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1、
聽見以毒攻毒四個字, 謝則堯立馬品出了這四個字背後的深層含義。
他摩挲掌心的車鑰匙,慢慢說:“和湯普森醫生沒有關系。”
“我就是……”謝則堯頓了頓,對牧然說, “發自內心。”
牧然擡眼, 怔怔地看着謝則堯, 眼裏有些迷茫。
發自內心?
“發自內心地想當我爸?”
牧然說完, 也覺得不對, 又說了句:“發自內心地想超過我爸?”
謝則堯:“……”
“我的意思是,我會對你好, 彌補你缺失的——”
謝則堯猛地頓住, 把父愛兩個字咽回去。
這兩個字要是說出來,誤會就更大了。
牧然作為一個昔日的高材生,根據兩人先前的對話內容,試着填空:“彌補我缺失的父愛嗎?”
謝則堯面不改色:“缺失的愛。”
牧然看了他兩眼,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時刻牢記自己賤受的身份, 他誇獎道:“那你可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
謝則堯:“……”
車內十分安靜, 兩人坐在車上有一會兒了, 大概是因為沒有人下車,另一輛車的車主走過來好奇的打量, 對上兩人的眼睛後, 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連忙跑了。
“走吧, 張姨應該準備好了晚飯。”
牧然立馬解開安全帶,下車。
吃完晚飯, 牧然躺到沙發上玩游戲。
謝則堯合上筆記本電腦,看了眼時間。
舉剛才的父親話題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
他翻出家裏的兩個相冊,一個相冊內是謝則堯小時候以及家人的照片, 另一個則是牧然從小到大的照片。
謝則堯故意先翻了翻自己小時候的相冊,接着順勢拿起牧然的相冊。
他熟練地翻到牧然十歲時和父母全家福的那種照片,裏面的照片他不知看了多少遍。
但這次更為關注站在小牧然身邊的兩個大人。
牧爸爸是屬于周正硬氣的長相,牧媽媽則是精致漂亮,兩人郎才女貌。
半晌,謝則堯輕嘆道:“你和爸長得很不像。”
牧然愣了會兒,看了眼相冊,才琢磨過來這個爸爸是他的親生父親,而不是謝則堯的爸爸。
他唔了一聲,慢慢說:“我長得像媽媽。”
牧然放下游戲機,也坐起來看相冊。
他和父母的全家福每年都會拍,一歲、二歲……最後停止在他十四歲的時候。
牧然發育的晚,十三歲才開始發育,十四歲瘦的皮包骨頭,看起來小小矮矮的,站在郎才女貌的爸媽身邊,就像是一個難民。
看了會兒自己的小時候的照片,牧然偏頭看向謝則堯,忽然發現他的視線聚焦在照片中的爸爸。
并且看得非常入神。
牧然小聲問:“你在看我爸嗎?”
謝則堯應道:“咱爸很帥。”
看到其中一張籃球主題的全家福後,謝則堯笑問:“咱爸還教你打籃球了嗎?”
牧然點頭:“他讀書的時候是籃球隊的,不過我不喜歡籃球。”
“這張照片就是随便拍的。”
“我爸小時候只讓我看書、做題。”
謝則堯垂下眼,又指着另一張全家福:“你們還打乒乓嗎?”
牧然:“嗯,我爸以前還是市乒乓隊的。”
在接下來看相冊的時間內,謝則堯問了很多關于牧爸爸的事情。
和嚴厲苛刻一心向學的謝爸爸不同,牧爸爸是一個溫柔的慈父,會拓展牧然的興趣愛好、教他運動、帶他旅游等等……
牧然是在幸福美滿的家庭裏長大的。
謝則堯低垂着的眸子,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填補牧爸爸缺失的那一部分感情。
他能做的,就只有讓牧然回憶牧爸爸的父愛。
讓牧然逐漸積極向上,樂觀生活,接着意識到劇情的荒謬,恢複正常。
思索完,謝則堯放下相冊,開口問牧然:“明天要去打籃球麽?”
