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晉江文學城首發 (1)

發燒這事可大可小,?有人發燒燒壞腦子,成了傻子;有人發燒不用吃藥打針,自己就能扛過去。

黃桂花小跑到孫老憨的後面,?伸手貼上孫高升的腦門。

“哎喲,?真燙,?這比燒開的大鐵鍋還要燙手啊!不能拖了,?得趕緊送他去醫院。”

說話間,?黃桂花撥開孫高升額頭處的劉海。

“這孩子臉都燒紅了,再燒下去就該燒成傻子了。”

她看向葉根寶:“根寶啊,?你陪他們走一趟吧。”

黃桂花雖然才來四小這邊沒有幾天,但她已經從黃嬸她們口中得知孫老憨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孫老憨人如其名,?為人憨厚老實,?像他這樣的老實人最是不頂事了。

“孫叔,?你還能背得動嗎,你要是背不動了,換我來背孫老師吧。”

葉根寶走到孫老憨旁邊,彎下腰,用眼神示意孫老憨将孫高升換到他背上。

孫老憨卻不願意,像是怕葉根寶會搶走孫高升似的死死抱住孫高升的雙腿。

“我能背得動,?我自己背,不用你背。”

行吧,?葉根寶巴不得不用背孫高升。

“那我在前面給你開路?”

孫高升不說話了,?不過表情卻慢慢地緩和下來,?朝着葉根寶的方向點了點頭。

葉根寶回屋去拿鑰匙,?拿了鑰匙才往校門口走去。

葉根寶擔心孫高升發高燒燒壞腦子,走得極快,領着孫老憨很快就走到醫院門口。

葉根寶跑着去找醫生,?找到醫生後領着醫生和護士過來找孫老憨。

看着孫高升被醫生帶走,葉根寶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同時轉過身看向孫老憨。

見孫老憨抱着腦袋蹲在醫院門口,葉根寶好心喊他進醫院裏邊休息。

“叔,門口呼呼的刮寒風,要不你進來坐吧。”

“我不進去。”

“叔?”

孫老憨剛才說話的聲兒咋那麽像孫婆子說話的聲音?

葉根寶撣了撣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然而過了沒多久,他又聽到孫老憨模仿孫婆子說話。

“小葉啊,今兒個多謝你陪我家老頭子送高升過來。

“嬸子今兒個忙,等改日閑下來了,嬸子再去你家送答謝禮。”

我家老頭子?嬸子?

這,這孫老憨咋用孫婆子的語音語調說話?

聽老一輩人說醫院這樣的地方陰氣重,時運低的人容易在醫院裏邊撞到髒東西,把髒東西招到自己身上。

葉根寶想,孫老憨該不會被髒東西上身了吧?

葉根寶連退好幾步:“叔,你說啥呢,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大年三十晚上,開這樣的玩笑可不好笑!

孫老憨聽到葉根寶的話立刻笑了起來。

随後,她的右手翹起蘭花指,用無名指挽起耳邊的碎發。

她的神态很溫和,語氣也很溫柔。

“你孫叔嘴巴笨,怎麽可能和你開玩笑。”

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孫老憨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的笑不達眼底,笑着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地陰森。

“小葉啊,今兒個是大年三十,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你快回去吧,你媳婦和你娘這會兒應該都在家裏等着你回去吃團圓飯。”

确定了!

孫老憨真的被孫婆子給纏上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叔啊,孫老師這邊要是需要幫忙,你再來我家找我。”

這就是一句客氣話。

說完客氣話,葉根寶實在是不敢看孫老憨的臉,也不敢留下等孫老憨的回話,拔腿就往外跑。

孫婆子活着的時候就不喜歡他,現在不可能忽然發現他的好,喜歡上他。

跑,這個時候必須跑,再不跑,就要被髒東西給纏上了!

葉根寶繼續加快速度往前跑。

他一路跑着回家,生怕跑慢了會被髒東西給追上。跑到家門口,葉根寶捂住怦怦直跳的心髒,喘着粗氣走進屋。

“回來了?孫老師咋樣了?他退燒了嗎?”

