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簡單的殿試

這幾日因為薛如玉有了身孕,所以我時常會到息鳳殿看看他,也如開始所言那般獨居蟠龍殿,對卓文靜自然是冷落了一番,因此宮內宮外再次傳言皇後失寵。

這次我沉默,母後對我的回心轉意很是高興,對我也沒有以往那種不睬不理了,當然這樣一來,她也不會時不時的病了。

與此同時朝堂之上薛清的病也終于好了,來上朝了,來往恭賀他的人也越發的多起來了。我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淡淡地看着他們,沒有說什麽,只是賞賜了薛家些東西,讓人越發的巴結他們家了。

這天卓侖和王興上奏,殿試的事宜已經準備好了,我聽了點了點頭說了句照常進行。

退朝之後,我回到寝宮,回去後,元寶把服侍的宮人都禀退之後,遞給我一份密報。

密折是卓然從南郡送來的,他說自己在南郡這些天并未碰到畫中之人,暗中尋訪也沒有聽人說起過他,而且他曾經夜探過三哥的王府,裏面沒有此人……

我看了折子之後,沉默不語。

這個陳建光難不成又穿天遁地之術,不然怎麽會不見人影呢?又或者是他根本就在京城,更甚者他在這個皇宮裏?

這麽想着,随後我又否認了自己的猜測,我前世雖然不認識他,但今生對他的身影是想忘都忘不了的,自然是看一眼便知道誰是他的,那這人到底在什麽地方呢?離那場變故還有十年,莫非他現如今真的不在那裏?

皺着眉頭想了許久,沒有頭緒,心中更添煩亂,把折子燒了之後,我站在窗子旁沉默着。

許久後,我嘆口氣道:“明日傳旨,讓卓然回京。”

元寶應了聲,然後低聲道:“萬歲爺,夜深露重,歇了吧。”

我嗯了聲卻沒有動,今天的天氣不大好,殿外的竹子被風吹得呼呼作響,天邊也不見月和星,這麽被風吹着竟然有些冷,恍然中我打了個寒顫。

元寶在一旁動了動身子沒有再說什麽。

指尖冷風過,我輕聲道:“皇後……他最近幾天怎麽樣?”

“回萬歲爺,聽交泰殿的奴才說,皇後這些日子都在殿內看書,很少走動,大皇子倒是常常去請安,不過奴才沒有親眼看見皇後如何,所以這話倒是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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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他一眼道:“找個機會看看,別讓母後和如妃知曉了。”

“奴才明白。”元寶道。

聽了他的話,我再次嘆了口氣,然後轉身道:“下去吧,朕累了。”

元寶忙扶着我走到床榻旁,準備喚人來服侍我休想,我阻止了,元寶道:“萬歲爺,這夜風涼,窗子關了吧。”

“無礙,開着吧。”我淡淡道:“你下去休息吧,朕一個人靜一靜。”

元寶這才下去,等人走後,我躺在床上聽着殿外風聲的怒吼,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許久後,我閉上眼,昏昏沉沉的睡下,夜晚吹了一夜的冷風,翌日正逢殿試,天竟然下起細細的秋雨來。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坐在朝堂上,只覺得身體有些不大舒服,元寶要傳禦醫來看看,我阻止了,正逢殿試期間,如果我病了,那殿試豈不是又是一個沒有皇帝主持下的殿試?那這場考試還有什麽意思……

宣布試子前來拜見時,我坐在龍椅之上,看着朝堂中央慢慢聚集的參加殿試的書生,行禮後,我揮手讓他們平身。

三年一度的考生何止千百,只可惜能站在這高堂之上的不過三十,三十之中是人才的更是不在多數。

目光觸及,在看到薛尋時,我笑了下,他的文章我看過,文采十分出衆,見解也十分獨特,其他人中,我心裏比較看重的倒是從晉州而來的龐文,據查他是寒門庶子,但是很用功,去年至今年殿試耽擱,他因家中貧寒,一直是在為人作畫為生,後來被卓侖得知,收入門下做了弟子。

如果這場殿試不出錯得話,他和薛清之間必有一人是今年的金科狀元。

想到這裏,我笑了笑,接過元寶遞過來的茶,輕抿了一口,然後淡淡道:“往年殿試,不過是說些詩詞,解讀些四書五經,沒什麽意思。這樣吧,今日這殿試,朕講個故事,然後各位愛卿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誰說的好,誰就是狀元如何?”