牧然想都沒想,說了兩個字:“不要。”
“打乒乓球呢?”
“不要。”
“羽毛球?”
“不要。”
…………
三連拒絕後,牧然拿起手機,跑回房間。
他躺在床上,眉關緊皺,陷入了沉思。
看完醫生,謝則堯怎麽就病的更重了呢?
居然還打算模仿他爸?
琢磨了會兒,牧然忍不住點開秉央的微信:【湯普森醫生真的是個專家嗎?】
秉央秒回消息:【當然啊!怎麽了?】
秉央:【發生什麽事了嗎?】
秉央:【出什麽事了?】
牧然回了個沒事,便點開浏覽器,輸入湯普森的三個字。
第一條搜索就是湯普森的詞條。
湯普森
職業:醫生
畢業院校:哈弗大學
簡介:湯普森教授歷年來從事腦補腫瘤、神經變性及精神障礙等研究,并且從事神經外科教學,是海內外知名腦科教授……
簡單地掃了眼簡介,牧然點開相冊,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的确是湯普森教授。
看來不是騙子。
這幾分鐘等得秉央十分焦灼,因為牧然沒有解釋為什麽突然問了關于湯普森教授的問題。
是發現自己生病了嗎?
還是看到了湯普森教授治愈過的案例?
…………
瞎幾把想了一通,秉央憋不住了,立馬給牧然打電話,開門見山地問:“你剛才為什麽問那個問題啊?”
牧然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問題,實話實說:“哦,我剛才懷疑湯普森教授是個騙子。”
“不過已經查到他的資料了,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特地從研究所請回來的教授,能不厲害麽,”秉央松了口氣,有些納悶,“你怎麽會覺得人家是個騙子呢?”
牧然猶豫片刻,對他說:“因為見完醫生後,你哥有點奇怪。”
“我有點懷疑湯普森醫生的治療方案。”
秉央追問:“我哥他幹嘛了?”
牧然組織措辭,委婉地說:“他好像……觊觎我爸爸的身份。”
秉央沒聽懂,觊觎爸爸?
可是牧然的爸爸都去世好多年了啊!
難不成湯普森教授讓謝則堯假裝自殺,激發牧然的記憶?
秉央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我哥他想自殺嗎?”
“不是,”牧然沉默了會兒,換一種方式說:“是謝則堯他想當我爸爸。”
“哦哦,”秉央幹巴巴地應了兩聲,又問,“那、那然後呢?”
牧然:“我本來是懷疑湯普森醫生的治療方案是以毒攻毒。”
“可是現在确定湯普森醫生是有真材實料的,不太可能會有這種離譜的治療方案。”
牧然喝了口水,感慨道:“所以應該只是謝則堯他腦子有點問題吧。”
秉央還是沒聽懂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聽懂了最後一句謝則堯腦子有問題。
沒聽懂,完全不影響他罵人。
秉央斬釘截鐵地說:“對,謝則堯就有問題!”
“他就是個變|态!”
嗓門洪亮,吐字清晰。
牧然把手機拿遠了些:“沒事的話,我先挂了。”
“有事有事。”秉央連忙阻止他挂電話。
“下午你走的太快了,我忘記告訴說了。”
牧然疑惑:“說什麽?”
秉央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最真誠的聲音說:“其實吧,我已經愛深深地愛上我的女朋友瑪麗。”
“雖然我以前愛過別人,但是我現在只愛她一個人,浪子回頭金不換,我被她對我的愛情深深地打動了,從今往後,心裏只有她一個人。”
面對他的真情告白,牧然木着臉應了一聲:“哦。”
“這些話你應該對瑪麗說。”
聽他的聲音沒什麽情緒起伏,秉央又說:“我說過了。”
“對了,然啊,今天下午和我哥尿尿的時候,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了一件事。”
牧然疑惑:“什麽?有痔瘡要早點治嗎?”
秉央:“……”
“不是!”
秉央磨了磨牙,猜到謝則堯肯定又胡編亂造說他有痔瘡。
看在牧然的份上,他決定暫時不計較這件事。
秉央呼出一口氣,再次開口:“我萬分确定,我哥他心裏只有你一個人。”
牧然更疑惑了:“你怎麽确定的?”
