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那位英雄好漢膝下只有一女,一向愛若掌上明珠,知道女兒險些受人欺辱,又發現陳深跟那位賊人形貌相似,當下打上門來,他性烈如火,加上事情尴尬,不容陳深解釋,陳深不得已,出手抵擋,兩人就那麽稀裏糊塗地打了起來。

陳深本想手下容情,但一來對方招招對準自己要害,無法稍作留手,另一方面,羅浮散人的功夫威力霸道,他修習未久,根本控制不住,最終一掌落在那位英雄好漢的頭上,打得對方腦漿迸裂,當場身亡。

在江湖上,打死了人,自有對方的親友前來報仇,兩邊的仇怨因此如雪球般越滾越大,陳深是聰明人,每回臨敵對戰都有所得,身後追殺的人越多,他的武功反而練得越高。

雖然那位英雄好漢是正道人士,但事情牽扯得太廣,當中難免混了幾個行事手段不那麽光明正大的卑鄙人物進來,那些小人表示,素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于是商量出了一個計策,讓某位前輩門下的一對師兄妹假裝被同門冤枉逐出門派,然後受到師門的千裏追殺,陳深既然一直聲稱自己被人陷害,那麽遇見此事,十有八九便會因為物傷其類,而出手解救。

那對師兄妹順利混到了陳深身邊,并找機會在陳深茶水裏下了劇毒。

陳深一次運氣之時,毒氣在經脈中亂竄,一時難以自控,被聞訊而來的武林人士聯手打落懸崖。

那些人本想将陳深擒住,逼問他是從何學來這一身詭異的武功,陳深自然寧死不肯受辱,果斷跳入一處生長着無數毒物的深谷。

——部分只看攻略劇情不親自上手的雲玩家,瞧到這一幕時徹底安心,對于陳深這種社交列表裏全是紅名的特殊人物,懸崖不是懸崖,是在牛頓棺材板上蹦迪的高手鍍金聖地。

其實羅浮散人的卷軸裏有用毒的法門,雖然陳深一直沒機會練習,但并不是完全沒有了解,再加上毒谷中另有機緣,最終非但沒有死亡,反而因此實力大進。

再次出現在江湖上的陳深外貌産生了巨大的變化,面容蒼白得沒有半絲煙火之氣,五官從溫文俊秀直接變成了俊俏昳麗。

這名年輕公子負着雙手,白衣淡淡,不笑時目含肅殺,微笑時,殺氣反倒更重了,薄唇也不知是因為太失血色而薄,還是因為薄才顯得太失血色,竟像是一道深濃刻骨的傷口。

玩家看見這耗費了美工無數心血的人物立繪,就能猜到對方絕對不會是尋常角色。

再次出現的陳深,自稱陳子淵。

陳子淵因為修煉武功而獲得了一鍵易容的效果,新立繪很受歡迎,所以縱然他出現在劇情中的頻率非常低,在玩家裏的人氣也挺旺盛,奈何孟瑾棠穿越前一顆心全放在修煉打怪升級上,壓根就沒往劇情讨論區溜達過……

重出江湖後的陳子淵,行事手段也發生了變化,殺伐決斷,辣手無情,許多江湖勢力被揍得徹底沒脾氣,最後選擇歸于其門下。

陳子淵定居荒山,住所名為"青冢亭",那些上門尋仇者,不是死在外圍的機關下,就是被從屬的武人截殺,難得有人抵達目的地,也擋不住陳子淵的一招兩式,所以這條路,又被外人稱為"歸魂道"。

江湖人為表尊敬,一開始是喊陳子淵"子淵公子",後來因為陳子淵威名一日盛過一日,青冢令所過之處,連血盟會也不得不避其鋒芒,平素又常翻開一些詩書字畫,帶着些許文人做派,旁人對他的稱呼,慢慢就變成了"公子子淵"。

