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姐姐,我難受
祁聞白沒談過戀愛, 接觸的女人不多,也或許正是因為接觸的女人少,從沒有人像連昭那樣對他講話。
可明明是語帶冒犯的, 想要責備她卻又覺得不應該,好像她天生就該如此對他講話。
一旁的攝像師正在把玩手裏的機器, 準備接着拍連昭,聽到兩人的對話, 便垂着腦袋悄悄地笑。
“你們的對話我可要收進去咯?”像是詢問,卻更像是通知。
“不行。”祁聞白一口回絕,想到面前的攝像大哥是自己的前輩, 他找補道, “跟大綱的人設出入太大, 到時候也用不上的。”
每個被拍的醫生都已經在拍攝大綱裏有了固定的人設, 雖然本着尊重紀實的原則, 幾個醫生不會原原本本照着大綱裏面來演,但是連昭的人設可是外冷內熱的美女醫生,張嘴就是“第二根半價”這樣的黃腔, 的确如祁聞白所說, 和預設的人設不符,而且非常不符。
連昭無所謂,他們想拍什麽就拍好了, 她沒什麽好遮掩的。拍了拍自己的白大褂,她雙手插兜走開, 準備之後的工作。
張導早上建議的聚會連昭沒去成,科室裏來了個急診,作為主治醫師,連昭負責的病人最少, 這個病患就由她接收,一趟忙下來,已經晚上九點。她騎着車回了家,開門就見客廳的燈亮着,她不自覺地愣了一下,下一秒才想起自己有了一個新室友。
依照連彩茹的審美,客廳頂上安裝的是一盞很誇張的豪華水晶燈,整個亮起來的話可以把客廳照的如白晝。李維夏本着不能浪費房東的電的原則,只開了這盞燈中最中心的一個燈,也足夠亮了。
連昭正在門口換鞋,李維夏就從房間裏出來了,她臉上還帶着妝。
“要出門?”連昭直起腰問她。
“嗯,一會兒就回來。”
連昭擡頭看了一眼客廳裏的挂鐘,十點了,這個點出門大概是要去夜店什麽的地方吧。不過年輕學生正是能折騰的時候,她只是個房東,不能管着別人幾點出門,出門幹什麽。
“關門聲音小一點。”
“會的。對了,昭昭姐,我今天用廚房的烤箱烤了蛋糕,給你留了一塊,在冰箱。”
連昭默了默,她都快不記得家裏還有一個烤箱,也是連彩茹買的。連彩茹總覺得小姑娘都是心靈手巧會做飯,廚房裏能配的用具都給配了,其實她八百年都做不了一回飯,甚至冰箱的冷藏櫃裏都是些速食的東西,青菜水果經常放壞了才被宋茱萸嫌棄地扔掉,更別說烤箱這種東西。
“謝謝。”李維夏這麽客氣,連昭反倒不好意思,見她開門就補了一句,“注意安全。”
“小白哥哥喝醉了,我去看看,離小區不遠。”
李維夏口中的小白哥哥連昭當然明白指的是誰。喝醉了,看來他們制作組今晚的聚會并沒有取消。
“嗯。”連昭想交待幾句,想想又算了,別人是男女朋友,知道怎麽照顧人。
連昭一個澡還沒洗完,就聽到客廳裏的手機在響。害怕醫院來急診,她匆忙換上衣服去客廳接電話,一看來電,是李維夏。
“怎麽了?”
“昭昭姐,那個……我能不能帶小白哥哥到家裏去呀?”李維夏問這話毫無底氣,合同裏寫着,沒有房東的允許不能帶外人進家裏,尤其還是男人,而且看這個狀況,要是帶祁聞白進家門恐怕還得留宿。
“住酒店。”
“啊……哦。”
挂了電話,連昭把頭上的毛巾扒拉下來要去吹頭發,電話又響了,還是李維夏。
“沒帶錢?”連昭嘆了口氣,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翹起二郎腿,一邊打量自己另一只手,最近手術比以往多,頻繁洗手,皮膚幹,指甲長了倒刺,是該學着點宋茱萸,時刻記得塗護手霜。
“不是。”李維夏吞吞吐吐的,“小白哥哥說要去你家裏。”他們兩個現在坐出租過來,已經到了小區門口。李維夏一邊講電話一邊還要注意扶着祁聞白。她個子一米六出頭,祁聞白這身高對她來說實在是個負擔。好在祁聞白并不是爛醉,有人扶着,自己勉強還能站。
“我都說了住酒店。”連昭這話裏不自覺地帶上不滿,她緩了緩,語氣也柔和,“不方便,你知道的。”她不讨厭李維夏,基本是把李維夏劃到朋友的範圍裏了。
李維夏跟霜打的白菜似的,她不是沒想過住酒店,她出門的時候都在看附近有什麽可靠一些的酒店,可是她犟不過祁聞白。她沒見祁聞白喝醉過,也不知道祁聞白的酒量,這是第一次祁聞白喝醉酒後叫她來接。
“可……可是小白哥哥說……诶唷!”李維夏差點沒被祁聞白帶得一個踉跄,手忙腳亂地撐住牆壁才讓兩個人摔成一團。祁聞白要來搶她電話,她沒給,怕他拿不穩把手機給她摔了,舉着電話到他耳邊,“我拿着,你自己說。”
祁聞白眼前一陣白一陣花,他甩了甩頭,靠着李維夏的手機,“你欠我的,徐昭昭。”
因為醉酒,祁聞白的嗓子帶着點鼻音的囔,明明是控訴,卻又是像是在撒嬌。
祁聞白的話沒頭沒腦,一旁的李維夏好怕祁聞白說什麽過分的話,房東姐姐明天就把她扔出去,趕緊找補:“算了,姐姐,我們還是去酒店……”
“讓他來吧。”
“啊?”
