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許暈!”

昭昭是女孩,但從來都不是文靜的那一挂,從小到大沒少跟人打架,起因大多都是多管閑事。小學的時候跟小男生打架從來沒輸過,但上初中以後就不大一樣了,連徹單手把她摁住,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能掙脫,這還是連徹放水的情況下。

連徹天天跟她耳提面命,讓她以後盡量避免在外面跟人發生沖突,看不過眼的事忍忍別插手。

她當然知道男女力量的懸殊,趙威一個人她都對付不了,更別說他還帶了個幫手。她在祁聞白耳邊小聲說了個“跑”,就被趙威拉了個趔趄,跌坐到地上。

她扭頭去看祁聞白,他呆坐在地上,眼角挂着淚水愣愣地看着她,根本沒有要跑路的意思。

趙威沖身後的人笑了一下:“老孫,說實話,我還沒對女生動過手。”他轉回頭對着昭昭,整個人靠的很近,“考慮的怎麽樣?”

他不是亡命徒,他還知道自己以後還有前程,但是孫偉業一慫恿他就有些昏頭。

今天這事,事關他的面子,要麽他今天把那小孩收拾服帖了,要麽今天就把年級第一給降服,不管是軟的還是硬的。以後出去,誰都知道徐昭昭是他的女朋友。即便她之前的兩年給他甩過無數的臉子,到頭來,還是要對他俯首。

趙威的臉差點就要貼上來,昭昭心裏一陣犯惡心。她能聽明白兩個男生在說什麽,她賭趙威不敢來真的,他并不是街邊混混。

唇緊緊抿着免得自己露怯,撐着地的手卻控制不住地發顫,她想在地上摸索些什麽,但是無果,這地上除了堆積的塵土,就只是一些廢棄的紙張筆帽,以前大概是個什麽行政辦公之類的地方。

被叫老孫的人也是一中的,叫孫偉業,跟昭昭同級,但昭昭并不是認識他。看趙威游移不定,孫偉業笑得不懷好意:“威哥,你是舍不得還是不敢?不行我給你叫兩個兄弟壯膽。”

趙威橫了他一眼,手突然就抓住昭昭的衣服下擺要往上扒,她推他的手,整個人往後躲,手上意外地抓到什麽東西,慌亂中她把那東西砸到趙威臉上。

她抓到的只是一直椅子腿,腐朽的木棍輕飄飄的,殺傷力有限。孫偉業上前揪住她的頭發,把她的額頭狠狠往地上一砸,她眼前一花,差點沒暈過去,一個身影猛地撲到她身上。

是祁聞白。他瘦小的身子擋在她身前,人還因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

孫偉業那自作主張的一下讓趙威火大又不能發作,孫偉業是他主動叫過來的,總不能現在起內讧,那洩憤的一巴掌便打在祁聞白臉上,清脆的響聲昭示着這一巴掌的力度。和先前趙威的那一腳一樣,祁聞白半天緩不過勁,但手臂還是本能地壓着昭昭的衣服。

發圈掉了,昭昭的頭發披散下來,她感覺到額頭發潮,好像有血。

丁程蹊去叫人還沒有來,感覺指望不上了,那一下撞擊讓她頭暈得厲害,手上使不上力。

孫偉業沒有趙威那麽磨叽,直接開始上手扒昭昭的衣服,祁聞白被打開又沉默地趴昭昭身上,護住她的衣服。趙威對上昭昭憤怒的目光,人跟燙了一下似的,不上前卻也不阻攔,突然就成了一個旁觀者,

祁聞白突然被推開,而鬧劇在孫偉業“啊”的一聲慘叫中戛然而止。血從孫偉業淺色的T恤上慢慢暈開,然後逐漸彙集,滴滴答答地砸在地上。

祁聞白眼前一片血紅,腦子頓時發懵。昭昭手上臉上都是血,拖着丢了魂的祁聞白奪門而逃。

孫偉業在他們身後失心瘋一般地嚷叫着什麽,趙威并沒有追出來。

昭昭拽着祁聞白在廢棄的樓道裏穿梭,後者幾個踉跄之後就要往地上跪。

“不許暈!”她大聲地命令祁聞白。

祁聞白強撐着不暈倒,可是臉色煞白,腿都挪不動,嘴裏說不出話,只有低低的“嗚嗚”聲洩露他的恐懼。

昭昭轉過身蹲下去,把他背到背上,跌跌撞撞地跑過半人高的野草,跑出廢舊的大鐵門,跑出巷子。

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而現實中,晚霞徹底隐沒,路燈剛剛亮起。

背着小孩,一身血污的昭昭被路人發現,兩個人被送到最近的醫院。

路人報了警,連彩茹到醫院之前,警察什麽話都沒問出來。她的手裏還握着帶血的手術刀,那是她很久以前從徐皓那裏要來的,即便護士給她清創她都沒把手術刀松開。一見到連彩茹,昭昭像是猛然驚醒似的,手術刀掉到地上。她鑽到連彩茹懷裏嚎啕大哭,說自己殺了人,周圍的醫護和警察頓時一片安靜。

