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覆水難收

“聽說秦家攤上大事了，只有範家能救，而範家提出的條件就是把範家姑奶奶迎回去做家主夫人，嚴夫人自降為妾。”

秦蘊：“……”

周堂的人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搜集秦家和範家的消息，也就只能打聽一些流言。流言一般有很大的水分。但秦家能讓這種流言傳得滿城都是，就說明秦家很有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憂心忡忡的秦蘊出了酒樓，就急匆匆的趕回去。回到院子，發現大家都在花廳中，氣氛似乎有些微妙。

最重要的是每次看到他回來都會像個小炮彈一樣沖上來求抱抱的乖兒子一改常态沒有高興的沖上來，反而還躲在沐寒霄身後，怯怯的看着他，想上來又不敢，雙眼淚汪汪的。

秦蘊眼尖的看到了小寶一只手上纏了一圈紗布，心中一沉，小寶受傷了！

秦蘊蹲下身子，張開雙臂，笑容溫柔的道：“小寶乖，過來給父親抱抱。”

小寶縮了縮脖子，又偷偷露出一雙漆黑溜圓的眼睛看着秦蘊，見秦蘊一直都笑得很溫柔，覺得眼前的父親還是那個最疼他的父親，終于放心蹬蹬的跑過來，撲進秦蘊的懷裏。

“父親。”聲音軟軟糯糯的，尾音拉長，委屈極了，還在秦蘊的脖頸處使勁蹭了蹭。

秦蘊将他抱起來，目光平靜的掃視其他人，最後落在羅岩同樣被包裹成粽子吊在胸前的左手上，和秦雨萱一樣，臉上有些青紫。

兩人對上他的視線都立刻低下頭來，一副做錯事的樣子，他眉頭皺起：“怎麽回事？”

羅岩看他依然是最關心小寶，看到秦雨萱臉上青青紫紫的也沒有立刻關心她，就覺得自己的底氣足了很多，立刻将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都說出來。

最重要的是秦雨萱是怎麽欺負小寶的，就連秦雨萱罵人的話都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當然對于到他和秦雨萱打起來，和罵秦雨萱的話也沒有遮掩，其中也沒有一點添油加醋。

秦蘊聽完後沉默了，看了一眼依然戴着圍帽看不出表情的沐寒霄，心知他是生氣了，心緒劇烈翻騰，複雜難言。

秦啓泓聽羅岩的複述，越聽越愧疚，吞吞吐吐的道：“三、三弟，只是三個小孩子間的打鬧，沒必要那麽較真，我和你二嫂已經訓斥過萱萱了，她也知道錯了，萱萱，還不快跟弟弟道歉？”說着瞪向秦雨萱。

秦雨萱一直垂着頭看自己的腳尖，聽到秦啓泓的話，擡頭看了他一眼，轉頭朝小寶脆生生的道：“小寶弟弟，是我不對，我不該推你還罵你，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小寶偷偷看了她一眼，又立刻轉過頭來把臉埋在秦蘊的脖頸處，用力的蹭了蹭。

秦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也沒說什麽姐姐已經知道錯了，弟弟要原諒她之類的話，而是看向羅岩，眼神有些嚴厲：“你可知道你錯在哪裏？”

羅岩剛才的得意勁立刻沒了，站直身體，繃緊了小臉，朝秦雨萱恭恭敬敬的彎腰道歉道：“對不起，我不該出手打人還那樣罵你。”

秦雨萱努了努嘴，“沒關系，是我不對在先，我原諒你了。”

看到兩個小孩子相互道歉，氣氛緩和了許多，秦啓泓松了口氣，笑道：“以後你們可要好好相處不許再打架了知道嗎？”

兩個小不點乖乖的點頭。

秦啓泓希冀的看向秦蘊，秦蘊依然面無表情，垂眸沉默沒去看他，剛才輕松下來的氣氛再次凝滞。

“三、三弟？”

秦蘊終于有了反應，卻并沒有繼續糾纏在這件事上，而是轉移話題道：“我今天得到了不好的消息，範家的人想要逼爹迎回那個女人，讓娘自降為妾。”

“他們怎麽敢！”秦啓泓立刻被這個消息吸引了注意力，怒氣蹭蹭蹭的往上冒。

秦蘊繼續道：“事情如何我還不清楚，我打算明天就和阿霄，趕回秦家。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不宜奔波，就暫時留在這裏好好養傷等我的消息。”

範家那些人我會處理好不讓他們沒空閑來找你們。我給你的養氣丹已經足夠你和嫂子一起用了，你們記住不可以一下子吃太多，以免走火入魔。”

秦啓泓越聽越不對勁，這話怎麽聽起來不像是要去府城，更像是要搬出去不再回來一樣。

他想要打斷秦蘊，問他小寶和羅岩是不是繼續留在這裏給他照顧，話到嘴邊就哽住了，發生了今天的事，秦蘊和沐寒霄還能繼續放心将孩子留給他們照顧？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小孩子的打架，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在他和黃璃因為心痛女兒而介入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秦蘊說完靜默了一下，道：“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吧，我們也回去了。”說着朝羅岩伸出了手。

羅岩受寵若驚，連忙将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顫顫巍巍搭上秦蘊的左手，立刻就被握着了，他心裏樂得連骨折的手都不疼了。

