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拉黑 紅色感嘆號

車開出機場,經過機場高速,看見京城灰蒙蒙的天。才下飛機就感覺到了京城的幹燥,風迎面吹進鼻腔,都覺得不習慣了。

才離開幾天而已。

聞懷白沉默了許久,慢慢悠悠吐出個煙圈,把燃到一半的煙掐滅,聲音有些輕微的啞:“犯啊。”

所以趕在犯法之前,他撤出了起跑線。

“啧啧啧。”許皓看他一臉失意的模樣,實在礙眼得很,“你聞懷白還有吃癟的時候嗎?”

他想起第一次見面,碰一鼻子灰的時候,挑眉點頭。

“當然。”

許皓更加吃驚,“不會吧?你幹什麽了?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聞懷白冷哼了聲,已然是一副拒不合作的姿态。

許皓輕啧中搖了搖頭,也沒繼續追問這話題,轉而說起最近發生的一些事,“你知道嗎?你那堂弟,可了不得,就這幾天……”

聞懷白聽着,仍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原來短短幾天,能發生這麽多事。

聞家老爺子有三個兒子,個個都不對付,聞懷白父親是長子,能力也強,因此更受老爺子喜歡。二房三房常年有動作,要麽是為博老爺子關心,要麽是為搞他們長房。

聞懷白支起右手撐在車窗上,抵着自己下巴,明顯在走神。

許皓說:“想什麽呢?”

聞懷白搖頭,輕呵了聲,語氣輕蔑:“廢物永遠都是廢物,只會做那些花裏胡哨的表面功夫。他要真想有點成就,不如先去找個電子廠上班,把事兒認全了。”

許皓被他的毒舌逗笑,“你別這麽自信,指不定人家背地裏努了力,現在正沖着你過來呢。”

聞懷白似笑非笑:“那我還挺期待。”

今天的行程安排當然不可能放過聞懷白,許皓徑直帶他去了深藍。幾個朋友早在這兒等,一聽說他要回來的消息,就已經迫不及待為他接風洗塵。

聞懷白被許皓按在沙發上,有些無奈,他掃過桌面上各色沒開瓶的酒,舉手投降:“不是,我是個傷患。”

他們齊齊笑,倒也不是真要灌他,不過架勢還是要擺足,你來我往調笑一番,最後當然誰也不會真勸他酒。

不過最後聞懷白自己忍不住喝了兩杯。

歡聲笑語,但心底卻空得很。

這種時候,酒精的誘惑力太大。聞懷白放下杯子,靠着沙發,忽而記起那盆仙人掌。

那天去挑的時候,店主問他要什麽,他說送小姑娘禮物,最後挑了盆仙人掌,店主還覺得不可思議。

仙人掌好,帶刺,像她。

刺撓撓地看你,防備着,戒備着,豎着高牆劃分好三八線。

還是個叛逆的小姑娘,學人家抽煙。自己都知道,吸煙有害健康。

那天靠得那麽近,她湊上來的時候,真是有一點詫異。還以為她會覺得難堪,或者是,大罵他多管閑事。

聞懷白閉着眼睛,坐在那兒什麽話也不說。本來是為他準備的局,作為主角,如此沉默,他們自然不答應,又湊上來鬧他。

說起他找秦律師的事,“哎,你這麽大動幹戈,就為了侄女啊?”

聞懷白擡眸,看向他們,眉微挑。

“聽說侄女挺漂亮的,有多漂亮?和那個當紅明星比,怎麽樣?不相上下吧?”