見葉根寶走進屋,黃桂花立刻開始三連問。

一邊問話,黃桂花一邊往葉根寶這邊走,皺起眉頭盯着葉根寶看。

“你臉色咋變得這麽白,冷着了?”

葉根寶拍了拍胸口,壓低聲音說:“我剛才撞見孫婆子了!”

黃桂花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撞見就撞見呗,四小就這麽大點地方,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撞見很正常。”

“不是,媽,那孫婆子幾個月前就沒了!”

“呸呸呸,大年三十不許說晦氣話。你快吐了口水重新說過的。”

“媽,我剛才真的撞見她了。”

“你在哪撞見她?”

“在醫院門口,當時我看孫老憨蹲在門口吹風,就喊了他一聲。

“我一喊他,他就站起來了,但是站起來後卻直沖我笑,還掐着嗓子喊我小葉。”

說到這裏,葉根寶掐着嗓子,模仿孫老憨剛才的語音語調喊了一聲小葉。

他這一聲小葉吓得黃桂花渾身起雞皮疙瘩。

“閉嘴吧你,你這聲小葉喊得太吓人了!”

葉根寶深有同感,連連點頭。

“孫老憨喊我時更吓人,吓得我差點雙腿一軟就給他跪下了!”

黃桂花畢竟是老一輩的人,非常相信神神鬼鬼之類的事。

想了想,她很快為孫婆子的出現找到原因。

“今天是大年三十,她可能回來找孫家父子吃年夜飯。”

說到這裏,黃桂花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加大音量說:“怪不得孫老師發燒了!

“聽老一輩的人說,身體不好的人撞到髒東西馬上就會生病。

“孫老師的身體肯定不咋好,所以他才會在撞到孫婆子時忽然發高燒,發燒燒得起不來床。”

胡豔豔走進屋時聽到‘起不來床’四個字,急忙問:“誰起不來床?”

黃桂花回頭看一眼胡豔豔:“孫老師。”

葉根寶見胡豔豔回來了,快步走過來抱住胡豔豔的肩膀。

葉根寶迫不及待要把在自個兒撞見髒東西的事告訴胡豔豔。

“孩子他媽啊,我剛才撞見髒東西!”

他又把孫婆子的鬼魂纏上孫老憨的事說一遍。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被他說得陰氣森森,說得比鬼故事還要吓人。

他以為胡豔豔會被吓得嗷嗷叫,但胡豔豔的膽子非常大,壓根沒被他吓到。

胡豔豔放下東西,接話說:“我娘家那邊以前也有人忽然開始學女人的打扮。”

看一眼葉根寶,又看一眼黃桂花,胡豔豔慢慢悠悠說了起來。

“那人也和孫老憨一樣死了媳婦,他媳婦剛去世那會,他看着還是好好的。可是過了沒兩個月,他就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葉根寶:“怎麽不對勁?”

黃桂花:“哪裏不對勁?”

胡豔豔給他們一個稍安勿躁,聽我慢慢講的眼神。

“一開始他只是自言自語,慢慢地開始變得跟女同志似的穿裙子、買蛤蜊油抹臉、買紅紙抹嘴唇。

“過了沒幾個月,他開始對着空氣說話,有時候是自問自答,有時候是用男女兩種聲音自問自答。”

葉根寶立刻點頭:“剛才孫老憨就是用男女兩種聲音說話!”

黃桂花一巴掌拍向葉根寶的肩膀處。

“先聽豔豔說話再插話。”

葉根寶:“我不說了,豔豔你接着說吧。”

胡豔豔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起初住在同一個大院的人只以為他瘋了,都特別可憐他,每天安排人給他挑水送飯。”

“然後呢?”

沒忍住又插了一句話,葉根寶說完後立刻捂上自個兒的嘴巴。

胡豔豔接着往下說:“有一天,那個人恢複正常了。

“他把家裏邊的裙子、蛤蜊油還有紅紙全燒了,還去他媳婦的墳前給他媳婦燒了幾大竹筐的金元寶。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好了的時候,他忽然又瘋了!