秦蘊朝沐寒霄看了一眼，沐寒霄微微颔首，和他一起走出花廳。

秦啓泓心中一慌，覺得自己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了，想要不想就喚道：“三弟！你可是在怪我和你二嫂？是我們不對，沒有照顧好小寶！你二嫂也是太過擔心萱萱一時情急出手失了分寸，你能不能原諒我們這一次？”

秦蘊停住了步伐，擡頭看天上升到半空的月牙，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向秦啓泓，眼裏有着化不開的悲哀和遺憾：“二哥，我沒有怪你們，真的。只是事到如今，我們都不得不承認，我們都變了，回不到過去了。”

他經歷了五十年末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追在哥哥嫂子身後撒嬌耍賴的少年，他的哥哥也不是眼裏只有弟弟，認為自己的弟弟是最好的哥哥了。

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各自挂在心尖上的人。當雙方發生沖突，他們會無條件選擇誰，根本不需要多想。

他們是真的回不到從前了，不僅僅是因為有了各自家庭，還因為這五年的疙瘩橫在其中。秦啓泓和黃璃始終無法對這五年的所受到的傷害釋懷，就始終對秦蘊存在隔閡、猜疑。

從聽到秦啓泓說出那句問他要交代的話起，秦蘊就知道秦啓泓始終沒有相信他，在心裏始終認為是他五年裏那個惡毒自私，不擇手段的秦蘊，也因此會認為羅岩一個才八歲的小孩能說出那些話也定然都是他教的。

對至親之人來說，這些隔閡和猜疑正是最傷人的。

秦蘊不怪他們，只怪命運無常，讓他們兄弟受到了傷害，猝不及防間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不管這五年我是否因為被操控才做下那些傷害你們的事，都是我虧欠你們的，我認，我也會盡量為自己贖罪補償你們。只是這都與小寶和阿霄無關，欠你們的人是我。他們同樣是我最虧欠的人，也是我最重要最愛的人。你們怎麽怨我都行，可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他們！包括你們！”

秦蘊看向黃璃，眼神真摯誠懇：“二嫂，我不能對你的遭遇感同身受我很抱歉。但我所認識的二嫂即使稱不上高風亮節，但也是能在苦難中堅持本心不移的人，因為王叔正是這樣讓我敬佩的人！将所有的怨氣猜忌質疑發洩在一個小孩子身上，不該是你會做出來的。二嫂，莫要被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最後秦蘊深深的看了秦啓泓一眼，“二哥，你永遠都是我的二哥。”只是他們再也不會是無話不談親密無間的兄弟了。

秦蘊不再留戀的轉身離開。

秦啓泓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秦蘊等人離去，好一會兒才苦笑道：“他竟然說小寶是他最重要最愛的人。”這哪裏是五年間那個恨不得小寶沒出生的秦蘊會說出來的話？

說來說去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把小寶和沐寒霄放在心上，把他們當成家人。因為這五年裏秦蘊對小寶和沐寒霄的厭惡态度，他們也習慣了對小寶和沐寒霄的無視。

也因為他們對秦蘊還存有戒心，不完全相信秦蘊是真的被人操控，所以不會将他看重的人也放在心上。

而現在秦蘊會将小寶視若珍寶就說明他真的是五年前的秦蘊，也許這五年秦蘊是真的被操控了，才不可控制的做出了這麽多混賬事。

秦啓泓非常的後悔，為什麽不能再相信秦蘊一次呢？明明秦蘊已經拿出了那麽多的證據了來說服他了！

黃璃也是怔怔的發呆，秦蘊的話如同洪鐘，字字句句敲落在心頭，她竟然已經淪落到拿一個小孩子出氣的地步了嗎？

仔細想想，她對今天的所作所為，固然有對女兒的維護和擔心，卻也少不了趁機發洩和報複。

小寶是沐寒霄的兒子，她不敢動手，所以就拿羅岩這個看似下人的小孩撒氣，否則也不會沒顧忌力道将羅岩的手臂給摔骨折了。

她這樣欺軟怕硬随意傷害無辜小孩，又和那些趁機對她落井下石随意欺辱她們母女的人有什麽區別？

原來不知不覺見，她竟然已經從一個受害者扭曲成一個加害者了嗎？如此心思惡毒醜陋的她有何顏面去見父親？

黃璃慢慢蹲下身子捂臉痛哭起來，秦啓泓一驚連忙抱着她，輕拍她被背安慰她。

秦雨萱看到自己的母親哭得那麽傷心，也哭了起來：“娘，你為什麽哭？是不是因為我惹三叔生氣了？我去把三叔追回來求他別生氣了，讓他把我打一頓給小寶弟弟出氣也可以，你別哭了好不好？”

黃璃聽了抱住女兒哭得更加厲害了，娘倆一起抱頭痛哭。

秦啓泓嘆氣一聲，哽咽道：“哭吧，把這些年受得委屈都哭出來，我們終究不能背着仇恨過一輩子。”

既然秦蘊說的是真的，秦蘊是真的被人操控，那個操控他的人也已經死了，他們再繼續恨下去也沒有了意義，相反還有可能會毀掉他們的下半生，毀掉萱萱，不如徹底放下。

想到秦蘊将要回到秦家，不知道他又要面臨多少親人的質疑和猜忌，秦啓泓的不免的為秦蘊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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