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熟悉而陌生

“聽說Angel之所以這麽紅是因為有大財團在背後支持！”“你們都不知道吧！其實她是某大財團老總的女朋友！”“我怎麽聽說是因為她有弗洛美斯王國的王室撐腰？”“哇塞，年紀這麽小，背景就這麽複雜，現在的小孩太會來事兒了！”“想出名想瘋了呗！”“不過長得真的超可愛的！”“對啊，對啊！”“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她是混血兒吧！”

仿佛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裏，各種各樣的聲音鋪天蓋般席卷而來，把夏雨橙困在中心。她茫然地看着身旁這些陌生的臉龐和紛繁的聲音。雖然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個歌手的時候就知道必然有天要面對這一切，卻仍然在這一刻來臨時輸得一敗塗地。

“沒有……沒有……我沒有！！！”想要大喊出聲，嗓子裏卻啞啞的一個音節也發不出。沒有……沒有攀附大財團，也沒有弗洛美斯王國的支持……我只想唱歌，單純地唱歌，快樂地唱歌……就這麽簡單而已！

淚珠再次不争氣地湧上眼簾。

“不要看！”

一晃之間，一雙溫柔的、手指修長的、微微冰涼的手已捂住她的眼睛。

耳邊是一個溫婉如水、輕柔似夢的聲音，如涓涓流水般美妙動聽。

“如果一輩子活在別人的眼光裏，就永遠無法做真實的自己！”

“跟我走！”夏雨橙感到白衣姐姐把手從她眼前移開，抓住了她的手。她覺得好溫暖好安心，就像許多年前她把小手放進他的大手裏時的感覺一樣。她被她緊緊拽着，恍恍惚惚、稀裏糊塗地擠出了圍觀的人群。走出了T大正門，來到一輛黑色的、豪華而霸氣的越野車前。

她遙控打開了車門，夏雨橙踏上車的一剎那，左腳腳踝一陣刺骨的疼痛。

“你家在哪兒？”她轉動車鑰匙，啓動了車子。

夏雨橙把“單身宿舍”的地址告訴了她。她一踩油門，車子風馳電掣般的沖了出去。一路上開得又猛又快，幾個急轉彎讓她幾乎懷疑車在漂移。“那個……姐姐……剛才最後一球為什麽要傳給我？我的球技這麽爛，如果沒投進怎麽辦……”“總之，謝謝你幫我搶回了球！”“送你兩張我的演唱會的票作為謝禮吧！帶你的愛人一起來哦！”夏雨橙一邊抓緊安全帶一邊叽叽喳喳地話唠，她毫不理會，一言不發地加大了油門。

越野車在“單身宿舍”樓下一個急剎車幹淨利索地停穩。

“家裏有急救箱嗎？”

略側過臉，她對夏雨橙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空氣裏到處漂浮着淡淡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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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的香氣呢？

她坐在沙發上有點兒恍惚。

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久違了的味道！

在夏雨橙打開公寓門時，那香氣鋪天蓋迎面而來，使她迷失其中無處可逃。這女孩……！從她看到她在T大的籃球場投籃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她身上有着某種說不清的東西，是那麽閃亮，那麽奪目，那麽……熟悉！

“謝謝你送我回家，喏，嘗嘗我泡的茶……”

清香幽綿，沁人心脾，嫩綠欲滴，滿室芬芳！夏雨橙端着兩個雅致的紫砂茶杯緩緩從廚房走來，空氣裏的香氣越發濃郁，幾乎使她沉迷淪陷無可自拔！

“這茶……”她低喃。

“茉莉花茶！我最愛喝的茶哦！”面前的少女滿臉天真的笑容。“我每天在美國喝咖啡喝到吐，幸虧他教我泡茉莉花茶，要不然我早就被那些摩卡呀、拿鐵呀什麽的給嗆死了！”

“他……”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夏雨橙不好意思地一笑，微微地別過臉去，兩頰飛紅。

相思難表，魂夢無據，昨日似夢，暮雨如畫，少女心事勝過所有詩！

少女臉上羞澀的笑容，茶幾上嶄新的情侶杯，沙發上繡着his and hers(他與她的)式樣的抱枕……他與她的關系不言而喻。心頭為什麽有些不是滋味？為什麽如此心神恍惚、魂不守舍？不過是一杯茉莉花茶，一個偶遇，一個巧合而已！

心中已思緒萬千，臉上卻不改從容。一言不發地把她拉到沙發上，脫下她左腳上的運動鞋，一只晶瑩剔透、小巧玲珑的小腳又紅又腫像只豬蹄。“明明腫這麽厲害還要逞強！”她打開急救箱，給她塗上藥膏，外加冷敷，再擺好兩個靠墊，好讓她舒舒服服地把腳搭在上面。

