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3 這麽快就想管我了?

文詩月回到家以後, 家裏很安靜,客廳沒人,她估摸着王晚晴可能已經睡了。

她馬不停蹄地跑到陽臺上朝樓下望去, 那輛黑色的越野還停在原地,被路燈的一縷微光穿透車頂。

手機微信響了一聲, 她點開是李且發來的消息:【走了,明天見。】

文詩月扒在窗欄上,笑着給他回過去:【那你還不走。】

李且秒回了個語音:“嗯?偷看我?”

文詩月做賊心虛一般地往後退了步,聊天框裏又彈出一條語音:“別躲了, 你相親對象, 視力太好,看得到。”

她聽到語音裏那刻意把“對象”倆字兒咬的很重的含笑嗓音, 心裏的小鹿又亂撞了兩下。

她給他回過去:【很晚了,快回去。】

李且:【走了。】

然後文詩月探頭看到那輛半隐在夜色裏的越野車頭燈一亮, 緩緩駛出了她的視線範圍,直至消失不見。

她的目光順着盞盞路燈往回收, 而後仰頭看向潑墨的天, 陣陣深秋泛冷的夜風裹挾而來,将她渾身的熱量散去了一些。

她想到了剛才在車裏, 李且沒有直接跟她表白, 而是說要追她。

她其實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王晚晴還沒做手術, 手術怎麽都會有風險, 哪怕是良性也是開顱, 所以他不希望剛好是在這個時候。

而且,雖然他們經歷了這麽多,但也是苦樂參半。

今天是第一次相親,他才說循序漸進, 這是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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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吃飯時他在她還沒有問出是否辭職的事,就被他先說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跟李且相處時日并不算多,可很多事完全不需要彼此說出口,僅憑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這種感覺,想想還挺奇妙的。

文詩月低頭看着手裏的禮物,揚着唇角,轉身回了房。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遇到了從卧室出來的王晚晴。

“媽。”

“剛回來?”

“回來了一會兒,我以為你睡了。”

王晚晴朝文詩月笑了笑,直言不諱:“怎麽樣,今天的相親還滿意嗎?”

文詩月本來是打算回來找王晚晴聊聊的,結果以為她睡了,想着明早要去醫院,就沒有打擾她。

但是眼下王晚晴問了,她還是很想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樣,讓她改變了主意,接受了李且。

還特地安排了他們相親。

“嗯。”文詩月點點頭,看向王晚晴,“可是你為什麽會突然……”

“月月,來,”王晚晴打斷了文詩月,“你跟我進來。”

文詩月有些不明所以,扶着王晚晴進了房。

一隅柔柔的壁燈半盈在卧室裏,窗戶半啓,夜風鼓動着窗簾,讓夜寂靜而溫馨。

王晚晴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書,在文詩月的身邊坐下,遞給她。

文詩月目光落在書上,是十年前的那本《明朝那些事兒》。

此去經年,走過十年的書早已沾染了歲月的痕跡,老舊泛黃,還透着一股淡淡的黴味兒。

她慢慢掀開扉頁,上面的字蒼勁有力,筆鋒潇灑,看似端正卻又帶着股飛揚驕傲。

其實也就不過“李且”二字加上一個日期“2009.6.21”。

這本書不是當年她買的那本,而是李且的那本。

說起來也是機緣巧合,當年她在蘇木那兒看到了這本書,是他借李且的來看。

而她看到的那一剎那,心裏有個小人在瘋狂的慫恿着她,于是被她給偷龍轉鳳了。

她躲在卧室裏一筆一劃照着李且的字臨摹到她這本上,然後趁機裝進了蘇木的書包。

因為害怕被發現,她足足緊張了一個禮拜,見無事發生,才漸漸放下心來。

緊張過後,是更長時間的開心和滿足。

她像個變态一樣,每天都會将這本書翻開又合上,又小心翼翼地放進她特地為之騰出來的抽屜裏。

這是她擁有的,完完全全屬于李且的東西。

“上個禮拜我不是回了一趟南興,在儲物室的箱子裏看到的,就帶了回來。”王晚晴伸手翻到中間,取出了夾在裏面的照片遞給文詩月,“書裏還夾着這個。”

