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早知道喬千律身懷絕技,沒被摔散架就是大幸了。

喬柯被自己蠢哭了。

但喬柯是誰,是打不死的小強。

一計不成,再生數計:

比如,從樹上跳下來假裝摔斷了腿,等喬千律俯身察看,喬柯猛然起身,想“碰”一下。可惜的是,喬千律的身手實在太敏捷了,喬柯的鼻尖都沒碰到,喬千律就已別開臉了。

又或,百米沖刺撞進他懷中,一吻定真假。奈何剛跑到跟前,喬千律袖子一拂,喬柯順着一股強勁的風力滑到一邊去了。

還有蒙眼的游戲。

因為太過幼稚,喬千律根本沒理會。

眼看這一天要過去了,除了一身傷之外,一無所獲,喬柯百爪撓心,最後破釜沉舟:溺水,人工呼吸!喬柯瞅準機會,噗通一聲跳進池塘裏,還嫌淹得不夠深,直往池塘中間撲騰。離得不遠的喬千律果然跑來,飛速把他撈起。喬柯閉緊嘴巴、屏住呼吸、等他做人工呼吸。

哪想到,喬千律将喬柯信手一翻,單手狠狠一拍喬柯的後背。

喬柯猝不及防,一個沒忍住,噴出水來,還把自己給嗆了一下——從氣管到鼻子到咽喉鼻,那個痛苦勁,再別提了。

喬千律關切地問:“九弟沒事吧?”

你真是我的好大哥,喬柯自己翻個身,趴着,大口大口呼喘氣。

望着夜幕降臨,喬柯想,遭了這麽大的罪,就這麽完了?不行,不能放棄!找不到清弦,就回不到現代!自打到了這裏,現代的記憶日漸模糊,連他追得死去活來的戀人的臉都想不起了,只記得非常帥,帥得讓人足夠忽略他的壞脾氣——再不加把勁,找到作死的清弦,說不定會把前世記憶忘得一幹二淨呢。

就在這時,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什麽穿行在草地裏。

喬柯側過臉,一睜眼:

一條小金蛇正滑到他的鼻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喬柯。喬柯倒吸一口冷氣,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喘。小金蛇滑了兩下,繞着喬柯游走了好幾圈,覺得沒趣,擺尾要走。憋氣憋得快背過氣的喬柯趕緊輕呼一口氣,沒想到,小金蛇蹭的一下回來,上前啾的一口……

被咬了!

被蛇咬到嘴唇了!

喬柯一聲慘叫,響破天際,同時有兩個人沖了過來,一個是剛剛離開的喬千律,一個是抱着劍的端木初六。喬柯捂住迅速腫起來的嘴巴,可憐兮兮地看着喬千律:“大哥……蛇……咬破……”

喬千律一頭冷汗,扶着額頭無言以對,端木初六反應迅疾,一下子抽出了劍:“來來來,過來,我幫你割掉。”

喬柯跳開。

端木初六舉着劍沖過來:“蛇毒散開你就沒救了。”

喬柯沒命地後退,一邊退一邊喊:“我屮艸,哪都有你!不用不用,你個混蛋別過來啊,啊,沒毒,那蛇沒毒,行了吧!”

端木初六收劍冷哼:“讓你裝!”

成功了,那叫裝,沒騙住人的一律叫做丢人現眼。喬柯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小金蛇咬了的地方很快腫起來,紅紅的。郎中說不礙事,尋常的蛇,毒性小,熬了點藥讓喬柯服下。

端木初六奚落:“沒元力就是這麽慘,連一點蛇毒都逼不出來。”

這個奇幻世界裏,約一半的人有天賦元力,越修越強,比如喬千律和端木初六天賦就好;另一半人就比較慘了,沒有天賦,這一半人又分兩種,有的能以勤補拙修出元力,另一種就是「朽木不可雕也」,修也沒用,比如喬柯。

反正屌炸天是沒指望了,喬柯更堅定了回到現代的想法。

端木初六又奚落:“自己沒元力,還特愛折騰,昨天中邪,今天中毒,明天指不定中什麽簽子,你要不是生在喬家,早被人弄死了十回八回了。”

喬柯不滿:“我就這樣怎麽了,關你什麽事?”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哪次出事,沒耗費我大把的元力啊?要不是跟你結下……我才懶得管你啊。”端木初六白了一眼,省略下的詞是「結下血契」,這種血契十分了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端木初六即使見不得喬柯,還得被迫來救。

喬柯也郁悶,上一代腦子抽風了吧,随便替孩子定娃娃親就算了,還定得這麽絕,以後自己功德圓滿回去了,端木初六是不是跟着就挂了?