說完這話,朝堂上站着的文武百官都面面相觑,我淡淡一笑道:“怎麽?衆卿有什麽意見嗎?吏部王愛卿,你說。”

王興站出來,恭敬道:“微臣覺得殿試本就是選拔人才,皇上別具一格,如此作為,微臣沒什麽意見。”

聽了我點了點頭道:“既然都沒什麽意見,那朕就開始了說這個故事了。”

這個故事,其實還是我死後那些日子聽到的,很有意思的一個故事。說是某個知州管轄內的縣郡裏,一個縣是最窮的,年年沒有交過稅銀,另外一個縣是最富的,年年大把大把的錢財往國庫送。

窮縣令在那個窮地方做了五年,那個地方還是很窮,富縣令在那個地方做了五年,那個地方仍舊很富,因此窮縣狼從來沒有貪贓過,富縣令免俗不了貪贓枉法了。

在兩人上任六年之際,知府入京為官,打算推薦下屬官員為知府,窮縣令和富縣令得知,都到了知府大堂之內,各自說起自己的政績,一個說自己的縣內富裕安康,年年稅銀可觀,一個說自己老實為民,治下雖然窮些,但人人都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從來沒有過紛争,二人各說各有理,知府便有些為難了。

“這樣,如果你們是那個知府,會推選哪個為自己的下一任?”說完這個故事,我開口道。

下面的試子都面面相觑,薛尋和龐文也是皺着眉頭沉默不語。文武百官的臉色也不盡好看。

“誰想好了,誰可以上前一步回答。”我輕笑着道:“說的好,朕有賞,說的不好,朕也不罰。”

我這話剛落音,有兩人上前道推薦窮縣令為官,我道:“為什麽?”

“回皇上,因為窮縣令治下雖然窮困些,可是民風卻是淳樸,無偷無搶,窮縣令又不貪污,在微臣心中他自然要比富縣令更有資格當任這個知府。”

有幾個人随聲附和道。

我點了點頭道:“如愛卿所言,窮縣令的确有資格,可是愛卿有沒有想過,所謂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東西撿,也沒有東西可以去搶,窮縣令如果坐在富縣令那個位置未嘗不貪污,若是當真為民好,豈會觊觎知府之位?再者退一步說,身為一個縣郡的父母官,治下老百姓卻過着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那這個縣令要他做什麽?給他一個知府做,豈不是一個知州都要過着那種饑餓貧窮的日子了?”

“這……”幾個試子面面相觑不知做何回答。

我搖了搖頭道:“你們幾個退下吧,還有其他意見嗎?”

有幾個試子猶豫了下道,願推富縣令,理由是,他雖然貪污,但是治下卻是富饒,上交國庫的稅銀與他貪污的不值得一提。

我聽了也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官場自然也一樣。所以你們認為治下富饒就可以貪贓,可以升官,可以發財,可以把稅銀當做是自家的……朕若是給了你們這個知府做,那你們是不是也打算學着那個富縣令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微臣不敢。”站出來的幾名試子忙驚恐的跪下。

我笑了笑道:“無礙,都起來吧,只是一個故事罷了。那剩下的幾位愛卿有何意見?”

一名試子突然跪倒道:“啓奏皇上,臣并未做過知府,所以此事不敢随意亂開口。”有幾個人随之跪下附和着同意。

我沉默了下道:“你們是怕說錯了朕罰你們吧,十年寒窗,終于走到這金銮殿了,卻都沒有想過做知府,當真是可惜的很,退下吧。”

最後站着的只有薛尋、龐文、張奇和王舟。

我看了四人一眼慢慢吞吞道:“四位愛卿既不同意選窮縣令也不遠推富縣令,又不覺得自己沒能力,那四位愛卿是如何想的?”

幾個人相互看了看,薛尋上前一步,龐文等三人跟着跪下,薛尋低聲開口道:“啓奏皇上,我朝選拔官員,皆有皇上定奪,知府也無權上奏說誰是誰非,所以,微臣等人不敢妄議此事。”

聽了薛尋的話,我站起身撫掌笑道:“很好,好個選拔官員皆有皇上定奪?來人,拟旨,即日起昭告天下,殿試欽點薛尋第一為狀元,龐文為第二為榜眼、張奇和王舟并列為三皆為探花。禦賜四人跨馬游街三日,三日後賜宴瓊林院。”

我剛說完,卓侖上前道:“啓奏皇上,我朝以來,并未有過并列探花之說。這個似乎不合規制。”

“剛才狀元郎不是說了,為官是皇上說的算,那此次朕說有就有,當然下不為例就是了。”我淡淡道,卓侖沉默了下,應了聲,其他人也忙行禮,準備宣布退朝的時候,我看到了鎮遠侯言之章,他站在那裏很普通,看到他我便想起了言一,于是開口道:“言愛卿,你家的公子言一雖然沒有參加殿試,不過朕對他很是欣賞,瓊林宴那天帶他一同前來吧。退朝。”說罷,我離開,留下目瞪口呆的言之章。

出大殿,我心情十分愉快,一時間竟然覺得整個人都很舒服,早上的那種不舒服也仿佛消失了一般。

事後很長時候,別人都以為我這是在警告文武百官,所有事情皇帝說的算,然後偶然一日,我碰到了薛尋,他猶豫了很久開口問我,這個故事的結尾到底是如何,那時我才真正正眼看他,我以為這世上沒有人想問這個問題,而薛尋卻問了……也只有他一個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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