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小白兔與大灰狼

很久很久的一段時間裏，我常常反複不斷地做着那個夢。

在漫山遍野開滿百合花的山谷裏，我和江舟相對而立，清幽的月光灑了我們滿身。

我低低地啜泣，他揚手拭去我眼角的淚。

“我們——一定——會有再見面的一天——”

“不管你去了哪，我一定會找到你！”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五個月前——

耳邊擦過呼呼的風聲，我閉上了眼睛，身體不斷地下墜，下墜，墜向無底的深淵。

忽又想起山腳的小詩：我從何處來，沒有人知道；我向何處去，沒有人明了。

或許，在這個美麗的冰雪世界永遠沉睡，也挺好？

忽然，下墜之勢大減，我的右手被硬生生抓住。

“尹海露，你這個大笨蛋，抓緊我的手！”

我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吼聲驚醒，映入眼簾的是江舟一雙焦心如焚的眸子。

“你……”我語未出，淚先流：“你為什麽要跳下來？我明明已經放了手……”

他右手拉住我，左手奮力抓住山壁上橫出的一棵樹的樹枝。我們被這棵樹挂在山腰。

“傻瓜，你又怕黑，又怕冷，沒有我陪着不孤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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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說，臉上手上全是刮傷，頭上身上都是雪。

已是一臉狼狽，嘴角竟然還漾起一絲笑。

“因為我說過——”

“不管你去了哪，我都會找到你！”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只有凜冽的風聲，樹枝吱吱呀呀聲和江舟的喘息聲。月亮隐沒在烏雲裏，我們陷進一片黑暗。

“江舟，你有沒有聽過小白兔和大灰狼的故事？”我忽然開口。

“什麽？”他的聲音略帶疲憊。

“從前有只大灰狼，想把一只小白兔抓來當午餐。”

“小白兔拼命地跑呀跑，一不小心掉進了獵人的陷阱。小白兔哀求大灰狼救她上去。大灰狼咳嗽了一聲，說：‘那你以後要永遠留在我身邊！’”

“‘為什麽呀？’小白兔很驚訝。‘你不吃我了麽？’”

“‘我要把你養肥了以後再吃掉！’大灰狼咧開嘴，龇着牙笑。”

“誰是小白兔，誰是大灰狼？”江舟冷聲問，帶着幾分無奈。黑暗裏看不見他的神情，但我能猜到，他現在一定冷冰冰地繃着一張臭臉。

“呵呵！”我幹笑兩聲：“當然……你是小白兔，我是大灰狼咯！”

突然“咔嚓”一聲樹幹折斷的聲音，我整個身子都向下滑去。

“抓緊我的手！”他急忙握緊我的左手。

一陣慌亂中，半截樹幹滾落，江舟左手抓住另外搖搖欲墜的半截，右手拉着我。

“大灰狼，如果沒有我的話，你的運動神經那麽發達，一定能爬上去吧！”

我輕聲喃喃自語。

“聽好了——”他手上力道猛地加重，捏得我生疼。

“我不許你放手！不許你一個人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哭！不許你離開我！”

“江舟……”

我只覺得眼眶熱熱的，淚直湧而上。

“我不騙你……我覺得好冷，好困……眼睛都快睜不開……手好像也不聽我的話了……”

“笨蛋，不能睡！”他大急。“這麽久沒回去，現在克裏斯一定在找我們！堅持住，很快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嗯，好，我不睡……聽你的，以後我都聽你的……”我昏昏沉沉地應了一句，左手不知不覺向下滑了一寸。他拼命拉卻拉不住我。

雲霧漸漸散開，月亮探出了頭。

“海露……”他低聲喊，看看頭頂，又看看腳下。我似乎聽見了他心裏的嘆息。

“嗯？”

“你相不相信我？”他淡淡地說。

我不假思索，向着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我，要放手了！”

月光下他的眼光一片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