合陸鎮裏,趙伯正在跟孟瑾棠閑聊一些江湖瑣事,比如武林四大山莊,雖然沒有白雲居淨華寺那般歷史悠久,但在江湖上風頭極勁,算是十分了不得的家族式門派。

趙伯年紀大,對周圍的事情也知道的多,在講述周圍江湖勢力時,特地提了一句邊上曾有個寒山派,向來以劍術聞名。

孟瑾棠聽出對方的意思,微笑承認:"老丈好眼力,我正是寒山派弟子。"

[系統:成功獲得門派名望值20點。]

孟瑾棠:"……"

系統提示真是出現得猝不及防。

趙伯回憶:"當時老頭子還小,看寒山派的前輩與人動手時,一劍刺來,分明輕飄飄的無甚力道,卻叫人無法閃躲,無論對手怎麽展動身法,都始終不能與劍尖拉開距離……"

孟瑾棠聽着趙伯的描述,在心裏構思着當時的畫面,她得到的《寒山劍法》是殘本,只有"平"字訣與"林"字訣,後面的還得自己慢慢琢磨……

[系統:述往事,追前塵,成功領悟《寒山劍法》之"煙"字訣,獲得經驗200點。]

[系統:述往事,追前塵,成功領悟《寒山劍法》之"如"字訣,獲得經驗200點。]

[系統:境界值提升,悟性上升5點。]

就在孟瑾棠覺得自己已經隐約能把握到趙伯口中所提及的寒山派劍訣的意境時,新的系統提示便連續刷出。

她現在的等級是十四級,而随着等級的不斷上升,個人悟性也在自由屬性點的加成下,提高到了25點,加上今天臨時獲得的5點,直接湊了個30整。

至于境界值,目前的數值是470,後面括號裏的評價,也從"初步具備一定的武學評判能力"變成了"具備一定的武學評判能力,在受到外界啓發的狀态下,偶爾能産生較為特別的想法"。

孟瑾棠在琢磨着新領悟的兩式劍訣,她現在已經慢慢明白過來了,《寒山劍法》跟列表裏的其它劍術不同,重意不重式,像"平"字訣,要點就在于如何将劍光均勻鋪開,至于鋪開的角度方向,就由使用者自行把握,具有相當高的靈活性。

至于"煙"字訣,要點在于缥缈、輕柔、變幻,施展開來,劍光如煙如霧,另外那個"如"字訣,則是依随之意,專門針對閃避方面有優勢的敵人。

孟瑾棠思忖,她可以将《寒山劍法》跟《臨池劍法》結合起來使用,就像那一招"芙蓉鯉魚暗",若與"煙"字訣相結合,必定能更加難以捉摸。

陳深在堂屋內枯坐良久,總算等到人出來招呼自己。

王父是生意場上的人,看着面前這位被自家半驅逐出去的曾經的"賢侄",倒還能保持住表面的客氣,簡單問候了兩句,就直接切入正題:"子淵,我聽說你帶了治外傷的藥過來?"

陳深性格細致,在出發前,特地問過孟瑾棠一遍,這才對王父講明,自己手中的藥物來自當初救人的女俠:

"那位姑娘今日又恰巧路過合陸鎮,得知懷弟傷勢未愈,就托在下過來送藥。"

他不願居功,将孟瑾棠如何得知王友懷傷勢未愈的事情給輕輕隐去。

王父聞言,也不知想了些什麽,片刻後點了點頭:"是這樣,那子淵你先随我過來。"

陳深還未入得內室,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苦澀藥香。

一群仆婢正捧着水盆毛巾,安安靜靜地侍立在側,劉宏安、馬揚旗,還有王友懷的堂兄王友行都在寝室之內,卻沒看見王友懷的母親。

陳深将接骨膏從懷中取出,對衆人詳細說明了使用之法。

王父接過藥品,拔開蓋子,湊近鼻端聞了聞,看不出什麽不對,又遞給劉宏安:"劉兄怎麽看?"

