:“幹嘛告訴我這個呢?”金雲海喜歡男的女的和他沒一根毛兒關系,不過他不覺得這種事當事人喜歡被宣揚。

“因為我不和你說金子也會和你說。”包子理所當然道,“你沒看他剛才打電話麽,那是真想叫來了,在場就你一個不知道他對象是男的,不就特意叫來給你看的?”

淩飛覺得金雲海的腦電波真的很難理解:“幹嘛特意叫來給我看呢?”

“可能是想要吓你吧……呃,好吧,可能倆字兒去掉,”包子露齒一樂,“他喜歡幹這種事兒。”

淩飛無力扶額,操,這什麽愛好啊!

事實證明奶黃包是英明神武的,金子一去不複返,再無音信。路口道別的時候包子還很贊賞地拍拍淩飛肩膀,說不愧是怪物,聽見這事兒,眉頭都不皺一下,這得是多麽強大的內心啊。其實淩飛當時的腦袋還有些木,所以沒有及時反駁,所謂強大,不是知道自己朋友是同性戀卻眉頭都不皺一下,而是不在乎自己是同性戀還想拿這事兒吓唬朋友= =

自從游戲賬號被盜之後,淩飛就不太上游戲了。雖然建了個小號,但半天練不上去,久而久之也就沒耐心了。軍團裏的人都讓他用注冊資料傳真到代理商那兒找回,他以麻煩為由拒絕了,然後被金雲海一針見血,說你壓根兒就沒記住注冊資料吧。好吧,金子真相了。所以這天游戲小號上忽然收到一組賬號密碼的私聊時,淩飛還有點兒懵。

【私聊頻道】

你對大鬧天宮說:啥玩意兒?

大鬧天宮對你說:賬號。

你對大鬧天宮說:我知道,誰的賬號,發給我幹嘛?

大鬧天宮對你說:你的賬號,發給別人有用麽。

你對大鬧天宮說:我的?蘭博基尼?

大鬧天宮對你說:你仔細瞪大牛眼再看看,那和你蘭博基尼是一個賬號嗎???

大鬧天宮對你說:你說話前能不能先過過腦子!

淩飛這叫一個委屈,那你說是我的賬號嘛,我天真,我正直,我信了,還要被鄙視,這什麽世界>_<大鬧天宮對你說:給你又弄了個滿級號,登上去看看,行得話以後就用這個。

你對大鬧天宮說:呃……

大鬧天宮對你說:呃毛啊,等你小號兒練起來這游戲都灰飛煙滅了!

【系統提示】我是怪物離開游戲。

淩飛發現了足以和牛頓三大定律媲美的第四大定律,那就是金雲海說什麽你做什麽就對了,一切唇槍舌劍都是垂死掙紮,除了能把大怪龍惹噴火然後身體被燒焦焦,再無其他作用。

【系統提示】海綿寶寶進入游戲。

【私聊頻道】

你對大鬧天宮說:這名字你起的?

大鬧天宮對你說:買的號兒,你以為我還能從頭給你練一個= =

你對大鬧天宮說:你買之前就不能看看名字嗎!

大鬧天宮對你說:嗯?沒注意啊,海綿寶寶?挺好的啊。

你對大鬧天宮說:哪裏好= =

大鬧天宮對你說:和你很般配。

你對大鬧天宮說:理由。

大鬧天宮對你說:不解釋。

你對大鬧天宮說:……

大鬧天宮對你說:行了,那以後就用這個了。

你對大鬧天宮說:這是個魔道,我原來是殺。

大鬧天宮對你說:湊合着用吧,魔道比殺簡單多了,而且我們隊裏缺法師。

你對大鬧天宮說:……

淩飛算是明白了,這他媽哪是給自己買號,這是給他們隊找苦力呢!你媽我號都丢了你還不放過我!你……

等下!

淩飛皺眉看着屏幕上的小姑娘,左轉三圈,右轉三圈,打開包裹,還有幾件衣服,再換上……

大鬧天宮對你說:人呢?

你對大鬧天宮說:等會兒。

大鬧天宮對你說:幹嘛呢?

你對大鬧天宮說:換衣服。

大鬧天宮對你說:換毛衣服?

你對大鬧天宮說:我發現魔道的衣服比殺星的好看啊~(≧▽≦)/~大鬧天宮對你說:……靠!

