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好心隐瞞早打點

被護送回府的洛詩忐忑不安地直挨到天色漸暗,才見宣暮雲的身影出現在青石路之上,墨黑色的長袍幾近于融入即将吞噬而來的無盡黑夜中,一眼望去似有一股入心的寒意。

洛詩也顧不得管家丫鬟在場,沖過院門的臺階飛奔着就撲了上去,這一天的驚懼太多,她怕自己一個大意來不及回轉身,枕邊人也會如無相大師那般無聲無息地消失于這個人世,這于她來說莫過于一劍封喉。

“相公,你沒受傷吧?”有些失态的洛詩急慌慌地将宣暮雲前後查看了個遍,“你怎麽回來這麽晚,我還以為……”

洛詩止住了說下去的話,瑩光閃閃的黑眸也低垂了下去,不發一言的宣暮雲攬過洛詩想要扯扯嘴角卻終究沒扯起來,袍角之下的大手覆在了冰涼的小手之上,十指相扣,緩緩前行。

洛詩側眸定定地望着那剛毅的側臉,只覺從未有過的心安,只是今日的宣暮雲看起來比往日更沉重些,也更疲憊些。

兩人一路無語,只聽得風吹草葉的沙沙聲以及腳踩砂礫的細微聲,待回到房中時,宣暮雲才緩緩開了口,“娘子,天禪寺的事情……”

“怎麽?你查到兇手了?”洛詩一聽天禪寺整個人即刻跳将起來,一手抓着宣暮雲的衣領急切追問着,“是誰?到底是誰?老娘這就去剁了他!”

“娘子先平靜下,”宣暮雲一手撫着洛詩,有些為難地沉了嗓音,“事情還在徹查中,并未查到兇手,我估測是江湖仇家所為,娘子還是不要被這些事煩了心,一概交由我處理吧!”

“哦,還沒有查到啊。”洛詩有些失望地松開了緊抓宣暮雲的手,失神落魄地呆愣了會兒才輕啓唇道,“謝謝你。”

一句話後房內便再次安靜下來,連氣氛也更加沉悶起來,宣暮雲知道洛詩短時間內無法從天禪寺事件中走出,便也由着她失魂兒般的飄來飄去。

待滅燭上床後,宣暮雲實在不放心地扳過洛詩的小臉輕聲囑托道,“這兩日你放寬心待在王府裏哪也不要去,天禪寺的事情我會查清楚,哪兒也不要去,記住了嗎?”

“誰會那麽狠竟然連圓寂圓房也給殺了?”洛詩沒應聲反而問出了最讓她心痛的思慮,纖細嗓音竟也輕顫起來,“無相大師是得道高僧,又怎會與這等殺人魔頭結仇?”

“世事誰也說不準,你在這瞎擔心也沒用,倒不如養養心神想想後日的宮宴,”宣暮雲若有所思地攏了攏洛詩垂散下來的發絲,“你若有心聽我一句話,就別再想東想西了!”

“什麽?宮宴?”洛詩不滿地蹙了蹙眉角,“怎麽以前沒聽你說過?”

宣暮雲苦笑地揉着洛詩糾結的眉黛,果然一句宮宴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現在說也不晚。”

“只是一年一次的皇族家宴,那些皇親國戚你也不認識幾個,我想着你不會感興趣便也沒早告訴你。”宣暮雲把玩着洛詩的長發自顧自地說着,卻冷不丁被洛詩一膝蓋拐到了旁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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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感興趣那也得去啊!這種場合萬一我亂了禮節丢了你的臉面怎麽辦?”洛詩大是不悅地撅着嘴,“現在怎麽說也是王妃,出門斷不能讓人笑話了去!你應該早告訴我好好讓我準備準備啊!”

洛詩嘟嘟囔囔的轉着眼珠,思緒裏全亂了套,宣暮雲揉着剛才被拐到的肚子,溫言勸解道,“你就權當去見一些不相幹的人,不必費心費力的準備,若怕丢臉面,還有我在,一事未放怎地又瞎擔心起了另一事?”

宣暮雲本想着以宮宴來引開洛詩的注意力,沒想到她竟又擔心起宮宴來,便無奈地摟着她放緩了聲音,“你就安心的睡吧,一切并沒有你想想的那麽繁雜。”

許是宣暮雲的懷抱太過于安逸,亦或者洛詩疲累到了極點,眨眼功夫就熟睡了過去。

宣暮雲聽着耳邊沉穩的呼吸聲,便閉了眼不再去瞧那睡熟的小臉,他不想看到那臉上閃過任何不悅痛苦的神情,也不想看到有刺心的淚痕劃過,所以今晚他隐瞞了一切。

“原諒為夫再次對你撒了謊,”宣暮雲緊咬雙唇在心底無聲地道着歉,“所有的結果你不要知道最好。”

長夜漫漫,有人喜歡,有人憎惡,卻終究也得臣服于黑暗之下。

一覺睡到天明的洛詩只覺身心甚是舒爽,便抻了個懶腰含混不清地對着簾外喊道,“四鳶,我要趕緊梳洗,今日有好多事情要做。”

“我昨晚上夢見無相大師了,還與他對弈了幾局,”洛詩拿起床邊人遞過的衣服,忽然好奇道,“哎?四鳶,你今日怎麽這麽清靜不叨叨了?”