“這次他瘋得更厲害了。他穿着他媳婦的紅裙子,拿上砍柴刀去把生産車間主任砍了。”

葉根寶倒吸一口涼氣:“殺人了?”

黃桂花也變了臉色:“他為啥要砍生産車間主任?”

胡豔豔先回答葉根寶的問題:“聽我媽說,他在車間主任身上砍了十幾刀,最後車間主任因為失血過多死了。”

接着回答黃桂花的問題:“有人見他殺人了,偷偷去報公安。公安後來把他捉了,審問後才知道原來他媳婦的死不是意外,是那個車間主任想要欺負他媳婦,他媳婦不從,車間主任失手殺了他媳婦。”

黃桂花接話:“那他之前是真的瘋了還是裝出來的?”

“不知道,不過家屬區的人都說他是裝出來的。”

葉根寶想起孫老憨,孫老憨跟他說話時的語言神态非常自然,不像是裝出來的。

只是,孫老憨為啥要學孫婆子說話?

難道只是想吓唬他?

不對,他跟孫老憨無冤無仇的,孫老憨為啥要吓唬他?

葉根寶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幹脆直接問胡豔豔。

“孫老憨的症狀很像你說的那個男的,你覺得孫老憨是在跟我裝瘋賣傻,還是真的被孫婆子的鬼魂給纏上了?”

胡豔豔思考起來,思考一會才說:“我覺得二者都有可能。”

“他幹啥要……”

葉根寶想說孫老憨幹啥要裝瘋賣傻,剛說了個開頭,就聽到門被推得砰砰作響。

接着,葉淼淼、葉多金、葉多銀、葉多鋼一起走進屋。

看到幾個孩子回來,胡豔豔、葉根寶、黃桂花都不再說孫老憨的事。

葉淼淼走過來和葉根寶說話:“爸爸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才就回來了,你們去哪了?”

“黃奶奶家炸了素丸子,我們去黃奶奶家吃素丸子。”

說着話,葉淼淼掏出一碗素丸子。

碗裏的素丸子看着金燦燦的,被炸得金黃酥脆。

葉淼淼把碗遞給黃桂花:“黃奶奶炸的素丸子可好吃了,奶奶、爸爸、媽媽,你們快嘗嘗。”

黃桂花拿起一個送進嘴裏:“嗯,确實好吃。”

胡豔豔看一眼天色:“天快黑了,咱們也把飯菜端出來吃年夜的吧。飯菜已經做好好長時間了,再不吃就該涼了。”

“吃,現在就去。你去收拾桌子,我和淼淼他們去端飯菜。”

黃桂花走到桌子邊,把素丸子放到桌子中間。

“淼淼、多金、多銀、多鋼,你們過來幫忙端飯菜。”

一家人立刻忙活起來,黃桂花領着幾個孩子負責端飯菜。

葉根寶拿出幾瓶汽水,要牙齒咬開瓶蓋,随後把幾瓶汽水擺到桌子中間。

胡豔豔拿抹布出來擦桌子,早上那會他們已經把桌子擦幹淨了,現在只要把桌子上的灰塵擦幹淨就行了。

随着飯菜一一被端上桌,黃桂花拉開凳子坐下。

拿起幾瓶汽水,她給幾個孩子一人分一瓶汽水。

熱熱鬧鬧吃過年夜飯,黃桂花和胡豔豔拿出紅包給葉家兄妹發紅包。

發過紅包,一家人搬了椅子坐在門口嗑瓜子、下棋。

市裏邊的過年沒有生産大隊那邊熱鬧,葉家兄妹拿出自制的仙女棒和老鼠雷,在家門口燒仙女棒和老鼠雷。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

