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陰謀
戮幫。
“強爺呢?”這裏的人基本都認識安鏡,她在戮幫出入自由。
“強爺去賭場了。” “強爺去收賬了。”
衆口不一,定有貓膩。
安鏡态度強硬:“強爺到底去了哪兒?柏楊你說!”
衆人不答,安鏡拔/槍:“他是不是帶人去截殺薛華了?說啊!是不是?!”
柏楊站出來:“鏡爺,您不是不知道強爺對您有多看重,我們死了幾個兄弟,還連累鏡爺中了一槍,這口氣,強爺無論如何是咽不下的!”
安鏡猜得沒錯:“薛華有工部局的人做靠山,敢大張旗鼓發什麽所謂的聲明,就是為了引蛇出洞,好給徐偉強扣罪名。”
“強爺鐵了心做的事,我們想攔也攔不住。”
“他帶了多少人去?”
“就,就他一人。好像還有他認識的非幫內友人,是一名狙擊手。”
“真是不要命!”安鏡罵道,“柏楊,你帶幾個弟兄去外圍接應,沒出事故就都別露臉。”
……
薛華所在的醫院門口,圍了好幾家報社的記者,安鏡戴帽子躲在街道轉角處觀察。圍觀者衆多,不是殺人時機。
安鏡還未發現徐偉強的身影,醫院門口那邊就“砰”的一聲炸開了鍋。薛華沒來得及開口就倒地身亡了,周遭衆人全都抱頭亂竄。
混亂中,巡捕房幾十號人從四面八方湧入。
安鏡壓低帽沿,在人群中看到了安熙和戚如月,剛想去找他們,就見安熙警惕地和一個穿着中山裝的陌生男人交頭接耳,還往他手裏塞了什麽東西。
他們的接觸很快結束。随後,安熙拉着戚如月迅速撤離了是非之地。
愣神的空檔,安鏡被人從身後抓住胳膊往巡捕人數最少的缺口處帶:“你怎麽來了?”
“徐偉強,薛華出院搞這麽大動靜,明顯是個圈套,巡捕房早就做好了埋伏。你這麽聰明一人,為什麽不能理智一點?偏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我如果現在不動手,薛華的發言就會刊登在明天的報紙上,而他的發言,極可能對你不利。為了隐蔽行事,我只身前來,狙擊手既已得手,我不會再打草驚蛇,趁亂走吧。”
“砰!” “砰!” 又兩聲槍響。
安鏡和徐偉強同時看向有人尖叫的地方,一名大着肚子的女人躺在血泊中。
徐偉強第一時間解釋:“不是我的人幹的!”
“工部局董事薛華和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死于前來報複尋仇的戮幫槍下。徐偉強,做局的人,是個狠角色。”
喬裝改扮後的徐偉強并沒有被巡捕房的人抓住,他和安鏡平安回了到戮幫開設的賭場。
安鏡越想越不對勁,說道:“派人去查一查那個孕婦的身份,她的死必有蹊跷。”
“今晚我會去确認後面兩槍是不是他開的。”
“他是誰?”
“一個靠奪命謀生的殺手。”
……
安家。
安熙比安鏡回家得早,正在練習彈鋼琴,赫然是戚如月跟喻音瑕聯手彈奏的那首曲子。
安鏡進門後站着聽完,才走向他:“薛華被槍殺的消息傳開了。”
安熙翻了一頁琴譜,頁面上是曲子的名字。
“姐,這首曲子好聽吧?叫《愛之夢》。悠揚的旋律中,蘊涵着純真高尚的愛情。”
安鏡哪有心思跟他談什麽愛情:“你和如月沒受傷吧?”
合上琴譜,放下琴蓋,安熙若無其事地起身笑道:“我能有什麽事?就是如月她受了點驚吓,我送她回去了。”
“你……”要從何問起呢?
“姐,”安熙先發制人,問道,“強爺是不是跟薛華有仇?”
