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機關算盡太聰明

“皇上今日早朝都幹什麽了？”周太後重新撚動佛珠，借此掩飾自己內心的焦慮。

“皇上召了內靈臺的李公公，再一次提到了關于流星雨的事情，李公公說，不久之後，還會有異象發生，但卻沒說具體的時間地點，以及是何異象？”劉珝彎腰說道。

“還有異象？李響他自己可知道是何異象？”

“這個……微臣着實不太清楚，殿下應該知道，內靈臺直屬陛下，有直接向陛下直言之權，似微臣等權職之人，也沒有權利向其詢問。”

周太後又沉默了，劉珝最怕這種沉默，他心裏非常緊張，就連手心竟都滲出一絲薄汗。

許久之後，周太後才淡淡地開口說道：“你先下去吧。”

聽到周太後要自己走，劉珝懸着的一顆心才終于落了下來，原本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他暗地裏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躬身行禮，道：“微臣告退。”說完，便退出了屋子。

朱祐樘剛從坤寧宮回到清寧宮，迎面竟碰到正從太後寝室走出來的劉珝，他猶豫了片刻，終是迎了上去。

“劉大人。”朱祐樘打斷正在沉思的劉珝，讓他原本已經平靜的心，又緊張起來。

“太子殿下。”劉珝低頭弓腰道。

“劉大人一下早朝便來給太後請安，足見忠心可嘉。”朱祐樘笑着和劉珝打招呼。

“太子殿下，微臣忠于朝堂，忠于陛下，忠于太後，自然也忠于殿下。”劉珝低頭站在一邊，小心翼翼地答話。

“劉大人真會說話。”朱祐樘不想和他再客套什麽，于是便讓開一條路，輕輕揮手道，“劉大人請。”

“微臣不敢，還是太子殿下先請吧。”

“好啊。”

朱祐樘剛走幾步便停住，他轉身看着劉珝的後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心裏忍不住尋思着，要說他好，也并不好，要說他懷，也并不壞，只是成天只想着明哲保身罷了，其實這本也無口厚非，誰不怕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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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本想着回自己的寝室，奈何周太後似乎能眼光六路，耳聽八方，他剛想着回去，便有人來叫住了他，看來不想去也得去了。

“日近午時，祖母為何還未傳膳？”朱祐樘剛進屋，見周太後一臉冰霜，他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笑容道。

周太後放下佛珠，沖身邊的宮女太監揮揮手，很快屋內便只剩下他們祖孫倆人。

“祖母，怎麽了？想是哪位不知趣的奴才又惹您生氣了？”朱祐樘親昵地坐到周太後身邊，撒嬌道。

周太後原本陰沉的臉色，顯得緩和不少，瞥了朱祐樘一眼後重重地嘆口氣，道：“唉，那個不知趣的奴才啊便是你。”

“祖母，孫兒從來都是循規蹈矩，孝順祖母，又怎會惹您生氣呢。”朱祐樘繼續裝聾作啞。

“你啊。”周太後終是沒忍住，輕輕地笑出聲，道，“你現在除了會哄祖母開心以外，再也不像小的時候，什麽事情都跟祖母說了。”

“哪有？”朱祐樘站起身，回避着周太後的眼神。

今日之事原是想晚點自己親口跟祖母說的，但剛剛見到劉珝，他便知道一頓數落是免不了了。

“心虛了吧？”

周太後豈會不知孫兒的為人，忠誠孝順，秉性純良，他又怎會說謊？

“你可知，今日之事有多危險？連累皇後事小，危及你的地位那可就事大了。唉，都怪祖母，當時真不應該讓你過去她那邊的。”周太後不禁自責，這讓朱祐樘心中更覺內疚。

朱祐樘拉起周太後的手，輕聲說道：“祖母切勿自責，此事乃是孫兒早已想做之事，就算今日不去，還有明日，後日，祖母又豈能料到孫兒究竟會在何時？”

“唉，你長大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又可是我這做祖母的所能幹預的？”周太後的語氣明顯透着些許傷感，聽在朱祐樘的心裏，宛如打翻了陳醋般，酸溜溜地疼。

“祖母，你我都知曉餘福乃是梁芳之人，當初孫兒小，對周遭之事并不在意，所以他不會将孫兒視為威脅，但近年來，他梁芳是何心理，祖母比孫兒看得更透徹，原本孫兒亦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但求平安度日，毋需争名奪利，但祖母覺得現如今孫兒這樣的奢求還有希望嗎？”朱祐樘平心靜氣地踱到窗戶邊，微微推開一個小縫兒，瞅了瞅屋外的景色，道，“這皇宮內院有哪一步是太平無事的，而且孫兒這太子的位置多少人惦記着，這些人又豈會讓孫兒安安穩穩地坐下去？”

“祖母都知道，真是委屈你了。”周太後撚起佛珠，站起身，繼續說道，“樘兒，只要有祖母一天，祖母就絕對不會讓廢太子之事發生。”

“孫兒知道祖母疼愛于我，可也正因如此，那些人才會更加害怕，預除之而後快，孫兒長大了，是時候該為自己做些事情了。”朱祐樘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攙扶住周太後，道，“孫兒知道祖母擔心什麽，但今日之事，孫兒已經算計多時，只待一個心腹之人罷了。”

“他值得相信嗎？”周太後一愣，随即謹慎地問道。

“他值不值得信任不重要，祖母只要相信孫兒就夠了，這是孫兒第一次依自己心願做事，也是一次試探，結果如何，現在雖未可知，但理應與孫兒所想不相上下，祖母不用擔心。”

朱祐樘無法看見自己剛剛說那番話時眼中的光芒，周太後卻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眼眸蒙上一絲愁緒，她閱人無數，竟未看出來那個裴玉杭會在短短幾日便讓朱祐樘對其掏心掏肺，這是好事亦或是一個預警信號？

“既是如此，那便好。”周太後掩藏起自己的擔憂，故作輕松的樣子，道，“今日陪祖母一起用膳可好，你我祖孫二人可有些日子沒一起用午膳了啊。”

“孫兒求之不得。”朱祐樘興奮地放開周太後的手臂，高聲沖簾外喚道，“傳膳。”

周太後見孫兒如此高興，她本應欣慰，但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愁緒一下子就籠罩在她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