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 16 牙齒和男人一樣……
吃完飯, 池伊伊回到住處,照常往沙發上一躺,一點都不想動彈。這幾天她情緒都不高, 放以前她有休息的時間絕不會自己宅着, 一定會約人出去嗨一下,她把這種消極性歸結到感冒上。
池伊伊躺了會兒, 聽到有人敲門,她以為是孟蘋, 磨磨蹭蹭起身去開門,結果門一開, 看到的是趙曦。
“Surprise!”
趙曦和池伊伊的奶奶是一起賣菜的好姐妹,她們打小就認識,小學初中都在一起讀, 雖如此,兩人的成績是天差地別, 池伊伊性子跳脫, 不好學,高中畢業後就不讀了,趙曦卻恬靜乖巧,一心向學, 現在已是個正兒八經的研究生, 未來的園丁,她專碩最後一年打算在玉城實習,上學期就敲定好了學校。
要不是從小認識, 池伊伊想自己和趙曦怎麽着也不會成為好姐妹。
“你旅行回來了啊。”池伊伊看到趙曦出現稍感意外。
“九月就開學了,我得提前回來找房子。”趙曦拖着行李箱進了屋,她四下看了看轉身說:“我就先在你這住了。”
“可以, 不過你得給我做飯,收拾房子。”
“行。”
池伊伊笑了,瞥了眼她的行李箱,“從新疆回來,給我帶禮物了吧。”
“帶了,小半箱都是。”趙曦蹲下身,打開行李箱,“吶,都在這呢。”
她拿出一頂花帽戴在池伊伊頭上,笑着說:“我買的時候就覺得這帽子戴你頭上肯定好看,果然。”
池伊伊拂了下珠簾,“我還能比新疆姑娘戴的好看啊。”
“各有千秋。”
趙曦說完又蹲下身,拿出一包白色奶酪樣的東西,拆開後說:“這是新疆特有的奶疙瘩,哈薩克族的人可愛吃了,你嘗嘗。”
池伊伊接過奶疙瘩聞了聞,沒聞到特別的味道,張嘴咬了一口,五官頓時酸得擠成一團,她咽不下去,跑到洗手間把嘴裏的東西吐了。
“這都什麽東西啊,這麽酸,壞了吧?”池伊伊皺着眉,仍覺得嘴裏有股怪味。
趙曦看到她的反應忍不住笑開了,一邊解釋道:“沒壞,就是這樣的,我第 一回吃和你一樣的反應,你多嘗幾口就能接受它的味道了。”
池伊伊敬謝不敏。
趙曦又從箱子裏拿出了葡萄幹,“我記得你奶奶很喜歡葡萄幹來着,我過兩天要回去一趟,你和我一起嗎?”
池伊伊搖頭,“我前段時間才回去。”
“你自己?”
“不是。”池伊伊語氣平平,“和前男友。”
趙曦一驚,“你和那個工程師分了?”
“嗯。”
“什麽時候?”
“上周的事了。”
趙曦看着池伊伊,表情躊躇,不知道要不要說兩句安慰的話。
池伊伊一眼就看穿了趙曦的心思,她擺了擺手,豁達道:“分個手而已,男人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沒什麽大不了的。”
趙曦見她這種反應,沒再多說,低頭把帶回來的伴手禮一樣樣地拿出來遞給她。
晚上洗了澡,池伊伊和趙曦齊齊躺在床上,她們有陣子沒見面了,自然有很多話聊。
趙曦繪聲繪色地講她在新疆旅游的經歷,池伊伊也會吐槽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傻逼,兩人聊到淩晨,意猶未盡。
“我明天早上去拔牙,你陪我去。”池伊伊說。
“你牙怎麽了?”
“智齒發炎了。”
“我聽說拔牙挺疼的。”
池伊伊其實也有些怵,但還是沒打算逃避,“這牙和男人一樣,不合适的就要盡早拔掉,免得隔三差五就發炎,折磨人。”
趙曦聞言側過身,看着池伊伊問:“伊伊,你……不難過嗎?”
池伊伊緘默,片刻後搖頭,“我愁啊。”
她嘆口氣說:“寶珍挺喜歡他的。”
趙曦笑了,“你害怕奶奶罵你啊。”
“罵是少不了了,我就怕她又打親情牌讓我回去相親。”
“分手的事你不打算告訴奶奶?”
“不了。”池伊伊翻了個身,“等我找到了下一任再回去,也快了。”
池伊伊本來想和趙曦說說林桉的事,扭頭見她在打哈欠,想到她今天奔波了一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便也作罷。
.
第二天早上,池伊伊吃過早餐後就和趙曦去了林桉的醫院,候診區人很多,池伊伊拿出之前辦的卡,和前臺護士打了聲招呼。
“池小姐,林桉醫生正在給病人看診,您坐下稍等一會兒。”
池伊伊點頭,一旁的趙曦愣了愣,詫異地問:“林桉?”