警察根據她的描述,尋到巷子裏廢棄的矮樓,這棟樓是以前縣政府樓,因為特殊原因一直沒有拆除,那幾個學生進的是後院。警察沒有在樓裏找到人,但是地上的确有兩灘血。後來,警察在縣醫院找到了腹部被劃傷的初中生孫偉業,手術刀雖鋒利但長度限制,孫偉業的髒器都沒有太大問題,但是腹部被拉了很長一道口子,鮮血淋漓,皮肉翻卷,要縫很多針。

昭昭連着半個月沒去上學,學校裏的流言都傳瘋了,說學校有女生被qj,還殺了人。校領導下了封口令,不許任何學生造謠傳謠,這也只能防得住明面上的謠言傳播,背地裏依舊有人悄悄讨論。連徹連着幾天跟嘴賤傳謠言的同學起沖突,回家總是帶着傷。

關于沈藍的事雖然另有隐情,連彩茹不恨沈藍,可是看到昭昭和沈藍的小孩一起出現在醫院,連彩茹跟徐皓算是徹底決裂,先前還努力撮合他們複合的連家人更是氣憤不已,徐皓上門,舅舅連門都不讓徐皓進。

等昭昭返回學校考試,連彩茹已經和徐皓辦了離婚,也從縣上的醫院辭了職,一等她考完試就帶着她離開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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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城國際馬拉松定于9月23號開跑,市裏的幾個重點醫院都被抽調了醫療隊,星城天新區G大第二附屬醫院也組了一支隊伍。剛完成規培的連昭渾渾噩噩地服從安排,接受了一系列的培訓之後就正式上崗。

如果要在醫院和醫療隊裏做選擇,客觀地來講,當然還是醫療隊好。在醫院規培的一年,她整天忙得雞飛狗跳,還有接受病患和家屬的質疑或者調戲。可是,這周本應該是她的假期,如果不加入醫療隊,她現在正躺在家裏吹着空調看電視,左手飲料,右手雞翅,鍋裏沒準還有連彩茹給她炖的養顏湯。

全國的火爐,星城排不上號,但是九月的星城還沒有完全脫離酷暑,馬拉松當天最高溫度38度,實在不算個适合跑長跑的好天氣。

她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醫療棚的外面,一邊拿着小風扇朝自己臉上吹吹風,等有人路過需要救治就跟同事搭把手,噴個噴霧或者貼個藥膏之類的。嚴重脫水的參賽人員在緊急處理之後,被救護車直接送往醫院。

帶隊的是急診科的副主任曹文龍,也是她規培的帶教老師之一。她進急診科的第一天,曹主任就手把手親自教學,給她把各種常見的急診處理方式都過了一遍,尤其親自演示對各種外部傷口的處理,後來她在急診科一個月裏縫了一百多個病人,大概因為在那段時間剛好是夏天的緣故,光腦袋她就縫了三四十個,都是半夜在夜店或燒烤攤上酒喝高了互相開瓢開的。

到她要出科的時候,曹主任還一臉惋惜地說舍不得她走,說其他規培生不堪大用,還是她這樣的大博士才能當頂梁柱。作為回報,她轉頭就把曹主任的原話轉達,科室裏幾個規培碩士看主任的眼神都變了。

這次來醫療隊也是曹主任點名讓她來的,連昭真的是感動到想去挖他的祖墳,看看到底是他祖宗哪裏埋得不對,讓他這人蔫壞蔫壞的。

連昭眯眼望了望天,萬裏無雲。

救護車上下來一個人,是宋茱萸,院裏的護士,兩個剛念大學那會兒就認識了,她現在趕來替換醫療隊裏痛經的同事。

“诶,檸檬茶,要不要?”

連昭接過檸檬茶,兩根手指貼唇,給宋茱萸遞了個飛吻。

檸檬茶是宋茱萸自己做的,還貼心地冰鎮過。

醫療棚裏有幾個同事要麽備藥或者照顧病患,要麽正湊對聊天,宋茱萸掃了一眼:“老曹呢?”

連昭答:“跟車,應該一會兒就過來。”

馬拉松比賽要持續至少六小時,路線很長,比賽的隊伍裏有救護車全程跟着,她先前跟老曹嗆了兩句,老曹氣呼呼地跟車走了。

她啜了一口冰鎮檸檬茶,愉快地長嘆一下。有風把她額前的碎發吹起,露出額角一塊一寸來長的傷疤。宋茱萸把她額角頭發往下理了理:“你這疤就這麽一直留着嗎?我表哥有同學開整容醫院的,可以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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