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喽啰甲踩住少年的腹部,喽啰乙提起拳頭,正欲重重砸向少年的腦袋,然而就在二人行兇之時,頭頂無聲無息地刺下一柄長劍。

長劍刺到一半,忽然一分為二,兩道劍光幾乎同時落在這兩人頭頂的百會穴上,喽啰乙的拳頭還沒能落在少年身上,就"撲"地一聲,栽倒在地。

夜風吹過,樹冠微晃,搖下一道青色的人影。

蹲守了半天的孟瑾棠從樹上飄然縱下,她看着距離屍體就差一記普攻的重傷少年,伸手簡單把了下脈,然後直接往人嘴裏塞了顆補血的小回春丸。

片刻後,少年睜開眼睛,他雖然也挺意外當前的情況,但很快就鎮定下來,開始跟孟瑾棠溝通起了自己的情況。

少年自我介紹叫做王友懷——這個名字跟孟瑾棠通過鑒定術查看到的信息是一致的。

王友懷講述時,其實并不确定面前突然出現的少女對自己懷有善意,但無論如何,情況也很難變得更壞。

面前這些山寨喽啰來自一個名為鬼哭寨的可怕勢力——雖然對論壇上的玩家來說,類似的寨子屬于刷起來沒什麽難度的移動經驗包,但游戲裏的土著顯然有着不一樣的想法。

王友懷吐字有些含混,但思維十分清晰,孟瑾棠很快就明白了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麽。

大半個月之前,鬼哭寨的九寨主、十一寨主跟十二寨主帶着一票人馬過來安營,他們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所以抓了本地人來詢問有關河流改道,地形變化的信息。

孟瑾棠透過帷帽,凝視着面前的少年,片刻後緩緩道:"他們除了你,還抓了些什麽人?"

王友懷:"還有陳深大哥跟趙伯,哦,對了,後來又過來了一個林三。"

孟瑾棠:"請問這三位是什麽人?"

王友懷老老實實道:"陳大哥跟我家是世交,早年外出游歷過,回鄉之後,就一直住在我家裏,趙伯是鎮子邊上的人,有時會出門擺攤,至于那個林三,家在梅臺鎮,我跟他不熟。"

孟瑾棠笑問:"那王公子又是怎麽落入鬼哭寨的人手裏的?"

王友懷:"我跟陳大哥關系好,晚上去找他玩,看見他被人挾持,就一塊被挾持了過來。"

——或許是山風太冷,在之前某一刻,王友懷忽然感到絲絲寒意,仿佛是被鷹隼盯住的田鼠。

他不知道,在說找本地人詢問河流改道的事情的時候,孟瑾棠曾覺得有些奇怪,如果她是鬼哭寨的人,想打聽類似的問題,肯定要找鎮子裏的老人詢問,而且為了不引起注意,多半要擄個缺親少友,多日不露面也不會讓人驚訝的老人。

王友懷年紀小,顯然不符合标準,但那位趙伯是符合标準的。

孟瑾棠又問:"你失蹤了這麽久,家裏人就不來找麽?"

王友懷苦笑:"我……我性情頑劣,有時候會溜出門玩,陳大哥發現後,就會出來找我回家,家裏人多半以為我又淘氣了。"說到這裏,少年又懇求道,"不知女俠能不能幫忙給我家裏帶個話,就是合陸鎮西邊的王家,我爹爹跟白馬镖局的馬镖頭有些交情。"

孟瑾棠曾經在梅臺鎮的鎮民嘴裏聽過白馬镖局的名字,此刻聽到王友懷提起,就順便驗證了一下之前得到的消息。

果然從八卦中得到的信息可信度沒那麽全面——合陸鎮上的白馬镖局只是一處分舵,而那位馬镖頭,也只是分舵中的老大,至于總镖頭雲雲,就純粹是因為他做人不錯,鄉親們十分擡愛。

除此之外,王友懷還将營寨裏的人員分布情況仔細交代了一番,孟瑾棠點點頭,将一瓶半滿的金創藥丢到王友懷懷中,笑道:"你且在這裏等一會。"

話音方落,青影一閃,冷風撲面,那名神秘的少女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營寨周圍燃着照明的火把,因為這次行動對隐蔽性要求比較高,所以光照條件很不怎麽樣,亮的少,暗的多,為了确保安全,時不時就有喽啰整隊出發,在四周巡視。

他們當中有些人碰巧走進了沒光照的地方,然後再沒有走出來過。

在鬼哭寨,除非是吃肉喝酒分錢之類特別能提高人積極性的事件,否則喽啰們的偷懶是常事,最開始,喽啰頭目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下人處于持續的非正常減員當中,直到周圍的喽啰數量不足原先的二分之一時,再遲鈍的人,也終于察覺到了不對。

就在此刻,黑夜中,驟然掠出一道青影,還沒等喽啰頭目思考明白,面前的影子究竟是确有其人,還是自己眼花,孟瑾棠的一只手掌就輕輕按在了對方背上,勁力一吐,那名喽啰頭目登時斃命。