自從黃桂花和胡豔豔去了市裏,葉大缸就沒吃過一頓熱乎飯。

今天是大年三十,是家家戶戶坐在一起吃團年飯的大喜日子,可他卻連一頓熱乎飯都吃不上。

家裏邊沒有女人,他的衣服已經幾天沒洗了,衣袖處布滿髒東西。

吃的那些鍋碗瓢盆更是堆成一堆,亂糟糟的惹來不少的蒼蠅蚊子。

葉大缸站起身,走到院門口往外張望。

葉大缸後悔了,早知道爹娘不讓他過去隔壁一起過年,他就和黃桂花她們一起去市裏過年了。

可是這會兒後悔已經晚了,他現在就算是想去市裏邊過年,也沒人陪他去了。

嘆了口氣,葉大缸走到柿子樹底下坐下。

看着天上閃閃發光的星星,他忍不住又嘆氣起來。

門外響起腳步聲,過一會,葉滿倉從隔壁走了過來。

他手裏蹲着一碗飯,飯菜應該是剛出鍋的好飯好菜,碗裏還冒着熱氣。

人還沒進屋,他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爸,外邊這麽冷,你咋坐在門口?”

聽到葉滿倉的聲音,葉大缸擡起頭看向葉滿倉,視線落到葉滿倉手裏的大海碗上。

葉大缸面露驚喜。

他兒子給他送飯來了!他兒子沒忘記他!

想是這樣想,葉大缸開口時卻問:“你怎麽過來了?”

“奶說你不肯來家裏吃年夜飯,我來給你送年夜飯。”

葉滿倉把大海碗送到葉大缸面前:“我特意夾了你最愛吃的雞腿肉,爸,你別在門口坐着了,進屋吃飯吧。”

葉大缸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順勢站起身,樂呵呵跟着葉滿倉走進屋。

屋裏漆黑一片,葉滿倉放下大海碗,轉身去點煤油燈。

随着煤油燈被點亮,屋裏的黑暗一點點被驅散,屋裏漸漸地亮了起來。

葉滿倉拉葉大缸坐下,拿起筷子塞給葉大缸。

“爸快趁熱吃吧,這會兒天氣涼,再不吃就該冷了。”

葉大缸拿起大海碗,往嘴裏扒拉一口飯,随口問:“你吃了沒?”

“還沒呢。爸你先吃着,等你吃完了,我再給添飯。”

葉大缸聞言便不問了,埋頭大口大口吃飯。

葉滿倉眼裏閃過精光,過了一會才開口說:“爸,你想不想去市裏邊找根寶?”

葉大缸當然想去,可他膽小,不敢一個人去。

不等葉大缸回答,葉滿倉又說:“市裏邊要加快煤爐子改造工作,我媳婦說生産大隊要挑人過去。你要去想去,我就去給我們爺倆報名。”

葉大缸停下吃飯的動作,一臉茫然地看着葉滿倉。

“一來咱爺倆都會弄煤爐子,咱們去報名也算是支持生産大隊的工作;

“二來咱們可以順道去探望根寶他們,爸,你有好幾個月沒見多金他們了吧,難道你不想他們。”

“想啊!”

他怎麽可能不想。

可是想有什麽用,幾個孫子在市裏,而他卻在生産大隊。

他在生産大隊這邊就算是想破腦袋,也見不着他們啊。

“那你想報名去市裏參與煤爐子改造工作嗎?”

葉大缸心動了,但他這人向來心動不行動,瞻前顧後,怕這怕那。

“不了吧,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大隊長能讓我去嗎?”

葉滿倉早就想好了說辭,聞言立刻說:“改造煤爐子的手藝是咱們根寶琢磨出來的,根寶是咱們家的人,你要去想去,大隊長不讓你去,他讓誰去?”

葉滿倉湊到葉大缸耳邊,壓低聲音。

“爸,為了以防萬一,到時候你就說是根寶寫信回來讓咱們過去。

“大隊長現在啥都聽根寶的,只要你跟他說是根寶讓我們去的,他保準同意讓我們倆去。”

“萬一他要看根寶寫的信怎麽辦?”