這家夥雖然可惡,罪不至死。

吃飯時,嘴腫半點沒影響食欲,丢了一天臉的喬柯吃得格外香,臉都埋進飯裏了。吃着吃着,忽覺胸口悶悶的,而後手腳無端端地抽搐開來,停也停不下,哐當一聲,碗摔地上,飯灑一地,喬柯白着眼仁直直地向後倒去。

最後一瞬,他看見了端木初六焦急的臉。

……

喬柯如在暗夜行路,磕磕絆絆,心慌氣短,不知所向。他摁住胸口,無意中撫摸到了垂垂的龜玉,一瞬間,感知到一股溫潤的奇異的能量,令他心緒迅速平靜,腦海也清明了一些: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清晰的意識——[找到清弦,別讓他死]——是龜玉在孜孜不倦傳達給他的信念。

明明只是圓一個夢,這個失戀神玩得這麽認真幹什麽。

每次召喚,都要死一回,喬柯摸着龜玉喃喃:“直接告訴我清弦是誰,不行嗎?這麽折騰下去,我半條命都快沒了。”

龜玉輕嘆:“本仙君沒料到你們竟如此心無靈犀。”

“我是替你找,跟他當然沒有靈犀。”

“……”

天機,又是天機,就知道是天機,

“是喬千律吧?大仙,人家畢竟是親兄弟,不能搞這種亂|倫的事,就算你想圓夢也有點節操,好吧?”喬柯摁着發暖的龜玉,心想,快說吧,是不是都給個明白話。

龜玉悠悠然開口:“本仙君不會說是或者不是的。還有,本仙君每洩露一次天機,損耗的是你的元力,你想清楚,要不要聽。”

“聽!”管它什麽元力,自己又不會武功。

“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還能有誰啊,掐指算來,從醒來後見到的人是:念經和尚?被吓得四處跑的喬家親戚?芥末?喬家小厮們?端木央?喬千律……賣餅的大爺小二算不算?喬柯的手指頭忽然一陣陣的疼,好像有血争先恐後地湧出。

這時,胸口的龜玉的光芒忽然大盛,刺得喬柯一下子趴倒在地。

喬柯大驚:“怎麽回事?”

龜玉大大地嘆了口氣:“若實在沒緣分,就盡早喚醒你體內的元力,否則,你來人世一趟,所為何事,趕緊回去吧。”

喬柯被一股強大的勁狠狠推了一把,瞬間沖破混沌,驀然睜開眼。

迷迷蒙蒙,燈燭暗淡。

喬柯壓住狂亂的心跳,偷偷地側過臉,只見隔了三丈遠,燈下,有一個長發男子,手拿一根長長的銀針在燈上炙烤,側着臉,看不分明——這是誰啊,喬柯伸長了脖子使勁看。

那人似有察覺,回過頭來。

楚延陵!

莫非楚延陵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清弦?千萬別,一個喬千律都親不上,這一位,更是一看就如高嶺之花不可親近。

喬柯心跳如鼓。

此時,楚延陵手執長針走過來了。

喬柯迅速眯眼,裝死,心驚肉跳的等待中,聽見楚延陵的步伐遲遲,停在床邊。

他該不會想給自己一針?

喬柯驟然睜開眼。楚延陵沒提防,後退一步,手中的銀針閃閃發亮。披着長袍,看上去就像電影裏準備做法的大法師一樣,長得那麽俊美,手指甲又全是猩紅,散發出濃郁的詭谲氣質。

兩人對視,喬柯故作驚訝:“你是誰啊?這是哪裏?”

楚延陵開口:“為你療蛇毒的人。”

喬柯摸摸嘴唇,果然已經消腫,只唇皮還有些堅硬:“謝啦,還要來一針?”

“既然醒了,就不必了。”

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喬柯半信半疑地撐起身,下了床。而楚延陵微微笑了,那耐人尋味的表情,以及詭谲又慵懶的氣質,實在是讓人想撒腿跑開。喬柯很順溜地說了一句:“那你忙,我走了。”

楚延陵望着他的背影,凝目良久。

剛出房門,芥末迎上來:“九少,你醒了?楚少主果然好醫術!”

楚延陵還真是來給他療蛇毒的,喬柯壓下了狐疑。

不知道是不是跟龜玉對話過的緣故,喬柯腦子的記憶清醒了很多,他對喬家也驟然熟悉,對每個家仆都有了依稀的印象,甚至,看到喬千律門口的枇杷樹,他腦海中浮現出了與哥哥一起種下樹苗時的景象。看來,前任喬柯的記憶在複蘇。

喬千律卧室的門大開。

喬柯心緒亂亂的,徑直走進去。屋子裏,喬千律仰躺在床,端木初六拿白汗巾給他拭汗。

聽見聲響,端木初六回頭,漫不經心地說:“你醒了?”

喬柯一愣,盯住他的臉看。

端木初六斜了一眼:“發什麽愣?熱水端過來。”

忽如醍醐灌頂,喬柯恍然大悟,端木初六竟然長着前世戀人的臉——記憶,瞬間清明——難怪第一眼的熟悉感那麽強烈,原來是自己的前世的戀人!難道端木初六就是要找的清弦?果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哈,前一世抛棄了自己三回,還沒過夠瘾,這世還要繼續嗎?這是前世今生的催淚戲碼嗎?!

喬柯瞬間淚奔。

此時,端木初六卻只細心地為喬千律拭汗。

這一幕何止似曾相識,簡直刻骨銘心。上一世戀人也曾當着喬柯的面對別人噓寒問暖,而喬柯在一旁發酸,自怨自艾;上一世的戀人,也很任性,喜歡頤指氣使,一模一樣。

喬柯自嘲地笑,慢慢地退出卧室。

☆、有心的無力,有力的無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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