聞懷白默然以對。

“沒意思,你今天挺沒勁啊。”見他耷拉着臉。

聞懷白終于開口:“有點兒,改天再請你們吃飯吧。”他捏了捏眉心,抄起一旁的外套,起身要走。

“哎,怎麽就要走了?”他們自然挽留。

許皓把人按下,“別介,”又朝他們使眼色,“說點有意思的。”

聞懷白坐回沙發上,外套搭在腿上,許皓伸手,把他外套要擱置到一旁,這一動,口袋裏的錢夾掉出來,聞懷白要彎腰去撿。他身上還有傷,許皓自然代勞。

錢夾裏有卡掉落,許皓打開錢夾,把卡放回去,視線自然瞥見那張照片。

拍立得的畫質不怎麽樣,但還是可見,是個漂亮姑娘。許皓和聞懷白關系最鐵,從小到大就跟個老媽子一樣,他早聽說這消息,只是沒見過人。

許皓喲了聲,“是比那明星漂亮哈。”

他這麽一說,其他幾個自然也搶着要看,也不知道是誰說的:“這怎麽看着有點眼熟啊?”

“哎,想起來了,像白蘇姐。”

霎時寂靜無聲。

白蘇這個名字,很多年沒人提了。他們都清楚,是聞懷白的禁忌。

滿包廂只剩下酒與酒面面相觑。

良久,聞懷白伸手把照片拿回來,都看得出來,他臉色更沉。

“真沒心思,下次吧。”聞懷白把照片收進錢夾,錢夾幹脆拿在手裏,躬身把外套搭在手肘,動作利落出了門。

衆人看向那說話的人,有些無奈,“你好端端的,說白蘇姐幹嘛?”

那人自打嘴巴,也是喝了幾杯,有點上頭,一時忘了。

“這怎麽辦啊,皓哥?”又看向許皓求助。

許皓嘆了聲,拿過瓶酒,兩三口猛地喝完,“涼拌呗,過幾天就好了。”他放下酒瓶,煩躁地看了眼他們,“自己玩吧。”

許皓追上聞懷白,殷勤道:“二哥,我送你回去吧。”

聞懷白說:“不用,你跟他們玩兒吧。”

許皓自然不能夠啊,“別介,我不是你老媽子嘛,這肯定得安全送你這個傷患回家啊。”

聞懷白沒再說話,二人一前一後下了停車場。聞懷白自顧自上了副駕駛,關門的動作近乎摔,看得許皓心疼肉跳,這車他剛買沒多久呢。

看了眼聞懷白的臉色,又把話咽下去。“二哥,你不是真的吧?”

聞懷白瞪他一眼,許皓趕緊閉了嘴。

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也沒什麽可氣的,除了氣自己。

果然不該再想,往事就得如風,做了決定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頭。

他低頭打開錢夾,把那張照片取出來,照片上的聞雪時繃着臉,看着鏡頭有些不情願。

聞懷白擡手,把照片從車窗外扔出去,“開車。”

許皓瞠目結舌,“哥……”

又收到聞懷白的瞪眼,只好照做。

車開出停車場,往聞懷白家的方向去。車內只有沉默扼住咽喉,許皓知道他心情不佳,不想觸他黴頭,就這麽安靜地做個司機。

手機裏源源不斷的有新消息,把聞雪時的對話框沖到很後面,他看着手機屏幕,狠狠心拉黑了。

晚上吃飯,姜佳雲不會做,請的阿姨做的。分明不久之前他們才爆發過那麽激烈的争吵,坐在飯桌上的時候,又是一對恩愛夫妻。姜佳雲還給聞憫夾菜,聞憫也接受了。

聞雪時略微皺眉,為這千瘡百孔的表面幸福感到可笑。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嗎?

她扒拉了幾口,禮貌說:“我吃好了。”

聞憫說了句:“吃好了啊,那去學習吧。”

好像也不全是成年人的世界,她也一樣虛僞,不會對聞憫表現出厭惡,即便他把自己評價得像個低賤的婊|子。

回到房間裏,坐下發了很久的呆,才如夢初醒地拿出手機,去看消息。

鬼使神差點開聞懷白的消息,還是自己那一條,孤零零的,像個孤魂野鬼。

她打出幾個字:借你的錢我會還你的。

删删改改,磨蹭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沒發出去。意圖熄滅屏幕的時候,卻意外點到發送。

吓得三魂不見七魄,手都在顫抖着,重新點開屏幕。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碩大的紅色感嘆號。

——你已被對方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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