“讓他睡你的房間。”
電話挂斷,李維夏還發愣,簡直不敢相信祁聞白随便一句話就能讓那個冷冰冰的房東姐姐松口。不過,他為什麽叫她徐昭昭?
“名字都給人叫錯了。”李維夏念念叨叨的,“祁聞白,我告訴你,要是你連累我無家可歸,我就去你實習公司下面靜坐,把你的實習工作搞黃。你說我容易嗎我?我男朋友也沒了,家也沒辦法回,衆叛親離,要不是你是我哥,我真要把你扔清河江裏去喂野鴨子。”
祁聞白對她的抱怨充耳不聞,被李維夏半扶半拖地弄上樓,開了門,連昭在客廳坐着,抱着手機在看什麽東西。
見他們兩人終于回來了,她指指桌上的水和藥:“給他吃下去。”
冷面房東現在還願意講話,李維夏簡直誠惶誠恐,把祁聞白扶到連昭旁邊的沙發上,然後去拿藥,水是溫水,剛好能入口。李維夏唇角彎了彎,的确如宋茱萸所說,房東只是表面冷淡,人其實挺好的。
連昭看了一眼祁聞白,他閉着眼,一手撐住自己的額頭。
從他闖進她診室說要跟她算賬時,她就在等着他的報複。不管當初是不是誤會,沈藍當小三的事的确是她傳播出去的,祁聞白在學校裏受的大半的欺負也都是由此而來,他恨她事出有因,名正言順。他要報複她來出氣,那就等他出夠了氣自己離開。
如果他的報複是闖進她家撒酒瘋,那的确挺小兒科的。
“趕緊洗漱趕緊睡。”
明天還要上班,并且因為拍攝,得去得比平時要早,她睡眠不足,就不跟他們倆耗了。交代完,她起身繞過祁聞白往房間去,手腕卻被祁聞白抓住,他掌心的溫度傳到她腕間,醉酒的人體溫高,他的手很熱。
連昭因為祁聞白意外的舉動而怔住,随後看了一眼旁邊端着水杯滿臉錯愕的李維夏。在她要甩開祁聞白時,他卻站起身,将她往自己懷裏一帶,另一手鎖住她的後背。
“姐姐,我難受。”他抱住連昭,靠在她耳邊低低地說着話,沒有怨恨,沒有憎惡,只有樸實的傾訴,仿佛她真的是他的姐姐。
連昭此刻整個人跟被雷劈了一樣,連大氣都不敢喘。她平生最讨厭劈腿的人和插足別人感情的人,現在正派女友就在面前,祁聞白竟然去抱不相幹的女人。
連昭頓時覺得可笑,難道這就是他的報複。讓她也嘗嘗被人冤枉當小三的滋味?如果祁聞白真的要這麽打算,那看起來,他也不是完全的傻白甜,知道抓住她最忌諱的點。
她的目光在李維夏身上幾番流轉,後者吃驚歸吃驚,甚至把原本給祁聞白的那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半杯,卻并沒有生氣抓狂。
“你別誤會,他喝多了。”連昭雙手懸空,根本不敢碰祁聞白。
李維夏舔舔嘴唇:“是,他喝多了……”而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誤會點什麽?其實搬家來的那天,李維夏就覺得祁聞白和連昭之間有點說不上來的不對勁,但她不知道兩人之前是認識的,所以并未多想。
而現在……李維夏還端着杯子半坐在沙發上。
連昭心裏突然莫名好氣又好笑:“你不管管?把他拉下來啊。”
“哦,好。”李維夏把水杯喝藥片放下就去扒拉祁聞白的胳膊,看不出來,他挺雞賊,把姐姐摟得死緊,看來還是有力氣的嘛。
好不容易,兩個人合力,終于在祁聞白脫力之後把他胳膊給松開。李維夏手忙腳亂,恨不得立刻把祁聞白塞進他房間,免得他再闖出什麽禍來。
“下次喝醉了我絕對不把他弄回來。不對,我不會讓他喝醉的。”李維夏邊道歉邊把祁聞白拖到房間,門關上。
連昭對着空氣搖搖頭,今晚公司聚會的場合,并不是祁聞白說不喝就能不喝的,尤其還是星城電視臺那樣的單位,可沒幾個敢駁領導的面子。她的手指理了理耳邊散下來的頭發,觸到一點潮濕。
他哭什麽?
祁聞白說,他難受。
連昭回了房間,客廳裏偶爾會傳來細微的聲音,她能夠想象出李維夏蹑手蹑腳的模樣。她取了耳塞和眼罩給自己戴上,世界裏一片清淨,但是祁聞白晚上的話卻是交替地在她的腦海裏循環播放。
“你欠我的。”
“姐姐,我難受。”
……
一夜似睡非睡,早上到點,連昭按掉鬧鐘,起床去客廳。
時間還早,客廳沙發上裹着一團東西,她走過去辨認一番,是李維夏。
“怎麽睡這兒?”
李維夏正困,并沒有因為身邊來了人而驚醒,在夢裏抿了抿唇,安然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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