葉滿倉想也不想就說:“沒事,大隊長要是問起根寶的信,你就說不小心燒了。”

葉大缸開始琢磨葉滿倉說的話,越琢磨越覺得葉滿倉說的話有道理。

改造煤爐子的手藝是他兒子給生産大隊的,生産大隊怎麽着也得給他一個去市裏的名額吧?

葉大缸扭頭看向葉滿倉,又覺得光給他一個不行,滿倉是根寶的大哥,給他一個,也該給滿倉一個。

想到這裏,葉大缸心裏有了主意。

“咱們啥時候去跟大隊長說?”

葉滿倉心想,事情成了!

他爸果然一如既往地好忽悠。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今天去不合适,明天去吧。”

“明天是大年初一,可以順道去大隊長家給大隊長拜年,那就明天去吧。”

說好明天的安排,葉大缸繼續埋頭吃飯。

至于葉滿倉,葉滿倉完成了目的,起身準備走了。

葉大缸摸了摸嘴角,在嘴角處摸到一粒米,反手把米飯塞進嘴裏。

“滿倉啊,你再去給我添一碗飯吧,我還沒有吃飽。”

葉滿倉的目的已經達成,才不樂意去給葉大缸添飯。

他拿出葉大缸老娘做擋箭牌:“爸,剛才我給你送飯的時候奶已經說我了,我要是再給你送,我怕奶……”

葉滿倉故意不把話說完,用一臉為難的表情看着葉大缸。

葉大缸最害怕的人就是自個兒的老娘,聽到葉滿倉說他娘不讓葉滿倉給他送飯,立刻啥都不敢說了。

他已經吃了七分飽了,不吃第二碗也可以。

葉滿倉拿了碗立刻走人,一秒都不想多待。

看着葉滿倉走出院門,葉大缸忍不住又開始唉聲嘆氣。

不知道這會兒多金他們吃上年夜飯沒有。

遠在市裏的葉多金猛地打了個噴嚏,手一抖,手裏拿着的香掉到了地上。

葉多金拉起衣角擦了擦鼻尖,撿起香,繼續燒仙女棒。

燒完手裏的仙女棒,葉多金跑到葉淼淼旁邊。

“淼淼你還有仙女棒嗎?”

“有啊,大哥你的燒完了嗎?”

“燒完了,你能給我一點嗎?”

“可以啊。”

葉淼淼分出一半仙女遞給葉多金:“老鼠雷要不要?”

“要。”

葉淼淼又把自己那份老鼠雷拿出來分一半給葉多金。

四小門口時不時響起老鼠雷的爆炸聲,這些爆炸聲引得周圍的小孩子來到四小門口看葉家兄妹燒仙女棒和老鼠雷。

葉淼淼玩累了,打着哈欠朝趙奶奶的小孫子招手。

“壯壯過來。”

壯壯朝着葉淼淼跑過來。

三歲大的小孩子跑起來時一颠一颠的,跟胖嘟嘟的小鴨子似的可愛極了。

葉淼淼點燃一根仙女棒,捉着壯壯的手和他一起玩仙女棒。

壯壯第一回 玩仙女棒,眼睛一眨都不眨一下,瞪大眼睛看着仙女棒燒沒。

“淼淼姐姐,我還要玩!”

“可以呀,姐姐還有好多根,再給你玩兩根好不好?”

“好!淼淼姐姐真好,壯壯最喜歡淼淼姐姐了。”

壯壯湊過去親一下葉淼淼的臉頰,三歲大的小屁孩,奶聲奶氣宣布:“我好喜歡淼淼姐姐啊,等我長大了,我要娶淼淼姐姐當媳婦。”

這話惹得黃桂花、黃嬸等幾個嬸子哈哈大笑。

葉多金三兄弟卻不幹了,一起走過去揪住壯壯的衣領子,把壯壯扔到旁邊,不許他靠近葉淼淼。

壯壯揮舞着雙手要去抱葉淼淼,奶聲奶氣喊着:“我喜歡淼淼姐姐,我要和淼淼姐姐一起玩。”

黃桂花等幾個嬸子再次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傳得很遠,很遠。

葉多金一把拎起壯壯,拿出仙女棒哄他。

“哥哥也有仙女棒,哥哥陪你玩仙女棒好不好?”

