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晉江文學城首發·

最近兩天,?整個生産大隊都在炖魚，辣炖、清炖各種炖，使得整個生産大隊都彌漫着一股子魚腥味。

這股魚腥味饞得山上的野貓蠢蠢欲動,?在半夜三更時下山來找吃的。

因為天天都有魚吃，人們都樂樂呵呵的,?好些男人放了工後邀請幾個好友吃魚喝酒,?一條魚,?一杯酒就能喝一宿。

當然了,?有人高興，自然也有不那麽高興了。大隊長家就是不那麽高興的幾戶人家之一。

這天，大隊長從縣城回來,?還沒到家門口就聞到從自家散發出來的魚腥味，一時嘴快說了一句：“又吃魚啊？”

這話可把大隊長媳婦惹着了，大隊長媳婦當下就扔下鍋鏟,?走出門口說大隊長。

“吃魚咋了？有魚吃你還不樂意了！”

家家戶戶都捉了不少魚,?不過大隊長家例外，因為大隊長不相信黃桂花的話，連帶着大隊長媳婦也覺得黃桂花在開玩笑，沒拿她的話當真,?以至于沒有第一時間沖去河裏捉魚。

大隊長一家是在看到別人家提着魚回來才知道黃桂花是說真的，河裏真的發大魚了！

但這會兒已經晚了，等他們反應過來,?急匆匆跑去捉魚時,?河裏的大魚已經被撈的七七八八了，河裏邊還剩下一些小魚。

小魚也有很多人搶，大隊長一家子盡管很賣力氣去捉魚，撈到的魚也不多,?一家人撈上來的魚只有十斤左右。

大隊長媳婦不覺得自己錯了，反倒是把鍋都摔到大隊長身上，覺得自家撈不到魚全是大隊長的錯。

她覺得要不是大隊長不相信黃桂花的話，自家也不會跟着不相信黃桂花的話，一家要是信了黃桂花的話，也就不會撈不到魚。

越說越覺得生氣，大隊長媳婦沉下臉，再次舊話重提。

“都怪你，要不是你不相信人家黃桂花，咱家也不至于只捉到這麽些魚！”

大隊長覺得自己很冤枉，他當時急着去開會，哪裏有功夫聽黃桂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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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別人家聽了廣播後都沖着去捉魚，自家聽了廣播咋不知道去捉魚。

不過這些話不能說，女人都是不講理的，越是和她們講道理，他們越是不講道理。

大隊長向來用沉默對付大隊長媳婦，不管大隊長媳婦咋說他，他都不接話，也不反駁，任由她一個人說個夠。

大隊長媳婦一開始是越說越生氣，漸漸的就說不下去了，光自己說沒人反駁和唱獨角戲沒兩樣，實在是沒勁！

大隊長媳婦甩給大隊長一個大白眼，撿起掉到地上的鍋鏟，洗幹淨後快速把鍋裏的魚翻一遍，然後蓋上鍋蓋。

見大隊長媳婦不生氣了，大隊長才走到廚房門口和她說話：“我在縣城聽到一個消息。”

“啥消息？”

“縣裏面的人都在說咱們縣城漁場的魚被大水沖走了。”

大隊長媳婦停下炒菜的動作：“什麽意思？”

“我懷疑漁場的魚被大水沖我們這裏來了。”

聽了這話，大隊長媳婦頓時顧不上炒菜了，喊二兒子媳婦過來炒菜，自己拉着大隊長去旁邊說話。

“你咋個意思？”

大隊長嘆息一聲：“你想啊，漁場好不容易才養大幾大水壩的魚，養到年底正要收魚了，結果魚被大水沖。要是換成咱家的魚被大水沖了，你會咋辦？”

大隊長媳婦想也不想就說：“找啊！”

話一出口，她像是想到什麽，忽然捂住嘴巴，用力拍了拍自個兒的胸口，緩了緩才小聲說：“你是說咱們前兩天捉的魚是漁場的魚？”

大隊長點頭，大隊長媳婦急忙問：“漁場的人會不會來咱們這裏要魚？”

大隊長搖頭：“不好說。現在漁場的人還不知道咱們生産大隊這邊沖下來好些魚，一時半會估計不會來咱們這裏。”

“也就是說等他們知道了，他們就會來找我們要魚？”

說到這裏，大隊長媳婦忽然又拍了拍胸口，語氣帶上幾分慶幸：“得虧咱家沒捉多少魚，捉的魚也都吃完了。”

不然自家老頭子身為大隊長，可不好和漁場那邊交代。

大隊長顯然也是這樣想的，壓着嗓子叮囑大隊長媳婦：“這事你別往外說，誰也不許說。”