“看來你還記得他,就是初中和我們同校的那個林桉。”池伊伊拉過趙曦坐在一旁,壓低聲說:“初戀男友。”
趙曦表情微變,片刻後才問:“你們什麽時候遇上的?”
“就前陣子,這家醫院是他爸開的,他現在在這工作,我來看牙,就碰上了。”池伊伊沒注意到趙曦的異常,接着說:“他還記得我。”
“他——”趙曦還想問什麽,餘光看到診室裏走出來一人,登時怔住。
林桉走向池伊伊,“來啦。”
他看向趙曦,“你朋友?”
趙曦垂下眼,手指抓着挎包的帶子。
池伊伊拉着趙曦站起身,介紹道:“隔壁班的趙曦,我的好朋友,你和她交集不多,應該沒什麽印象了。”
經池伊伊提醒,林桉有印象了,“我記得她。”
趙曦擡頭看林桉,又聽他說:“經常和你一起上下學的。”
趙曦眼底的微光霎時熄滅。
“你是不是要拔牙害怕了,所以帶了朋友來。”林桉恰當地開了個玩笑,又說:“進診室吧,我幫你看看牙齒。”
“好。”
池伊伊扯了下趙曦:“小曦?”
“噢,走吧。”趙曦回神,跟着池伊伊進了診室。
池伊伊上回來做沖洗的時候就拍過片了,的确有一顆阻生齒,林桉檢查了下她的口腔情況,她的牙龈炎沒之前那麽嚴重,可以拔牙。
他拿出一份知情同意書,遞了支筆給池伊伊,說:“醫院的規定,簽個名就好。”
池伊伊看到那些可能發生的不良後果,心裏又敲起了鼓,她以前就聽說有人拔完牙後面癱了,真要這樣她可就當不了模特了。
林桉安慰她:“你這顆阻生牙的牙根沒接觸到神經,不難拔的,你別擔心。”
趙曦看了林桉一眼,也安撫池伊伊,“你就相信林桉吧,他說不難拔,肯定就是有信心的。”
林桉笑着看向趙曦,後者眼神閃躲,低下頭避開了視線。
池伊伊也不是磨磨蹭蹭的人,來都來了,她接過筆,在患者簽名那一行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把同意書遞給了林桉。
林桉掃了眼她的簽名,表情略微疑惑。
“怎麽了?”池伊伊問。
“你的字和以前不太一樣。”林桉說。
趙曦心下一跳,拉過池伊伊,指着治療床說:“伊伊你快躺下吧。”
池伊伊愣了下,以為趙曦是在幫她解圍,便點點頭說:“也對,長痛不如短痛。”
林桉看了眼趙曦,沒說什麽,收起同意書,喊護士進來做準備。
兩針麻醉下去,池伊伊整張臉都麻了,林桉拔牙術法挺娴熟的,池伊伊的智齒沒長出來,他只能剖開牙龈,把牙齒鋸成兩截,再把牙□□。
池伊伊全程心驚肉跳,林桉時不時安撫她,手上沉着地操作着,趙曦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
半小時的功夫,林桉就拔完牙,把創口縫合了,他把拔下來的牙沖洗幹淨後用小袋子裝好遞給池伊伊,又叮囑道:“血水別吐,咽下去,棉花咬半小時再吐掉。”
麻藥勁未過,池伊伊說不了話,只能含着淚包點頭。
林桉見她神情恍惚,顯然還沒回過神來,他示意護士拿了個冰袋給她捂着,又讓人扶她到外面的休息區坐着,這才轉過身和趙曦說注意事項。
“拔完牙兩個小時之後才能吃東西。”林桉看了眼診室的鐘,“現在十點,十二點左右讓伊伊喝點粥,別太燙,麻藥勁過去後,創口會痛,我給她開點藥,你記得提醒她按時吃。”
趙曦看着林桉出神。
“趙曦?”
趙曦回神,對上林桉的視線後匆忙別開眼,慌慌張張地點了點頭,應道:“好,我知道了。”
林桉去了休息區,池伊伊正用冰袋捂着頰側,他問了句:“還好嗎?”
池伊伊點了點頭。
“回去好好休息,這兩天痰裏有血水是正常現象,如果創口鮮血不止記得及時和我聯系。”
池伊伊又點了點頭。
林桉還要工作,池伊伊不想耽誤他時間,拿上藥後就和趙曦離開了醫院。
趙曦在打車軟件上叫了輛車,等車期間她回頭看着醫院招牌走了神,關于林桉她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可轉頭看到池伊伊微腫的臉,幾番躊躇後還是作罷。
.