壯壯撅起嘴巴:“不好,多金哥哥沒有身上沒有香香的味道,我要和香香的淼淼姐姐一起玩。”

葉多金忍不住撣了撣壯壯的小腦殼,咬牙說:“不許!男孩子不可以和女孩子一起玩。”

壯壯被葉多金吓得嘴巴一癟哭了。

“哇哇哇,我不是男孩子,我是壯壯,我要和淼淼姐姐一起玩。”

黃嬸笑得直拍大腿,湊到黃桂花耳邊,大聲說:“俗話說女大六抱金盆,你家淼淼剛好比壯壯大六歲,幹脆讓壯壯當你家淼淼的童養婿算了。”

“去去去,我家淼淼以後可是要當工人的,才不要找尿床娃娃當童養婿。”

何嬸聽到黃桂花的話立刻湊了過來。

“我孫子今年九歲多一點,剛好比淼淼大幾個月,要不我們倆家結個娃娃親?”

何嬸可喜歡葉淼淼了。

淼淼性子好,人又孝順,這樣的女孩子最适合娶回家當衣服了。

這樣的好媳婦人選錯過了就可惜了。

靓靓嬸聞言也湊了過來:“我家小孫子今年八歲了,黃姐啊,你看我家小孫子咋樣?”

說着話,靓靓去把她家小孫子拉了過來。

靓靓嬸的小孫子今年剛滿八歲,長得肉嘟嘟、白嫩嫩的,看着特別可愛。

黃桂花卻撇下嘴角,擺着手說:“不行,不行,我家淼淼誰都不選!”

她家就淼淼一個女娃娃,必須多留她幾年,要把她留到十八歲才給她找對象。

何嬸和靓靓嬸卻不放棄,倆人一起喊:“淼淼過來。”

葉淼淼不知道他們要給自己結娃娃親,蹦蹦跶跶地過來了。

何嬸一把抱住葉淼淼,指着她家孫子說:“淼淼啊,你覺得你興旺哥哥怎麽樣?”

葉淼淼眨巴眼睛:“興旺哥哥讀書好,以後肯定會有大出息。”

何嬸就愛聽別人誇她的孫子,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淼淼說得好,以後我家興旺肯定會有大出息,哈哈哈。”

誇過自家孩子,何嬸還不忘結娃娃親的事,又問葉淼淼:“淼淼啊,你喜歡你興旺哥哥嗎?”

“喜歡啊。”

何嬸聞言笑出聲,得意地掃了靓靓嬸一眼。

“淼淼說喜歡我家興旺,你們聽到沒有?”

然而下一秒,何嬸又聽到葉淼淼說:“我也喜歡何奶奶、黃奶奶、靓靓奶奶……”

把在場的人都給說一遍,葉淼淼說完後口都幹了。

這回輪到靓靓嬸笑了,靓靓嬸給何嬸一個‘人家淼淼不喜歡你家興旺’的眼神。

她拉過葉淼淼,虛虛地摟着葉淼淼的腰,拿起大海碗喂葉淼淼喝水。

葉淼淼确實渴了,低頭喝了幾口水。

靓靓嬸放下大海碗,放下大海碗後反手拉過小孫子。

“淼淼啊,你小春弟弟可喜歡你了,以後讓你小春弟弟去你家住好不好?”

這是隐晦的暗示。

不過葉淼淼根本沒聽出話中的暗示,爽快地點了點頭。

“可以啊,我爸前幾天又做了一張床,小春弟弟要是來了,可以和我三哥一起睡。”

遠處,葉多金找一圈沒找到葉淼淼,急忙喊:“淼淼,你去哪了?”

“我在這裏。”

葉淼淼立刻舉起手揮了揮:“大哥喊我了,靓靓奶奶我要去找我大哥了,一會再來陪你聊天好不好?”

“去吧,去吧。”

葉淼淼跑了起來,跑着去找葉多金。

“你剛才去哪了?”