孟瑾棠從現身到出掌,不過頃刻之間,她的動作固然迅速,敵人首腦的反應也不慢,還沒等孟瑾棠将手掌收回,一枚深青色的圓影就從帳子裏急速飛來。

圓影雖然來勢迅捷,卻悄無聲息,孟瑾棠背上寒毛豎起,立刻退步,拔劍,劍光一閃,将那枚暗器從中削成兩半。

地上的暗器呈蓮子形,但表面布滿尖刺,那些尖刺上隐隐還泛着烏黑的光澤,一看便知沾有劇毒。

穿着錦衣的男子手持折扇,從帳子裏掀簾而出,目光落在孟瑾棠身上,現在她身上一溜,才笑道:"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弟子,怎麽跑來我們鬼哭寨的地方搗亂?"

這人五官生得不錯,眉眼間卻帶着一絲輕浮浪蕩之意。

方才他察覺到有人來襲,卻沒急着露面解救下屬,而是從旁窺探這青衣女子的武功路數,對方雖然掌法平平,卻勝在內力渾厚,那削斷暗器的一劍,也顯得極為伶俐俊俏。

孟瑾棠手持長劍,微笑:"我是寒山派弟子,諸位停留在我家門口,深更半夜的,不知做些什麽勾當,自然要來瞧瞧。"

她凝視着面前的人,對方的等級比喽啰要高得多,鑒定術也不是無所不能,只能瞧出"鬼哭寨九寨主文玉笛"之類簡單的信息。

文玉笛心下皺眉,他來這裏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哪裏聽過什麽"寒山派"的名字,顯然是胡說八道。

他料定這小丫頭是随口扯謊騙人,不肯講述自己的身份來歷,就算被他的鐵扇打死,師門長輩找上門來,也有說法,更何況此地人跡罕至,只要自己這邊不對外透露,誰又能知曉,當下笑道:"其中自然有些緣故,小妹妹,你走近一些,讓哥哥仔仔細細地告訴你……"

文玉笛目光不正,語氣裏更藏着股說不出的油滑黏膩,孟瑾棠是現代人,哪裏會害怕對方這種擱網絡時代能被花式吊打的風言風語,笑了一聲,應道:"好啊!"

她只說了兩個字,卻已經連續刺出了七八劍,寒光霍霍,劍劍刺向對手要害。

文玉笛失了先機,在劍光中不住閃挪騰避,居然無暇把自己的扇子展開,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早看出對方劍法不錯,就應該直接搶先出手才對,萬不該如此托大。

雙方你來我閃的過了十多招,"嗤"的一聲,文玉笛的袖子被精鐵劍割破,他面上閃過一絲怒氣,大喝一聲,腳下忽的一滑,身子如泥鳅般怪模怪樣地扭了一扭,孟瑾棠本來刺向他咽喉的一劍就被閃過,只刺中了肩頭。

文玉笛拼着受她一劍,欺近孟瑾棠身側,右手一揮,鐵扇重重點出,然而就在他即将擊中青衣少女的剎那間,對方莫名其妙地從袖中抽出一柄黃澄澄的短劍,橫劍一攔,在千鈞一發之際架住了鐵扇。

這招用得極險,孟瑾棠掌心內勁一吐,順着銅劍和鐵扇将真氣源源不絕地打到文玉笛身上,這位錦衣華服的寨主不得已,只能跟她硬拼起了內力。

在系統的幫助下,孟瑾棠修習《玄虛功》已有小成,文玉笛不但功力不如她深厚,更不如她精純,僅僅抵擋了一小會功夫,就被擊得倒飛出去,繡着花紋的前襟灑滿了鮮血。

文玉笛背部剛剛着地,立刻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立起,伸手抹掉唇邊的血跡——他根基不穩,被孟瑾棠打散真氣後,渾身上下氣血逆流,丹田中傳來一陣陣絞痛,他面沉如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忽的眼中紅光一閃,身子難以控制地晃悠了起來,登時嘶聲叫道:"你,你使毒!"

孟瑾棠沒有錯過這個進攻的機會,立刻飄身而起,先一劍刺穿對方心口,這才若有所思道:"其實也不是刻意用毒,應該是我來的時候忘記洗劍了。"

她傍晚埋解藥的時候,因為順手,就用佩劍來挖了會土,既然土裏混有《未肯十分紅》的毒性,那麽長劍上順便沾了一點也不奇怪。

劍身上的毒性本來挺淺的,就算不服解藥,憑文玉笛自己的功力,估計直到毒性徹底消退都未必能有什麽感覺,奈何他剛被孟瑾棠打得真氣潰散,正處于這輩子防禦值最低的時候,扛過了內傷debuff,卻沒扛過中毒debuff。

孟瑾棠一劍得手,立刻點地後掠,就在她閃開的瞬間,一雙黃銅色的大錘自上而下砸在她原先所站的位置上,在地面砸出一個巨大的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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