“我曉得，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大隊長放心了，轉身推着自行車去雜物間，把自行車鎖上。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縣城漁場內，漁場主任、漁場會計、漁場的四哥副主任坐在一起發愁。

他們實在是發愁，年初漁場提交任務保證漁場年底可以上交三萬斤新鮮河魚。辛苦一年，眼看着漁場就能收了，沒想到今年的冬天總是時不時的下起大暴雨。

幾場大暴雨下來，縣城上游的河流發起大水，連帶着整個縣城也跟着發大水。

幾場大水沖下來，漁場就遭殃了，好好的養魚水壩被上游沖下來的黃泥水沖決堤，養了一整年的大魚被大水沖走了九成！

漁場內一共有六個養魚水壩，按照一個水壩出五千斤魚，六個水壩剛剛好可以出三萬斤新鮮河魚。

可是天有不測之風雨，計劃趕不上變化，幾場大雨就把他們的計劃給搞亂了。

主任這幾天愁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不過是兩天的功夫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了兩鬓白發。

“老趙啊，咱今年的任務魚可咋辦啊？”

老趙，也就是漁場的趙會計愁得抓一把頭發，頭發嘩啦啦掉，一抓一大把，一把頭發抓下來，指縫裏面就藏滿灰白色的頭發。

“主任啊，這事難辦啊！”

漁場上哪去找五千斤新鮮河魚？漁場找不到新鮮河魚就完不成任務，完不成任務就得被上邊批評。

主任又看向四位副主任：“老黃、老王、老方、老錢，你們有啥好法子沒有？”

老黃拿起搪瓷缸子喝一口水：“我覺得可以跟隔壁縣的漁場買魚，隔壁縣漁場今年新開了兩個養魚水壩，勻一勻的話，應該可以勻出來一兩千斤。”

老王搖着頭接話：“我看難，隔壁漁場新開的水壩下半年才開始下魚苗，這會兒水壩裏面的魚估計都是巴掌大小的小魚。”

老方連連嘆氣，今年咋就忽然下起大暴雨來了！老天爺咋這麽不給人活路！

老錢敲了敲桌子，叩叩叩的敲桌子聲音很吵，引得所有人看向他。

主任急忙問：“老錢啊，你有想法？”

老錢純粹是心裏着急，哪有什麽想法！

忽然被主任問話，老錢心裏更着急了。人一着急就容易慌，一旦慌張起來就容易打翻東西。

老錢一個不小心把手邊的搪瓷缸子給掀翻了，搪瓷缸子裏邊的熱水直接倒在自個兒的身上，很快打濕衣服領子。

看他這樣，主任就知道他也沒有法子，頓時忍不住嘆氣，心想，今年怕是免不了寫檢讨書了。

就在漁場主任、漁場會計以及漁場的四個副主任愁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門被敲響了，随後葉大丫被郝秘書引着走進辦公室。

與此同時，老葉家這邊正在炖魚，今兒個做的是大鍋炖酸菜魚。

大鍋炖酸菜魚雖然和酸菜魚只有三字之差，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做法。

大鍋炖酸菜魚，首先要有一個大鍋，然後是配菜，配菜上會放許許多多的土豆片、酸筍、酸菜以及魚頭。

大草魚和各種配菜大鍋一起炖，雖然名為大鍋炖酸菜魚，其實就是普通的大鍋亂炖。

“根寶和淼淼回來了嗎？”

黃桂花走出門口問在門口玩耍的葉多金兄弟。

葉多金勾着脖子看一眼路口：“沒回來。”

“天就要黑了，咋還沒有回來。”

黃桂花忍不住擔心起來，她倒是不擔心葉根寶，主要是擔心葉淼淼。

葉根寶是個不靠譜，讓他一個人帶葉淼淼去縣城，真怕他把葉淼淼給弄丢了。

胡豔豔打着哈欠走出來，聞言懶洋洋接話：“太陽還沒下山咋就黑了，媽啊，根寶是個心裏有數的，你就放心了。”

黃桂花翻白眼，葉根寶是個心裏有數的？他有個屁的心裏有數！

胡豔豔以為黃桂花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晃晃悠悠走進廚房，打開鍋蓋夾了一塊土豆出來。

吹涼嘗一口，土豆炖了一個多小時，已經被炖得爛爛的了，嚼都用不着嚼就能直接吞了。

胡豔豔三兩口吃完一塊拳頭大小的土豆塊，放下筷子就朝門外喊：“媽，今兒個做的炖魚沒味，你再給放些鹽。”

“你自個沒手還是手斷了！自己放！”