“剛才何奶奶和靓靓奶奶找我,我去陪她們聊天了。”

葉多金牽起葉淼淼的手:“走,我們去校門口那邊放飛天版仙女棒。”

于是乎,住在四小學校附近的人們在舊歷1968年的最後一天,也就是年三十的晚上聽到一連串爆炸聲。

人們以為天上下炮彈,吓得紛紛從屋裏跑了出來。

等他們跑到門口,看見天空上面亮如白晝,數不清的璀璨的小星星在天空中炸開,美得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Biubiubiu~煙花炸開。

Biubiubiu~~煙花如雪花般飄散開來。

Biubiubiu~~人們反應過來的,紛紛鼓起掌來。

“真好看!這就是傳說中的煙花吧。”

“怪不得古代詩人要專門去看煙花,原來煙花這麽美啊。”

“真美,誰放的煙花啊?”

“這些煙花好看是好看,可惜就是美得太短暫了,這麽美的煙花要是能長久地保留下來就好了。”

大人們都在感嘆煙花如何如何美,小孩子們已經通過口口相傳得知葉家可以換煙花。

一群孩子朝着葉家的方向瘋跑而來,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就把葉家門口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葉家兄妹覺得獨樂了不如衆樂樂,把家裏的煙花都拿了出來。

這個夜晚,天上的煙花開了又落,落了很快又綻放開來。

這個新年,人們看着璀璨的煙花忍不住笑了起來,又一年了啊,過年真好啊。

舊歷1969年的第一天,大年初一的早上,葉家門口。

一個頭戴紅色布巾,身穿紅色連衣裙,腳踩紅色棉鞋的人拎着一籃子的小餅幹走到葉家門口。

他在葉家門口停下,伸長脖子看向窗戶口,透過窗戶口看向屋裏的人。

葉家一家子都在呼呼大睡,他只看到一群正在睡覺的大懶蛋。

收回視線,他繼續往前走,然後擡起手用力敲門。

“小葉,小葉同志,你起了嗎?”

葉家人昨天晚上熬到淩晨才睡,這會才六點鐘,正是睡覺的好時候。

葉根寶夢到一個半人高的紅包,夢中他賣力地将紅包給搬回家。

剛剛把紅包搬到家門口,忽然聽到有人大聲喊他。

葉根寶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整個人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耳邊響起尖銳的呼喊聲。

門外的人大聲喊:“小葉同志起來啊,大年初一可不能睡懶覺,你快起來啊。”

葉根寶踢開被子走下床,心想,到底是誰大早上的不睡覺,過來擾他的好夢。

穿上鞋子,葉根寶撐着床頭站起身,準備出去開門。

胡豔豔拉住他的衣角:“誰來了?”

“不知道啊,我現在出去看看。”

胡豔豔打着哈欠坐起身:“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睡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被拍門聲吵醒了。”

倆人以為其他人還沒醒,均壓着嗓子小聲說話。

殊不知,其他人早就醒了,早在門外那人拍下第一下門的時候,他們就醒了。

黃桂花接話:“我壓根就沒睡着,昨晚上有人放了一個晚上的煙花,整個晚上都是biubiubiu的聲兒,吵得我腦子嗡嗡作響,根本就睡不了。”

葉淼淼打着哈欠湊過來抱住黃桂花的手臂,眼淚花子從眼角滑落。

“奶奶,我好困啊。”

黃桂花轉過身揉了揉葉淼淼的頭發。

“困了就再睡一會吧,一會奶奶再過來喊你起床。”

睡在對面床的葉多金一個轱辘站了起來。

“爸,門外那人又開始敲門了,你咋還不去開門。”

葉根寶猛地拍了下腦門:“我給忘了。”

葉根寶不再和胡豔豔說話,穿着鞋子踢踏踢踏地走到門口開門。

打開門,他看到門口站着的“孫老憨”?

