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母後皇後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緣故,我覺得這天下午的時間特別難熬。

本是坐在禦書房內看折子的,可是眼裏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卓文靜沉靜的容顏,時不時的就看着禦案旁的金鬥漏沙,真恨不得它立刻掉完……

殿內服侍的內監和宮女都不出聲的,元寶都大氣不敢出一聲的,別說其他,只是偶然會有人拿眼細細的打量着我。

雖感覺到有幾道視線在看我,不過這次我心裏樂意,并沒有覺得有窺視的感覺,所以也沒有趁機責備他們。

心裏獨自樂了一陣子,我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朝元寶吩咐道:“元寶,你去挑幾個伶俐的內監到交泰殿服侍着,這次人一定要伶俐,若是再出了什麽岔子,可別怪朕無情。”

元看着我忙笑道:“萬歲爺,您寬心,奴才剛才早已經挑好了人送去了,這次不會有什麽纰漏了。”

我點了點頭笑了笑,暗道元寶的确讓人放心,而後又揮了揮手讓他過來,在他耳邊低語幾聲,元寶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含笑的點頭,我看着他道:“去吧,這事你親自辦,皇後若是問了起來,就說是朕的意思。”

元寶應了聲,轉身離開,等他走後,我這才真正放下心,把目光集中在折子上。

只是凡事有好有壞,這折子剛批到一半時,母後寝宮的內監來了,說是母後身體不舒服,請了禦醫,打發他來問問我要不要過去看看。

聽了內監的話,我扯了一抹笑道:“朕馬上就過去。”說罷,我把折子放好,慢慢吞吞的整理了下衣衫,前去鳳儀宮。

她是我的母後,都打發人來這麽說了,我若是不去豈不是顯得天大的不孝,這麽想到,我嘆了口氣,看了看身旁服侍的人,元寶不在,便讓培秀暫時代替他的位置,扶着我過去了。

去的時候,張廷玉剛為母後把完脈,正在外殿開方子,母後坐在垂簾之後,我則輕聲走到張廷玉面前低聲道:“太後怎麽了?可要緊?”

張廷玉看到我忙行禮,我搖了搖頭道:“都這個時候了,規矩就免了吧,說罷,太後怎麽了,昨天還沒什麽事呢,怎麽今天就病了?”

張廷玉大概聽出我話裏的意思了,看了我一眼便垂頭低聲道:“啓禀皇上,大概是入了秋,加上這幾日涼風緊了些,太後娘娘受了點寒,微臣開的溫中去寒的方子,太後喝上幾劑藥就無礙了。”

聽了這話,我微微放下心裏來,然後對着培秀道:“培秀,拿着張太醫的方子去抓藥,順便送張太醫回去。”

“是。”培秀細聲道,然後上前扶着張太醫道:“張大人,奴才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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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玉謝了恩,轉身離開。

等他走後,若蘭掀開垂簾,母後臉色有些蒼白的靠在貴妃椅上,眸子微微閉着。

我有些心疼的走了過去行了個禮後,低聲道:“母後,天氣入了秋,容易着涼,夜晚您當注意些,發熱什麽的雖然是個小病,可是吃藥總是難受着呢。”

母後有些虛弱的嗯了聲,然後微微張開眼看了我一眼道:“皇上,你瘦了。”

我聽得心中一酸,忙笑道:“母後,兒臣哪裏瘦了,倒是母後病了,讓兒臣心中着實難安。”

“你有什麽難安的。”母後輕輕笑了兩聲道,眸子毫無光亮的看着遠處道:“你這個皇帝,現在做的是越好越好了,哀家看着也喜歡。”

聽出母後波瀾不驚話語裏隐含的意思,我心中一緊忙笑道:“母後,您這是在說什麽呢,是不是又聽到宮內傳了什麽不中聽的,讓您聽到了,所以鬧騰的您病了。”

“皇帝發怒,宮內人人自危,還需別人傳嗎?”母後看着我輕皺柳眉道:“哀家又不是聾子聽不到,又不是瞎子看不着……不過說的也是,皇帝最寵愛的如妃今兒個在皇帝面前都丢了臉面,哀家可不敢多說什麽,免得世人說後宮中的老婆子幹政,讓皇帝難做。”

聽了母後的這話中的不滿,我抿了抿嘴壓下心中的不悅,淡淡道:“母後,後宮不得幹政,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今兒個朕對着如妃發怒,确實是她做的不當,哪有後宮的妃子把朝堂上的事打聽的清清楚楚的,還當面指責朕的不是的,說朕判了冤案,這豈不是在打朕的臉面?兒臣自認為沒錯,如果是如妃在您耳邊嚼耳根,惹了您不高興,那朕下次會警告她,讓她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我的話音落,母後便訝然的看着我,許久後她冷笑兩聲道:“好一個祖上傳來的規矩,那皇帝是打算把朝政都交給卓侖是嗎?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兒子。哀家倒想問問,那卓文靜到底給皇帝吃了什麽迷魂藥,讓你竟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這麽寵着他。”