劉宏安沒伸手去接,只就這王父的手瞧了一眼,笑道:"江湖門派,各家有各家的秘方,陳公子既然過來送藥,想來心內自然是有把握的。"

他言語中一團和氣,但不直肯說好,也不肯直說不好,卻是将責任全推到了陳深的頭上。

王父暗忖,時至今日,兒子的傷勢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兇險起來,自己也沒旁的辦法可想,若論起醫治富貴人家的各種頭疼腦熱,自然要往太醫院裏尋,但是治愈外傷的話,還是江湖門派更擅長一些。

合陸鎮位于掖州北部,周邊的江湖勢力向來以南家堡為首,近來又聽聞一位有名的神醫回生手常九回在附近盤桓,王父數次派人去請,最後甚至連王友行都派了出去,依舊碰得一鼻子灰,他本來還托馬揚旗去南家堡詢問,卻被告知,那位南堡主早放出話來,今年老堡主冥壽之前,都會在自家堡內閉關參悟家傳武學,不見外客。

馬揚旗勸說王父,既然南家堡那邊指望不上,不如親自去跟常九回見一面,神醫大多脾氣古怪,他願意在旁相陪,為着王賢侄的性命,多跑兩趟也沒甚了不起的。

王父心想,神醫那邊尚且不知能不能請來,既然如此,還不如先讓陳深試試,橫豎馬揚旗等人就在邊上,真遇見什麽意外,也能及時施救。

陳深按照孟瑾棠的指點,給王友懷施藥,劉宏安在邊上冷眼瞧着,過了一些時間,看見膿水自傷口處流出,然後紅腫漸消,便知道是傷藥起了作用。

劉宏安臉上露出微笑,看向陳深,贊了一句:"果然是好藥。"

他是镖局中人,做事向來周全,此刻卻不贊送藥的人好,只肯贊藥好。

此刻,一直保持安靜的馬揚旗笑呵呵地上前一步,連聲恭喜王父,三人一通恭維寒暄,等白馬镖局的兩人告辭離開時,劉宏安湊近大哥,低聲道:"此子倒是心機深沉之輩。"

馬揚旗聞言,拈須不語。

劉宏安繼續:"馬大哥,咱們全心全力救治了這孩子這麽久,卻一點好轉都沒瞧見,怎麽那姓陳的小子一來,就立馬藥到病除了?世間的事情,又豈有這般巧法。"

馬揚旗:"那賢弟以為如何?"

劉宏安笑道:"假設王賢侄本來并非無法治愈,只是被親近之人施了暗算,那暗算之人,自然曉得如何解救。姓陳的小子之所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現在來,自然是怕大哥陪王兄一起,将神醫請來,戳破了他的把戲。"

馬揚旗嘆息:"縱然如此,咱們也尋不到證據證明。"

劉宏安:"據說那姓陳的小子在王家住得并不如意,想來正是因為如此,才起了報複之心,至于那位路過救人的姑娘……此前誰也沒在鎮上見過她,只知道是中原人裝束,日常戴着個布帽子裝神弄鬼,誰知是什麽來頭。"

之前白馬镖局中人曾猜孟瑾棠是青蛾宮弟子,但青蛾宮中多為夷人,在外觀上,與中原女性存在很大差別。

馬揚旗思忖片刻,道:"到底是位善于醫術之人……無論那姑娘有什麽打算,只要不來招惹你我,也不必去管人家的閑事。"

劉宏安笑:"大哥說得是,本來愚弟也不敢多言,只是王兄素來跟大哥多有走動,咱們要不要找機會提醒一二?"

因為在門房處等了大半天的緣故,陳深回來時,已接近傍晚。

陳深十分慚愧——明明孟瑾棠是好意來送藥,卻被撇下大半天,想來已是待得不耐煩了,說不準已然離去。

他一向容易記人恩情,并不怕孟瑾棠惱怒後打罵于他,或者不再指點自己武功,只擔心對方因此心生不快。

待在趙伯家裏的孟瑾棠細細思考了一天新領悟的劍訣,越琢磨越有意思,這就像以前上學的時候做題,剛開始自然容易覺得無處着手,等一題一題寫下來,逐漸就感受到了那種解決難題所帶來的快樂。

陳深回來時,第一時間就去跟孟瑾棠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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