至此,淩飛這游戲就算又續上了,奶黃包說等開春兒金子又得忙了,所以這是盡情揮霍最後的假期呢。淩飛聽着聽着就想到了自己,開春兒,他的假期怕也要結束了呢。

随着元旦到來,真正的寒冷也來了。酒店姑娘們看淩飛穿的單薄,都勸他趕緊換羽絨服,別感冒了,淩飛沒聽,得得瑟瑟出去買了包煙回來,鼻涕便如奔騰的黃河水,小浪底也擋不住,沒轍,找一天太陽最大的時候,淩少出門兒去商場了。

1月3日

淩少在商場買了件很有型的皮夾克。

1月5日

淩少在同一家商場買了件完全看不出寬肩窄臀長腿的落地羽絨服。

1月7日

淩少在同一家商場的同一家羽絨服專賣買了頂毛線帽。

1月9日

淩少在同一家商場的同一家羽絨服專賣的同一個導購小姐的全方位介紹下買了圍巾手套。

1月10日

淩少下樓買煙終于覺得暖和了。

一月中旬的某周末,金雲海又找他出去。鑒于上次的不甚愉悅,淩飛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金雲海有備而來,說包子說啦,你不喜歡人多,而且還都不認識,小姑娘嘛都羞于見人,我懂,所以這回我保證,就咱倆。冰天雪地裏,淩飛差點兒把手機摔井蓋兒上。

這回金雲海定的時間挺靠譜,晚上六點,定的事兒也挺靠譜,吃四川火鍋。于是淩飛也就很靠譜的全副武裝,準時到達。

冬天永遠是火鍋的旺季,火鍋城裏人很多,可是淩飛一眼就能掃到那偉岸的身軀。平心而論,金雲海長得還湊合,你拿着去和劉德華吳彥祖布拉德彼特萊昂納多比,那是沒勝算,但就當下放眼整個火鍋城,還是可以脫穎而出的。五官比較立體,該有棱角的地方棱角分明,整個人從臉到身材都……最近流行個什麽詞兒來着,對,霸氣外露。就不說話光立那兒,也夠唬一陣子人了。

金雲海倒是沒第一時間瞅見淩飛,關鍵就是那家夥捂太嚴了,整個一粽子,就露倆眼睛,隔着熱氣騰騰的火鍋蒸汽,就真是孫悟空頂着火眼金睛來了,也照樣抓瞎。

沒認出的下場就是當淩飛站面前摘了帽子卸了圍脖之後,金雲海險些笑破肚子。

“哎喲我說,你這是防禽流感還是核輻射啊,太他媽搞了!”

淩飛懶得理他,把帽子圍巾都放好,又脫了羽絨服,然後金雲海傻眼了。好麽,整個一美少女變身,脫了羽絨服,閃閃發光的蘭博基尼就回來了= =

“兩位先生,看想吃點兒什麽?”服務員把菜單遞過來。

金雲海問他:“你能吃辣不?”

淩飛點頭:“越辣越好。”

“得,咱倆吃一塊兒去了。”金雲海跟服務員選了鍋底,又點了些肉和蔬菜,末了看淩飛還仔細研讀着菜單,“讓你點菜又不是解算術題,還沒選出來啊。”

淩飛很認真地凝着眉,幾近聚精會神了,聽金雲海這麽問才糾結地擡頭:“魚丸蝦丸蟹丸貢丸花枝丸海螺丸撒尿牛丸,我該選哪個?”

金雲海黑線:“你和丸子有仇麽?”

服務員笑了,忙不疊挨個介紹了一遍,比如墨魚丸口感會彈一些牛肉丸更香雲雲。結果每介紹一個,淩飛那表情又糾結一分。

金雲海算是看明白了,直接問服務員:“能來個丸子拼盤麽?”

服務員囧,說:“先生實在不好意思,這價格都不一樣……”

“那就按最貴的算。”

“……行。”

淩飛第一次在這人身上發現閃光點,頭腦靈活^_^

金雲海被淩飛笑得發毛,決定用聊天轉移注意力。

和怪物聊天是件很過瘾的事情,起碼金雲海是單方面這麽認為的。也說不好原因,反正倆人不管能不能唠到一塊兒去,就是過瘾,擡杠過瘾,吹牛過瘾,鬥嘴也有意思,這也是金雲海時不時就把淩飛拎出來的一個原因,朋友好找,知己難求,而淩飛屬于朋友和知己外的第三物種,與君鬥,樂趣無窮。

淩飛光顧着鬥嘴,哪知道對方腦子裏已經把自己屬性給定了。不過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怎麽樣,因為他也很難給金雲海下個定義,狐朋狗友吧,說不過去,純網友呢又太生疏,摯友肯定算不上,然後就四不像了,偏他還挺樂意跟這四不像一起打發時間。

不一會兒,火鍋就上來了。通紅通紅一盆,淩飛剛想下筷子,卻見大鬧天宮沖門口招手。淩飛回頭,就遠遠看着一男的往這邊走。

很快,男人走到面前,淩飛瞪大眼睛,風中石化。

“我媳婦兒,上回沒見着,這回補償。”金雲海說着拉男人坐下,剛要介紹,就看見淩飛那見了鬼的表情,哭笑不得,“別裝了,包子不都跟你說了麽。”

淩飛張張嘴,沒找着聲音。包子是告訴他了,告訴他金子媳婦兒是個男的,但沒告訴他那個男的叫沈銳,好吧,就是告訴了他叫沈銳,他也不會認為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沈銳……

你媽地球是個村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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