自己放就自己放，胡豔豔拿出鹽灌，捉起一把鹽放下去。

放鹽麽，就是要一邊放鹽一邊嘗才叫放鹽，不然為啥國營飯店和大食堂的師傅們都長的胖乎乎？他們都是嘗味給嘗胖的！

胡豔豔撒一把鹽，吃一大塊的魚肉，撒一把鹽，吃一大筷子的酸菜，撒一把鹽，又吃一大塊的芋頭。等鍋裏的菜夠味了，她也吃了個五分飽。

胡豔豔揉着肚子慢慢悠悠往外走，和黃桂花迎面撞上，被黃桂花看到嘴角沾着芋頭碎末。

黃桂花當下就冷下臉，一把捉住胡豔豔的手：“你又偷吃菜！”

“我沒有！”

“還敢說沒有，你個蠢貨偷吃都不知道擦嘴巴，沒偷吃你嘴上咋會有芋頭碎末？”

胡豔豔偷吃東西早就偷吃出經驗，被黃桂花質問一點兒也不慌，臉上也很淡定，眼神極其堅定。

“我真的沒有偷吃！剛才你讓我放鹽，我就拿了些鹽出來準備放入菜裏面。”

說到這裏，她故意停頓一下，快速推開黃桂花的手。

随後氣定神閑說：“但我不知道要放多少鹽，擔心一不小心手重放多了，毀了整鍋菜。”

見黃桂花沒有反應，胡豔豔臉上更淡定了，整個人也迅速懶散下來，虛虛靠着牆壁唉聲嘆氣起來。

“我想不到好的法子，只好一邊放鹽一邊嘗味。”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這上邊的碎末就是嘗味時沾上的。”

黃桂花信了，心裏依然生胡豔豔的氣，但又說不出話反駁她，只能自己幹生氣。

“讓開，我懶得聽你說鬼話，你這個人一肚子的鬼心眼，嘴裏沒個人話，說的都是鬼話。”

胡豔豔迅速往旁邊退，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哎喲我的媽呀，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整個生産大隊誰不知道我是老實人？整個生産大隊也就你總說我不老實。”

黃桂花感覺自個兒的太陽穴嗡嗡的，這個胡豔豔就是個能言善辯的！自己要不是和她生活了十幾年，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估計已經被她給哄騙過去了。

黃桂花正要開口罵胡豔豔，忽然聽到門外響起歡呼聲，頓時顧不上罵胡豔豔，轉身就往院子外邊跑。

“咋了，咋了？”

葉淼淼跑過來抱住黃桂花，嘴巴叭叭的給黃桂花說情況：“奶奶，我們拿了好多東西回來，有蘑菇幹、木耳幹、牛乳、還有好多豬肉和豬下水。”

黃桂花挖了挖耳朵，懷疑自己聽錯的：“誰給的？”

葉淼淼拉住黃桂花的手，拉着黃桂花往屋裏走：“趙伯伯和大力叔叔他們給的。爸爸都說不要了，他們還是要給，硬要往爸爸背着的大竹筐裏面塞東西。”

這時候，葉根寶、葉多金三兄弟已經走進院子。

葉根寶接話：“傻閨女喲，你爸不是不要，是假裝不要。”

“為啥要假裝不要？”

葉根寶走過去抱起葉淼淼，伸手揉亂葉淼淼的頭發：“因為爸爸越是不要，他們就會給的越多，這一招就叫欲擒故縱。”

黃桂花聽到腦門子直抽抽，欲擒故縱是這樣用的？這混蛋玩意真是不怕教壞孩子！

她走過去踹葉根寶一腳：“少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趕緊進屋，把東西拿出來給我看一眼。”葉根寶撇了撇嘴巴，本來還想要反駁黃桂花的話，不過他接收到胡豔豔的暗示，頓時閉上嘴巴，乖乖跟着黃桂花進屋。

走進屋，關上門，葉根寶拿下大竹筐，一樣接一樣拿出裏面的東西。

黃桂花的眼睛先是眯着，看葉根寶拿出一樣東西，眼睛睜開一點點，看他又拿出一樣東西，眼睛又睜開一點點。

等葉根寶把所有東西拿出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盡是錯愕。

竟然有這麽多東西！

黃桂花拿起一塊豬肝颠了颠：“這塊豬肝起碼有八兩重，能炖一鍋粥了。”

說到豬肝粥，幾個孩子紛紛吸溜口水。

胡豔豔提議：“媽，要不今晚給孩子們煮一鍋豬肝瘦肉粥吧，根寶拿回來這麽多豬肉和豬肝，今兒個晚上不吃，明兒個再吃就不新鮮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

“叩叩叩……”

門外響起敲門聲，随後大隊長領着兩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走進老葉家。

大隊長介紹兩個男人：“這兩位是縣城漁場的幹部，這位是李主任，這位是趙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