“他的事,我不清楚,你也別多問多管。”安鏡不希望安熙跟徐偉強有過多交集,“租界和老城區都不太平,少去。要去就去廠裏待着打理生意。”
“黑幫的事少管,這句話該我說給你聽。”安熙神情嚴肅,“姐,我們家做生意是堂堂正正走的白道,你跟強爺私交歸私交,但黑白兩道自古不相容,戮幫那邊,你別陷太深。”
安鏡與徐偉強的緣起,安熙是知道的。只要不涉及原則,不牽扯生命,他都不會過問。
“安氏企業和安家人遵紀守法,黑幫卻以法外逍遙為榮。姐,抽身吧,你欠他的,我們用錢還他,要多少都行。”
“我和他,沒什麽欠與不欠了。”安鏡心情沉重,“安熙,你勸我的話,我聽進去了。你最好也把剛剛勸我的話再對自己說一遍,別泥足深陷。”
安熙一愣。
安鏡察顏觀色的本事可比安熙強多了。
“我若死于非命,無關緊要,但你不同。你的命,務必留給安氏。”
……
樵幫。
一個臉上有兩指節長刀疤的光頭男人坐在虎皮椅上,右手在頭頂雜亂無章地摸着,煩躁和焦慮皆有。
站在他兩側的十幾人垂手而立,無人作聲。
“都杵在這兒幹嘛,看着就煩,滾出去。”一名身材豐腴的女人挎着價格不菲的名牌包包走進來,“東爺這兒有我,你們都滾吧。”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互相遞眼色,然後一窩蜂地疾步出門。
只戴帽子的一人在最後離開前畢恭畢敬地說了句:“悲訊傳來,東爺難免傷心,嫂子……”
“滾!”東爺砸了茶杯。
被叫做嫂子的,是跟了陳東三年的女人,張婉瑩。
張婉瑩是樵幫大嫂,道上的人無一不知,所以陳東不敢讓張婉瑩給他生孩子。
風險太大。
陳東今年四十一歲,随着年紀上來,想要孩子承歡膝下的心也越來越急,這才暗地裏在相對安全的租界內勾搭且包養了一個給他生孩子的女人。
六個多月了,再有三個月,孩子一出生,他就能做爸爸了。是個帶把的兒子,他連名字都想好了。
“東爺,”張婉瑩坐到陳東身邊,把他的頭抱在胸前,“你想要孩子,我給你生。”
“我大費周折藏起來的女人都生不下來,何況你?”
“反正都是藏,你也藏我一回。”她有一張花容月貌的臉蛋,跟着他給他長臉,也圖了幾年大手大腳花錢的富貴日子。可說到底,哪個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呢?
陳東看着張婉瑩,二十五歲的她,容貌依舊靓麗光鮮。
心裏有所動容,擡起她的下巴,在唇和脖頸上狠狠親了兩口:“好,等老子把這筆賬算清了,就跟你生孩子。”
……
第二天報紙一出,頭條便是工部局薛華被槍殺,次條是作案者同黨被抓,當夜招供,薛董和孕婦之死,皆系戮幫所為。
巡捕房正式與戮幫宣戰。揚言将搜集一切相關證據,誓要順應民意将喪盡天良者“繩之于法”。
命案發生在租界,戮幫在租界外。難辦,也要辦。
……
安鏡看着報紙,徐偉強說他只身前往,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同黨?
栽贓嫁禍,那名孕婦就是引戰的另一根□□。
這份報紙,喻音瑕也看了。
喻家。
書房裏,喻正清叼着煙鬥對喻音瑕說道:“戮幫自顧不暇,安鏡若貿然出手相助,必玩火***。”
喻音瑕忍着心絞痛:“下一步該怎麽做,還請父親明示。”
“欲擒故縱,讓她死心塌地。”
仙樂門發生槍案那晚,跟薛華同在一個包房的還有一重要人物。原本他只是碰運氣,碰安鏡會不會在看到喻音瑕獻曲祝壽後,前來仙樂門“認人”的運氣。
他碰到了。
安鏡和徐偉強,都來了。
于是他将計就計,激了薛華挑釁徐偉強,兩者水火不容,槍戰一觸即發,紅纓也順利更進一步地撩撥上了安鏡。
這個人,叫卡恩,和喻正清算是“同盟”。
所以喻音瑕在老城區跟安鏡的相處,都在喻正清和卡恩的意料之中。
醫院門口開出第二槍第三槍的人,也是他雇來的。至于那個孕婦為什麽會出現,就要從張婉瑩說起了。
現如今徐偉強被工部局視作頭號目标,被樵幫視作頭號敵人,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安鏡那方猶如斷了一臂,勢力與耳目大不如從前。
戮幫已遭難,該輪到安氏了。
……
喻音瑕借着幫夫人送東西去喻蘭茵家,回程路上轉去了安鏡辦公的地方。
安熙大伯家,有一個老來子,年17歲,不好好讀書,天天不是在安氏企業耀武揚威,就是在外頭惹事生非。
“請轉告鏡爺,喻音瑕小姐來拜訪。”絮兒對接待的人說道。
“鏡爺在跟客戶談合作,你家小姐可能要多等一陣子。”公司不像在安家,他們的重心只有工作。
“無事。絮兒,我們等一下吧。”喻音瑕明事理,不會無緣無故打擾安鏡談生意。
剛在接待區落座,吊兒郎當的安熠就尾随而進。
安家基因不錯,安氏子孫長得不是“風流倜傥”就是“俏麗多姿”。
安熠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還沒成年就睡了不下十個女人。一半是風月場所的,也有一半是被他用錢騙到床上的良家小姑娘。
好打發的,給點錢了事,也有不好打發的企圖用懷孕上位,結果不但堕了胎,還吃了官司。
有錢能使鬼推磨。
喻音瑕一進門,磨了半天洋工的安熠就注意到她了。
這個女人,面相清冷,氣質絕佳,以往睡過的和奉承他的那些貨色都無法與之媲美。
安熠燃燒起了征服欲,靠自己騙不到手,那就靠家世,總有一樣能成。
作者有話要說: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媳婦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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