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思考了一陣情況為什麽會演變成我和太宰治一起在無人甜品店的冷庫裏。

剛才我們吃的那一兜子蘋果不抵什麽事。

太宰治給自己打完那個石膏後肚子叫了兩聲,他也挪到冰櫃前，給自己找了個不是特別甜的面包。

“我的後腦勺還是有些疼啊,”太宰治咽下一口面包，另一只手揉着腦後，像個沒有骨頭的貓一樣懶洋洋的陷在冷庫裏的幾個紙箱上半躺着，“真有你的，我完全沒想到你居然會使出掃堂腿，你是故意報複我的嗎？”

“不會近戰的法師不是好法師。”我扔下吃光了的芝士蛋糕的勺子，從冷藏櫃前回頭看着太宰治。

“噗嗤……哈哈哈……”太宰治很輕的笑了幾聲,他低着頭幽幽道，“齊木楠音，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你。”

我一點都不奇怪太宰治讨厭我，畢竟我總是在阻止他去自殺，他又不知道我有預知能力，會有種像是被人監視了的感覺吧。

但是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真巧我也不喜歡你，”我聳了聳肩，“咱們扯平了。”

我的話音落下去，冷藏室裏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溫度開的太低的原因,我和太宰治同時打了個激靈。

“噫……我覺得我們不該用這種語氣對話的，”太宰治摸了摸胳膊,擡手把冷庫開關的溫度調高了些,“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只是你一個人的雞皮疙瘩起來了啊。

挑起這個頭的你就有很大的問題了,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太宰治的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盡管很不想承認,但我從知道你擁有能不受人間失格束縛的異能的時候起就有一種隐隐約約的感覺了，後來得知你有心靈感應，甚至是那麽多種類的異能,我就更加肯定了。”

“齊木楠音，你和我是一類人。”

“不管你怎麽洗腦自己平平無奇也好，可你毫無疑問早就已經看盡這個世界的根本模樣了，無時無刻都能聽見那些人心裏亂七八糟的話，連對未來可能會發生的突發狀況的驚訝都沒有。”

“能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什麽還這麽興致勃勃的活在世界上的呢？”頓了頓，太宰治低低的聲線忽然一轉，他“啊”了一聲，舉起一根手指對我道，“是為了好吃的甜點什麽的就不用了哦，那根本不可能成為什麽人活着的理由的。”

一個人總是嚷嚷着這是個腐朽的世界那是中二，可要是一個過度早慧到十八歲就能成為港黑幹部候選，還一直在身行力踐想要努力離開這個世界的人這麽說着，那是真的失望透頂了吧……

可是就我個人觀點來說，我總覺得太宰治還不應該走到這種程度。

他要是想，伸手就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依然存在，問題在于他想不想伸手。

不過，想讓我回答之前你先給我對這一櫃子的快樂道歉！你剛剛還靠着它們填飽了肚子呢！

這個問題跨次元壁了啊，你讓我一個搞笑輕松校園番出身的人怎麽回答你這麽一個問題啊，還把我第一個想到的理由給淘汰了。

對了，我不是讨厭太宰治嗎？那我幹脆就拒絕回答他這個問題好了。

讓我想一個絕對無情的拒絕回答的理由，好讓我能看一眼這個家夥——

“我光是想着要怎麽平靜的活下去就費勁心思了。”

嗯？

我愣了愣。

這是我說的話？為什麽我在回答太宰治的問題？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已經繼續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麻煩的家夥那麽多，總是把生活弄得一團糟，我哪還有什麽功夫去想是為了什麽活下去的。”頓了頓，我又加了一句：“當然現在這裏最麻煩的就是你。”

這才對嘛。

怼了太宰治的我心情愉悅起來。

“這句話我也原樣返還給你，楠音。”太宰治沖着我揮了揮手，自顧自的嘆息一聲，“那個是什麽回答啊，根本什麽都沒說嘛，我也光是為了港黑的工作就忙的一團亂，可我還是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才要接着活下去啊。”

這個家夥還沒完沒了了。

在我的耐心消耗幹淨之前，我從冷藏櫃的角落裏發現了幾個印着漢字的紅色罐裝飲料。

我拿起兩罐飲料，丢給太宰治一個：“喝這個好了，一喝完你肯定就什麽都忘了。”

“嗯？”太宰治研究了一下鐵管身上的那個大眼睛小人，沒研究出什麽特別的地方，他晃着易拉罐問我，“這是什麽？”

我道：“忘宰牛奶。”

太宰治：“……”

手指間摁在剛從冰櫃裏拿出的冰涼罐身上，周圍泛起淡淡的水霧。

太宰治和“忘宰牛奶”包裝上的小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許久，最終還是單手打開易拉罐喝了一口。

喝完之後，他嘴角抽搐着給了我一個反饋：“不愧是你，果然好甜！”