之所以在孫老憨三個字上帶上引號,是因為他不确定門口的人是不是孫老憨。

門口站着的這個孫老憨穿着一身大紅色的連衣裙,頭上綁了一條豔紅色的頭巾,花白的頭發盡數被紅頭巾藏了起來。

更絕的是,他腳上還穿着一雙紅色的碎花棉布鞋。

他這身打扮,比十幾歲的小姑娘還要俏,比要結婚的新娘子還要喜慶。

葉根寶懷疑自己沒睡醒,眼花了,趕緊揉了揉自個兒的眼睛。

孫老憨一直笑眯眯看着葉根寶,見葉根寶揉眼睛,忙笑着問:“怎麽了?是不是眼睛進沙子了?”

說着話,他走近葉根寶,踮起腳尖要給葉根寶吹走眼裏的沙子。

葉根寶被他吓一跳,猛推他一把,大聲喊:“你想幹什麽!”

真是要了老命了,孫老憨竟然開始模仿女人的打扮了!

孫老憨撅了撅嘴巴,一臉委屈地看着葉根寶,柔聲說:“我看你被沙子迷了眼睛,想給你吹眼睛。”

葉根寶:可別!我不是被沙子迷了眼,我是被你的打扮給刺傷了眼睛!深吸一口氣,葉根寶忍不住問了孫老憨:“孫叔,你今天這身打扮是什麽意思?你這,你這看着怪吓人的。”

孫老憨猛地板起臉:“小葉啊,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誰。”

葉根寶盯着孫老憨看:“孫叔別玩了,你這張臉就算畫成關公那樣,我也能認出來是你。”

孫老憨翹着蘭花指跺了跺腳。

“我是你孫嬸,不是你孫叔!小葉啊,你得去找醫生看看你的眼睛了!”

說着話,她從籃子裏面捉出一包餅幹,遞給葉根寶。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來給你拜個早年。小葉啊,新年好啊,孫嬸祝你新的一年健健康康,無病無痛。”

葉根寶頓時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僵在那裏不知道如何是好。

孫老憨直接就把餅幹塞給葉根寶,翹着蘭花指挽起不存在的劉海,挎上籃子一步三扭地走了。

“我還得去給黃嬸子她們拜年,走了。”

葉根寶看他走遠了才抖了抖身體,拿着一包餅幹快步走進屋。

“誰來了?”

胡豔豔又問誰來了,同時拉開被子走下床,拿出床底下擺着的棉布鞋穿上。

走進屋,葉根寶趕緊扔了手裏的餅幹,一個使勁,把餅幹給扔到了桌底下。

扔完餅幹,他像是摸到了髒東西一樣忙拉起衣角擦手。

擦一遍還不夠,接着又擦了第二遍、第三遍。

“人家好心好意過來給咱們送東西,你咋把人家的東西給扔了!”

胡豔豔板起臉教訓葉根寶,說話的同時快步走過去撿起餅幹。

“不要撿!”

葉根寶提醒晚了,胡豔豔已經把餅幹拿了起來。

葉根寶急忙走過去拍飛胡豔豔手裏的餅幹,大吼:“這是孫婆子送過來的東西,不能要!”

拉過胡豔豔的手,葉根寶趕緊給胡豔豔擦手。

“孫老憨又被孫婆子上身了!他現在穿着孫婆子的衣裳挨家挨戶地敲門送年禮。”

得知那餅幹是孫婆子給的,胡豔豔也怕了,一把抱住葉根寶的胳膊。

“你怎麽不早說啊!”

“我正要說,可我還沒說你就把東西給撿起來了!”

胡豔豔往葉根寶身上擦了擦手。

“看來孫老憨的瘋病變得更嚴重了。我怕他瘋起來會打人,從今天起,我們必須躲着他走,不能和他碰上面。”

葉根寶卻覺得孫老憨不是瘋了,而是被孫婆子給上身了。

迷信又不懂心理知識的葉家人,這會兒壓根不知道什麽是精神分裂,什麽是人格障礙。

在他們看來,孫老憨要麽是瘋了,要麽是被孫婆子給上身了。

鑒于孫老憨的行為實在太奇怪,葉家人都覺得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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