陸競這次接手的項目在玉城,項目開始,他就忙成了個陀螺,白天下工地,晚上畫圖改施工方案,雖然不管在哪個地方都一樣忙,但在玉城晚上好歹能回公寓睡一覺,比住宿舍自在舒服。
項目一開拔,陸競連軸忙了一陣,沒日沒夜的,孫立易約酒他都沒時間去,幾個好友還笑他是富家公子的命窮人的病,舒坦的日子不過,就愛勞碌。
玉城有過立秋的習俗,那天陸競騰出時間回了老宅,車開進車庫時他看到了一輛奔馳,這輛車是誰的他再清楚不過。
陸競停好車後當即進了宅子,果不其然在客廳看到了陸以恒,他臉色微沉,開口語氣不耐:“你來幹什麽?”
陸以恒臉一黑,“你就這麽和長輩說話的?”
岳老見父子倆見面就劍拔弩張勢同水火,忙從中調和道:“小競,你爸過節來了。”
陸競冷嗤,“他一個外人,來這過什麽節。”
“我來老丈人家過節合情合理。”陸以恒橫眉以對。
“你也配。”
“陸競你——”
陸以恒正要發怒,沈老拍了下木椅的扶手,喝止道:“好了,吵什麽吵。”
老人家說話到底有點分量,陸競和他爸不再針鋒相對,但仍是互有怨氣,場面一時僵持不下。
岳老恰時出聲,“李媽應該把菜都做好了,今天過節,都不許吵,和和氣氣的……都去餐廳,吃飯了。”
岳老起身,遞了個眼神給陸競,“小競,來。”
陸競雖然心裏不痛快,但也不想敗了老人家的興,最後還是應承了。
一頓飯吃得并不融洽,陸競全程無視陸以恒,當他這個人不存在似的,只和二老談天說話。飯畢,陸競接了個電話,公司臨時有事,他和二老說了一聲,先行離開。
到了車庫,陸競正要打開車門上車,後頭陸以恒喊住他。
“有事?”陸競轉過身。
陸以恒走近,端着架子訓誡道:“你在工地做個吃力不讨好的工程師,不如來公司幫忙。”
陸競表情不悅,“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是你爸!”
陸競沉下臉,冷笑道;“你這麽缺兒子啊,再生一個不就得了。”
“你——”陸以恒臉色難看,還是克制道:“你想當建築師,公司有更好的平臺和資源,這個社會要的不只有實力,靠你自己這輩子都很難出頭。”
“所以你娶了我媽。”
陸以恒怔了下,沉默良久才嘆口氣道:“瑾瑜的死我有責任。”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陸以恒的神色忽的有些疲憊,“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很多東西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年輕的時候誰不是一腔熱血,但是現實很殘酷,你以為你會是特例?”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覺得我是靠沈家才有今天,但是你應該慶幸我的成功,你是我的兒子,只需要向我低頭,你就能比一般人得到更多。”
“去年你遞過辭呈,我不知道你後來為什麽反悔了,但是一時的熱忱支撐不了多久,你應該早點認清現實。”陸以恒看了眼腕表,最後說:“去公司的事你好好想想。”
陸以恒離開後,陸競獨自在車上枯坐良久,他靠着椅背,望着車頂陷入沉思。
建築工程師這工作內行人叫苦,外行人看着也并不光鮮亮麗,整天灰頭土臉的,很多人幹到一半就轉行了,能熬到總工的人如鳳毛麟角。
陸競從小跟着外祖父學習,自诩在建築設計上有天賦,陸以恒自大虛僞卻也犀利,他說得沒錯,這個時代資源、運氣都比實力更重要,他沒有絕對自信能夠不靠家族蔭庇,不靠外祖父的名聲而在建築界獲得地位。
付出不一定有回報,陸競有過迷茫期,去年他一度搖擺,當時在小池縣,他向頂頭上司提了辭職,孫立易問他後來為什麽又留了下來,他不相信他是為了一個女人,但他的确是因為池伊伊才打消了退縮的念頭。
矯情地說,陸競在商城看到池伊伊的那一刻被激勵了,他想他的處境再怎麽樣也不會比她還差,她身處泥淖尚且自強不息,他一個大男人如果這點苦都吃不了也太遜了。
憑着這個念頭,他幹到了現在,她一直在努力,他也一直在堅持。
想到池伊伊,陸競心裏一陣觸動,他拿出手機,從微信裏找到她,他們的聊天記錄停留在小池縣那晚,她讓他自己點蚊香。
上回争吵到現在,一周的時間過去了,他們互不聯系,陸競不清楚這算不算分手,因為過去一年間他們也有過十天半個月不通有無的時候。
池伊伊沒拉黑他,他點進她的朋友圈看了眼,今天早上她發了條狀态,一張冰袋捂臉的自拍,配上文案——牙齒和男人一樣,不合适了就要及時拔掉。
陸競盯着她的照片看了許久,這條狀态與他無關,卻赫然寫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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