“難道四鳶平日唠叨你?”随着簾幕被挂起,一抹高挑纖細的身影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洛詩眼前。

發覺聲音不對的洛詩一擡眸便驚疑地張大了嘴,“钰璞?怎麽是你?四鳶呢?”

“她身體有些不舒服,今日由我來侍奉姐姐。”钰璞微笑着将鞋子放在足蹬上,渾沒有覺得伺候人是一件與她的身份多麽不符的事情。

倒是洛詩有些受寵若驚地拽着衣服往床裏挪了挪,“四鳶病了,還有其他丫鬟,钰璞妹妹這是作甚?這不是折煞姐姐麽?”

“什麽折煞不折煞的!”钰璞見洛詩的囧樣掩嘴笑了笑,“我怕別的丫鬟伺候不順你意,也就這幾日暫由我代四鳶照顧姐姐的飲食起居,日後還想讓我來侍候姐姐,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哦哦,”洛詩有些迷愣地點了點頭,可當钰璞探手替她穿衣時,洛詩當即哭喪了臉道,“我真不習慣妹妹你服侍我,你去坐着歇着吧,我自己穿就行。”

钰璞見洛詩執意如此便也不再違拗,輕笑着退在了旁側,洛詩極是別扭地完成了穿衣洗漱,就連梳發時整個人也是如做着針氈,總感覺身旁多了個監視的人。

嗯?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話語倒真提點了洛詩,當即斜了眼試探道,“妹妹莫不是王爺派來監視我的?”

“監視?姐姐有什麽好監視的?”钰璞倒也不惱,只是甚覺好笑地彎了眉眼,“難不成姐姐背着王爺幹了什麽?”

“哪有!”洛詩馬上拖長尾音反擊了回去,雙眸也不自覺地避過了钰璞探詢的眼神,心底卻止不住泛起了嘀咕,背着王爺在外開酒樓應該不算吧?

食飯完畢的洛詩與钰璞打了聲招呼,說自己想要去府外轉轉,去成衣鋪子裏挑幾件上好的衣服,沒承想钰璞對着房外拍了幾下手,緊接着幾個精致的檀木盒被端進了房。

方盒被依次打開的剎那,洛詩的雙眼差點被晃瞎了過去,只見淡粉、鵝黃、水綠等各色時興樣式的新衣擺在了眼前,晨光下正泛着柔亮的光澤。

“王爺吩咐各大衣鋪将新衣趕制連夜送了過來,還請姐姐過目,”钰璞對着洛詩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她上前查看,“還有天香堂裏新進的胭脂水粉也被送進了府裏。”

果不其然,最後一個木盒被打開時一股清新的香氣撲鼻而來,洛詩有些不可置信地來回踱着步,良久才托了下巴返回桌前,“難道宣暮雲這厮轉了心性是在讨好我?”

“姐姐,這麽好的衣服你難道就不想試一試嗎?”钰璞挑了件淡粉抹胸白紗裙故意甩到洛詩眼前晃了兩晃,“王爺可真費了不少心思。”

洛詩瞅了瞅那飄逸的長裙,本是糾結的內心瞬間敞亮起來,管宣暮雲是何意,現在新衣在手倒免了她出府挑衣的時間,不用花銀子就可以穿新衣服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笑逐顏開的洛詩抱着新裙剛要進內室就看見雅惠雅娴提裙施施然走了進來,“雅惠雅娴給王妃姐姐請安。”

洛詩想着這兩人近來也沒惹什麽事,便微笑着擡了擡手,“妹妹們無須多禮,倒難為你們跑到這兒來請安問好。”

“姐姐這是要換衣服出門嗎?”雅惠率先瞥見了洛詩抱着的幾件衣服,當即雙眼發亮的湊近了上去,“原來是這件!”

雅惠摸着一件透的發亮的紫裙咽着口水道,“昨日我相中的就是這件,我說店主怎麽也不賣,還說早已有人定制了去,原來竟是王妃姐姐提早買下了!”

雅惠戀戀不舍地将紫裙摩挲了又摩挲,恨不能此刻去穿衣的是她,雅娴見狀便上前将雅惠拉到了旁側,“還望姐姐不要見怪,雅惠确實對這件紫裙情有獨鐘。”

“既然你喜歡,那就送予你吧!”洛詩說的幹脆利落,連衣裙也送的幹脆利落,一時倒驚愣了雅惠與雅娴。

洛詩心想着反正自己也不甚喜歡紫色,那日施舍難民搜刮了她們的珠寶也該做個補償,便微笑着将各色衣服鋪陳開來纖手一揮道,“雅娴,钰璞,你倆也挑一件自己喜歡的,反正這麽多衣服我也穿不了。”

“王妃姐姐,你說的是真的嗎?要送給我嗎?”恍然反應過來的雅惠激動地抱着洛詩蹭了又蹭,雖然滿眼的不可置信但仍舊欣喜地一字一頓道,“謝謝姐姐!”

钰璞知道是王爺送的,而雅惠雅娴并不知,她剛要開口點名此事卻被洛詩用眼神壓了回去,“钰璞也幫西靜挑一件吧!”

最後兩人實在拗不過各自挑了件,西靜的那件也被留了出來,房內的氣氛一時融洽無比,連平日偶爾與她鬥嘴的雅惠雅娴竟也溫婉安靜起來。

此時洛詩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莫不是在收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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