太甜了？明明很好喝啊。

外面忽然傳來幾聲沉悶的“轟隆”聲，我聽了聽行人的心音，站起身道：“快下雨了，你不想再變一次落湯雞還是趕緊離開吧。”

太宰治神色無趣的叼着易拉罐又在紙箱子上懶洋洋的靠了一會兒，這才不情不願的爬起來：“天氣剛才還很好來着，居然挑這種時候下雨……回去又是森先生的工作，要是能直接在這冷庫裏被一瞬間極凍而死該有多好啊，有那個招數的吧，絕對零度。”

不要在全是幸福的冷藏庫裏說這種話，而且口袋妖怪才不會做出那麽可怕的事情，你是在破壞孩子的夢想。

算了，我絕對不要再管這個人了。

再理他我就是瓜！

太宰治鳶色的眼睛跟随着粉發少女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挪動，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他收回目光，舉着剛打好石膏的左手哼着歌看起來悠然自得的離開甜品店。

海邊城市天氣陰晴不定，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澆的地面上冒起煙氣。

這麽大的雨哪怕打傘也會被淋濕，青年站在甜品店的招牌下，發現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與他同來的少女居然已經走的無影無蹤。

他邊下着臺階邊思考着要不要打電話叫人來接他，絲毫不在意自己渾身上下又要濕透了。

在他走進雨幕中的那一刻，天空中忽然灑下了陽光。

太宰治還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他擡手去接，卻發現雨真的停了。

陽光穿透烏雲灑在橫濱，照的人暖洋洋的，太宰治微微眯眼，注視着宛如剛剛被水洗過的碧藍天空。

我一手插兜從甜品店裏走出來，看到臺階下的太宰治，道：“傻站在哪裏幹什麽？”

“……”太宰治緩緩回頭，那只沒被繃帶包裹的左眼充斥着不知名的情緒，“你為什麽在我身後？”

“我回去上了個廁所，”我看了看天空，“真巧啊，天晴了，看起來運氣不錯，我回去了，再見。”

順便多拿了幾罐“忘宰牛奶”，以防我再被氣的胃疼。

太宰治看了一眼我滴水的衣角。

“哦……再見，”太宰治輕聲道，“楠音。”

同來的兩個人分道揚镳，明明接下來的道路還是一樣的，但是兩個人都沒有選擇一起行走。

青年側身站在原地看着粉發少女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見，他低下頭，露出了一個好似無可奈何的笑。

“到目前為止，我已經确認的種類就是這些，已經多到令全世界的異能者都會覺得汗顏的地步了。”

太宰治的聲音回蕩在港黑頂層的辦公室內。

寬廣的落地窗前，太宰治看着坐在那裏雙手交叉眺望着橫濱全景的港黑首領，歪着頭嘆了口氣：“森先生，能請您告訴我港黑到底是找到了一個什麽樣的異能者嗎？我總有種永遠挖不到盡頭的感覺，而且這樣的一個人最關注的東西居然是甜食。”

怎麽想都覺得令人難以置信啊，一筐咖啡果凍就能收買一個超強的異能者什麽的。

“嗯，辛苦你了，太宰君，你自己記得就行，不用再特地彙報了。”森鷗外收回目光，“我的目的也并不是擔心她會對港黑造成什麽不利……”

頓了頓，森鷗外閉眼無奈的笑了笑：“要是踩到了底線，可是會被詛咒三個月後全身流血致死或者是被丢到外太空裏的。”

太宰治心想：“不打算回答第一個問題啊。”

“倒是想象不到她會是個詛咒別人死的人。”

森鷗外道：“嘴上解氣罷了，要是真的發生了這種事也是因為她忘了解除詛咒。”

太宰治：“……”

這種事還能忘的？

森鷗外擡眼看着太宰治的神色：“太宰君，如何？你們成為朋友了嗎？”

“朋友？”太宰治用“你說真的嗎”的表情看着森鷗外，無語道，“不要開玩笑啊森先生，和齊木楠音當朋友，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告別這個世界了吧，不把她升格成我在漆黑小矮人下面第二個讨厭的人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三觀都不同的人根本沒辦法相處。”

太宰治看的很清楚，齊木楠音那個人是發自內心的熱愛這個世界的，盡管她自己打死也不會承認。

森鷗外沒忍住笑出了聲，他随手拿起手邊國際象棋上的一顆棋子晃了晃，似乎是在思考落棋點：“是嗎？那是沒辦法，因為太寵着朋友了所以和她待在一塊絕對死不成的啊。”

“都說了不是什麽朋友啊，森先生！”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夜幕降臨，朽木露琪亞正準備出門巡邏，她聽到我打噴嚏的聲音腳步一頓：“感冒了嗎？”

我随手把自身的時間恢複到昨天應付了過去：“一不小心在烏雲裏多吹了點風。”

附帶還當了回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