“母後,你這是在說的什麽話,卓文靜哪能跟兒子弄這些……母後,你身體不舒服不要多想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我笑道:“既然母後沒什麽大礙,兒臣公務繁忙,就先告退了。”說罷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站住。”剛走兩步,母後便冷聲喝止我,我停下身子轉身看着她,母後眸子有些冷然道:“皇帝真是長大了,哀家的話你都不聽了。”

“母後,您的話兒臣當然聽,只是您曾告訴兒臣,這天下是兒臣的天下,是您教導兒臣權都在自己手上的,此事,兒臣覺得并沒有錯,何來聽話不聽話?”我皺眉開口道,然後擡眼看了下與內殿相隔開的珠簾,随即冷哼一聲。

母後連說了三聲很好,顯然是極為憤恨惱怒,我看着她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想讓珠簾之後的人聽到自己心中真實的聲音罷了。

“皇帝長大了,朝堂上的事哀家沒話說,但是哀家想知道,今日皇帝這麽大張旗鼓的往皇後那裏送人,送蠟燭的是做什麽?怎麽像是布置新房似的。”母後看着我皺眉冷聲問道。

聽了這話,我輕聲咳嗽聲,面上有些熱道:“沒有什麽,兒臣今晚想在皇後那裏過夜罷了。”

“你可當真是被那個卓文靜迷住了眼?”母後站起身看着我道,臉色蠟白道:“前些日子,你去皇後那裏,敬事房雖然有記錄,但是哀家知道事情原委,可是今日你這般大張旗鼓,難不成真的要讓卓文靜生下一個皇子才甘心?”

看着母後焦急難看的臉,我本想開口說,我想讓他生的可不是皇子是太子,可是轉念她畢竟是我的親生母親,我不能當場駁了她的面子,她也是這後宮最為尊貴權利最高的人,我也不想因為這讓她對卓文靜更加的刻薄。

于是這話我沒說,其他話算是默默承認了。

對于母後,我敬重她,孝順她,但是我不能事事都讓她看着管着,連房事都不能做主的皇帝,留在這個皇宮有什麽用,等我百年之後,那歷史上無論如何寫,都是一個窩囊廢罷了。

以前窩囊就算了,這一生,我絕不想別人再來阻止我,就算那人是母後也不可以。孝字當頭我自然會尊重她,可是我也不能因為孝就把江山給毀了,那樣我用和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于是我看着她道:“母後,兒臣明白你的意思,說實話,卓文靜兒臣心裏是喜歡,兒臣也知道您不喜歡他,但是你若執意如以往那樣對他,兒臣也會傷心的。母後,時候不早了,兒臣還有些折子要批,這些天呂家的事,太師的事,都趕在一起,兒臣很累,很多話不知道該怎麽說,也不想多說了。兒臣這就告退,您保重身體。”

說罷我轉身離開鳳儀宮,母後在我身後說了句什麽,我沒有聽到,也不想聽到。

從鳳儀宮回到蟠龍殿的時候,一開始的好心情全都沒有了,母後那個坎到底難過。

“萬歲爺,您別心急,太後娘娘只是現在想不開,等過些時日就好了。”從交泰殿回來的元寶低聲勸慰道。

我看着他冷笑道:“元寶,連你都看得出皇後的好,母後就那般看不出來?……算了,朕只是在想,這麽一來,卓文靜在宮裏的日子豈不是更難過了。”

“奴才多嘴了,不過萬歲爺,奴才覺得皇後娘娘心胸廣闊,是不會在意這些的。”元寶道。

我嗯了聲,卓文靜是不會在意,可是我在意。

後來的時間我一直在蟠龍殿沒有動,什麽都不想,也沒有批折子,晚膳随意用了兩口,我便起身直接去了交泰殿。

去的時候,交泰殿中人影攢動,比着往日要熱鬧兩分,是元寶挑選的人在忙碌着。

看着這幅景致,我心裏有些喜歡,白天的那股郁悶随着散了兩分。

元寶尖着嗓子通報了聲,忙碌的人影忙跪下請安,我看着點了點頭,然後舉步走到內殿。

內殿之中,紅燭輕燃,床上放的是大紅的龍鳳呈祥的錦被,的确像是新房。

卓文靜正在焚香,燈火之下,他轉過身,眉目溫潤精致,看到我忙行禮,我上前一步扶起他,卻沒有再松開手。

他的頭發有幾縷散在額前,還沒有完全幹的樣子,我伸手撫摸了下,低聲在他耳邊調笑道:“在等朕?”

卓文靜身子動了動,淡淡地嗯了聲道:“算是吧。”

我聽了心中一喜,然後伸手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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