文詩月微愣,原來照片根本沒丢。

她接過照片,照片陳舊。可照片裏穿着藍白校服的俊逸少年和清純少女,依舊被定格在最美好的年紀和地點裏。

因為是被抓拍的,兩人看向鏡頭的目光都還有些茫然,卻又格外自然。

那是屬于是十六歲的文詩月和十八歲的李且,照片裏的他們還很青澀。

她将照片翻過來,背面那兩行字已經變淡了不少,她輕輕摩挲着上面還算清晰的字跡,好像知道了原因。

“我一直在想你對李且為什麽會有這麽深的感情,原來這就是答案。”王晚晴嘆了口氣,“你從小到大我用心在培養你,培養你的興趣,培養你的性格,把我認為最好的都給你。我自認把你培養的很好,你懂事善良,哪怕成績差一點,你也不氣餒。我看到你努力去追趕成績,看到你高中那幾年起早貪黑有多努力,也看到了皇天不負苦心人,你得到了回報。”

王晚晴說着有些哽咽:“但是我竟然把這些當做理所當然,當做是我培養的結果。因此我從來不問你為什麽,從來沒有像你爸爸一樣,站在朋友的角度跟你談過一次心。我從來就不知道,你拼命努力的背後是因為你偷偷喜歡着一個更加優秀的男孩子。”

“媽。”文詩月伸手撫上王晚晴的手,用力搖搖頭,“這不能怪你,自從爸爸去世了以後你也病了,你真的也為我付出了太多,是我不敢跟你說。”

“你當年想考北京的大學就是因為他吧。”王晚晴稍微緩和了一下情緒,問道。

“嗯。”文詩月點點頭,“可惜那時候他要出國了。”

“難怪,難怪那段時間我看你總是情緒低落,提不起精神。我還以為你擔心成績沒有達到預期。”王晚晴拍拍文詩月的手背,話音一轉,“還好啊,你們終歸是有緣的,沒有錯過。”

“一切都是我這個當媽的錯。你說得對,媽從來就沒有顧及過你的想法,總是把我覺得好的強加到你身上。媽不知道你原來喜歡了他十年。媽更加不知道你爸爸去世以後,在你最艱難的那段日子裏,是他幫你走出來的。”

“媽跟你道歉,是我一直以來忽略了你,是我錯過了你最需要我的時候。”

文詩月轉過身面向王晚晴,母女倆潸然淚下。

她伸手抱住她,安慰她:“媽你別這樣,你把我培養的很好。你給了我足夠的愛,也給了我最好的物質生活,讓我心懷善意去對待這個世界,沒有你也沒有現在的我。”

“對于李且,我以前也真的有放下過。真的,我有在積極快樂的生活,只是再見到他時我還是會情不自禁。是我低估了這份喜歡的分量,我比從前還要喜歡他。”

“而我跟他現在是兩情相悅,我們也得到了你的認可,我真的很開心。”

我如願以償了,他看到我了。

再也不會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一個人上臺,一個人退場。

他在臺下看着我,會為我鼓掌,且只為我一個人給予最熱烈的回應。

王晚晴伸手撫摸着文詩月的頭發:“李且是個好孩子,有教養有擔當,可比你爸爸細心靠譜多了。把你交給他我很放心,我相信他能帶給你幸福。”

發現李且是警察那天,她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他站在窗戶邊用自己幫文詩月擋光,他看她的眼神是柔情似水的。

而類似這樣的細節,她在那段日子裏還觀察到了很多。所以那天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證件掉落被她看見,她已經問出口了。

而她當時也并沒有情緒失控,反倒是現在的她好像可以正視警察了。

謝語涵結婚那晚,李且送文詩月回來。明明知道她不願意看見他,卻又怕文詩月影響到她,在她的冷眼下還是留了下來忙前忙後,守了大半宿。

還有那天李且特地來找她,想起他當時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能看見他的拳頭攥的有多緊,能看到他內心有多掙紮。

可是當他看到文詩月照片的一瞬間,他眼所有的糾結的神色都消失了,他是那麽堅定地告訴她,他可以轉行。

而他臨走時還懇請她不要把這些告訴文詩月,他不想她的心裏有任何的負擔。

這是得多愛她的女兒,才事事為她考慮至此,并且讓他能決心放棄自己的信仰和理想。

老實說,這一點連文陽都無法做到。

文詩月跟王晚晴又聊了一會兒,才回到房間,情緒也平複了不少。

她将手裏的書擱在桌子上,伸手去拆禮物。

剛好打開盒子看到裏面的東西,微信的就響了。

李且:【到家了。】

文詩月瞥了一眼盒子裏的大牌手表,回他:【你怎麽送我這麽貴的手表。】

李且發來一個語音,慵懶低沉,像午夜電臺男聲滋滋過耳:“這不比你總是看手機強,你這工作需要經常看時間。”

直男果然是夠簡單粗暴,還是個有錢的直男。

文詩月清清嗓子,也回他語音:“那這個也太貴了。”

李且笑:“哪有收禮物還挑三揀四的。學妹,學長教你,要學會接受別人的好意,尤其是你的相親對象,嗯?”