“這個藥，早晚各塗一次……那個藥，一天吃三次……每天要堅持冷敷，才能盡快消腫……”

原來她都知道！聽着她的碎碎念，夏雨橙心裏頓時湧起一股暖流。雖然一直忍着不說，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她的眼睛！就連走出籃球場時，被一個大胖子撞了一下，把腳崴傷了她也知道！

夏雨橙不知不覺低下了頭。

“不趕快好起來，怎麽開演唱會呢？”嘴角仿佛全是無奈，眼神裏卻似有笑意。

夏雨橙還是沒有說話。

只有肩頭微微在起伏。

“怎麽了？很疼嗎？”她放心不下，走過去托起她的小臉，才發現她早已哭得像只小花貓。夏雨橙伸出雙臂摟住她，眼淚吧嗒吧嗒就往下掉。“除了他，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

又是這一套！撒嬌、耍賴、厚着臉皮抓住了就不肯松開……在籃球場就這樣，現在又來……她暗自搖頭。可自己為什麽就不能像對別人一樣幹幹脆脆地把她推開，報以一個漠然的眼神，然後走得頭也不回呢？這些年自己不是向來如此嗎？為什麽今天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如此包容？她身上究竟有什麽在吸引着自己？是最初看見她時投籃的那個姿勢，那個眼神……還是那股幾乎使人迷失的茉莉花茶的香氣？

“咕嚕嚕……咕嚕嚕……”

一陣細微的聲響，兩個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觑地看着對方。還沒來及說話，又是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在一片安靜中聽來尤為清晰。

“是你吧？”她忍不住笑了出來。“肚子餓了？”

夏雨橙兩頰緋紅，眼角的淚還沒幹，一雙大大的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原來竟然把隐形眼鏡給哭飛了。

她暗暗擦了把汗。

“你家有什麽吃的？”

“電飯煲裏有粥。”

夏雨橙的聲音甜甜的，眼神甜甜的，嘴角的笑更像蜜一樣甜。

熱好了電飯煲裏的白米粥，盛了兩碗，一碗給夏雨橙，一碗給自己。下午還有會。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表，還有時間。

“姐姐，你的籃球怎麽打得那麽好？”夏雨橙嘴裏一邊吃着一邊不忘說話。“在美國的時候我練了好久，還有他教我，都還這麽爛！”

“那時我剛出道，要拍一個以籃球為主題的MV。因為不會打籃球，被那群伴舞的美國女孩嘲笑。後來我沒回家一個人躲起來哭，他急得到處找我，終于在一個破舊的街頭籃球場找到我。我朝他任性地大喊以後永遠不拍MV，也不唱歌了！他發了脾氣，說，你想學籃球是嗎？好，我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籃球！說着他就跳了起來，整個人好像飛起來一樣！”

“你猜怎麽了？”夏雨橙格格一笑：“那是一個灌籃！一個把老外都吓傻了的灌籃！”

“那天以後，他每天和我一對一的練球，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他的籃球打得這麽好！雖然我只學到他的一星半點，那個MV已經拍得出奇的好！”

夏雨橙眼裏是滿滿的甜蜜和幸福，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的人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沉着臉一語不發。

“我猜……這粥，也是他教你煮的……”她的聲音低低的，幾不可聞。

“對啊！你怎麽知道？”夏雨橙害羞地瞅了她一眼。“姐姐，你看!”從口袋掏出一個粉色的、精致的、Hello Kitty的皮夾,小心翼翼取出一張視如珍寶的照片。“這是為了慶祝我第一張單曲上市，戴安娜夫人、伊麗莎姐姐，還有我和他在紐約的自由女神像前的合照！怎麽樣，他帥吧？下個月我開演唱會的時候他會回來哦！”像個愛撒嬌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介紹給她。

照片裏男人削瘦清秀的臉孔，是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恍如隔世……

“姐姐，你怎麽了？”夏雨橙一雙眼睛天真而純潔。

“沒什麽……粥很好吃……味道和很久以前某個人常給我煮的一模一樣……”微微一揮袖口，不着痕跡地掠去眼角的淚。“我該走了。”

微微顫抖地放下碗，微笑着和夏雨橙告別。

“照顧好自己！記得按時冷敷……還有……”她轉過頭。“他……真的好帥！”還有，祝你們幸福……

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寓，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

似乎，又要下雪了呢！

她把手伸進大衣口袋裏。猛然發現兩張不知什麽時候夏雨橙偷偷塞進來的演唱會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