文詩月耳朵被燙了一下,她承認她今晚真的很興奮。

她跟李且沒有阻礙了,她從王晚晴那裏得知了一切,她好久好久沒有這麽踏實開心過了。

她仰躺到床上去,感覺自己整個人比随風而飄蒲公英還要輕盈。飄到哪裏,哪裏就被播下開心的種子,開出漫山遍野的歡喜之花,從此鳥語花香。

文詩月湊到手機說:“那謝謝。但是你以後別這麽亂花錢了,禮物是個心意而已。”

李且很快回她:“怎麽,這麽快就想管我了?”

文詩月的臉更燙了,翻了個身,伸手拿起枕頭,把臉藏了進去。

看來“林旭”還真不是他演出來的,他完全本色出演啊。

她剛才好像聽到語音裏有誰在說話的聲音,剛好給她機會轉移一下話題。

文詩月把臉擡起來,繼續湊到手機問:“誰在跟你說話嗎?”

言下之意,你稍微克制一下你的語言。

誰知道,李且卻意味深長地回:“放心,是我奶奶。”

文詩月一噎,什麽就放心了。

她不是在懷疑他什麽,他這話說的她好像是在查崗似的。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文詩月:“那你陪你奶奶聊聊天吧。”

李且:“我奶奶說想跟你聊天。”

文詩月一驚,坐了起來,理了理頭發,問:“現在嗎?”

李且笑:“不是,是問我什麽時候帶曲奇姑娘見她。”

文詩月故作不知:“誰是曲奇姑娘啊?”

李且:“有的小姑娘這就有點兒不厚道了,好歹是吃人嘴軟,怎麽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文詩月還沒想好怎麽回,李且就又發來一條:“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不跟你說了,早點睡。”

文詩月懵逼:“什麽六大門派。”

李且笑的無奈,聲音都小了一些:“我奶奶,我爸,我媽。”

文詩月一聽驀地一笑,手上打字:【那李教主打完架也早點休息。】

李且那邊可能不方便發語音,發了文字過來:【行,給我的教主夫人守住光明頂。】

然後他又給她發了個月亮的表情,兩人才結束了聊天。

李且收起手機,就被一家人三雙眼睛盯死,讓他從實招來。

畢竟家裏人總覺得他在感情方面不開竅,就從來沒從他口中聽說過姑娘的名字,急得團團轉,他也不以為意。

畢竟,他早就想過他這一生大概率就貢獻給警隊了,沒打算結婚生子,所以面對姑娘他總是退避三舍,冷淡待之。

可惜他遇上了文詩月,遇上了這個讓他反複心動淪陷,怎麽樣都無法放下也割舍不掉的姑娘。

晚上回來的時候,他以為大家都睡了,才在沙發上跟文詩月聊微信。

哪知道,身後一陣涼飕飕,從奶奶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出現,給他搞得無法金蟬脫殼。

最後,他老實交代:“是,在追一個姑娘,等追到了再帶給你們看。”

顏君心笑問:“還是那個曲奇姑娘?”

李且點點頭:“是,一直都是。”

然後,李且被奶奶和母上大人問的招架不住,最後單手撐着沙發背,輕松翻了過去,逃之夭夭。

窗戶沒關,深夜寂寞的秋風許是害怕寂寞,敲進了百姓家的窗,與萬家燈火跳一支深夜的探戈。

風在光影裏卷起桌面上的書頁,發出清脆的聲響。

最終停在了那張有些老舊的照片上,潔白的窗簾一下一下拂過少年和少女的臉龐。

文詩月洗漱好,正好走到窗前,看到桌子上的東西,不由得莞爾一笑。

原來有的東西在對的時間裏是真的可以失而複得的。

包括那本初遇時的書,包括那張以為丢失的合照。

包括,她和李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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