秉央一時半會兒想不出理由,支支吾吾地沒說話。
牧然眨眨眼,既然是在尿尿的時候确定的……
“他叽叽上紋了我的名字嗎?”
秉央:“……”
如果他說有的話,牧然肯定立馬去扒褲子了。
他咬了咬牙,扯着嗓子說:“你別管我怎麽确定!重點是我哥愛的人是你這件事。”
牧然哦了一聲,下一秒,電話那端傳來秉央近乎歇斯底裏的聲音。
“他最愛的就是你!”
“愛的人”和“最愛的人”是兩碼事。
牧然愣了愣:“是嗎?”
秉央斬釘截鐵:“沒錯!”
牧然感慨道:“那你哥演技還挺好的。”
秉央趕緊附和:“對啊對啊!他賺了娛樂圈這麽多年,耳濡目染、潛移默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牧然慢吞吞地說出後半句話:“連你都被騙了。”
秉央:“……”
2、
秉央絞盡腦汁,想不出怎麽替謝則堯辯解,只好咬定說:“我沒有被騙。”
“你信我,我和我哥都認識二十多年了。”
“謝則堯一脫褲子,我就知道他要放什麽臭屁!”
一起住了四年宿舍,牧然挺了解秉央的,他應了一聲,問道:“那謝則堯生日是幾號?”
秉央張了張嘴,想不起來。
他連自己以前交往過的女朋友生日都不記得,哪還會記謝則堯的生日?
“生日額……就是他出生的那天。”
牧然:“……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秉央立馬說:“大男人過什麽生日,不記得很正常。”
“你只需要相信,我哥是真的愛你。”
牧然:“我知道。”
“你就是……”秉央話音猛地頓住,震驚不已,“你知道?”
牧然:“是啊,他愛我。”
秉央:“那你還——”
話沒說完,他聽見了牧然下一句話:“和他也愛別人,完全不沖突。”
秉央:“……我要改一下我的措辭。”
“我哥他,只愛你一個人。”
牧然喝了口水,輕嘆道:“你放心,我和你哥的感情生活很美滿。”
秉央沒說話,心想,美滿個屁。
謝則堯那家夥現在都“愛”上我了。
“然啊,是好兄弟你就和我說實話。”
牧然:“我就是喜歡他既愛我,又愛別人的樣子。”
秉央:“……”
沉默良久,秉央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不說了。”
“我女朋友瑪麗叫我陪她去夜店蹦迪。”
說完,他匆匆挂了電話。
片刻後,謝則堯推開門,走進卧室,問道:“剛才在和誰打電話嗎?”
牧然點點頭,實話實說:“秉央的電話。”
“他很關心你。”
謝則堯不信那小子嘴裏能蹦出什麽好話,又問:“他說了什麽?”
牧然想了想,總結:“他暗示我你叽叽上紋了我的名字。”
謝則堯:“……”
牧然歪了歪頭,有些期待:“讓我康康。”
當晚,牧然沒有在謝則堯身上任何一處地方找到關于自己的紋身。
洗完澡,他趴在床上,幽幽地嘆了口氣。
謝則堯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
牧然順勢捏了捏他的胸肌。
謝則堯:“哝,這裏有你。”
牧然手一頓,豎起大拇指:“金木水火你。”
謝則堯:“……”
牧然:“我從未聽過如此動人的土味情話。”
謝則堯:“……”
洗完澡,牧然開口問:“要去見見我爸嗎?”
謝則堯忍不住反問:“那種見法?”
牧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當然是去陵園啊。”
“還能怎麽見?你要……”牧然頓了頓,試探地問,“找靈婆嗎?”
謝則堯沉默。
牧然也沒想得到他的回答,自顧自搖搖頭:“不行,不能涉及靈異玄學。”
我們這是本普普通通的都市娛樂圈狗血小說。
******
第二天早上八點,牧然艱難地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來。
他一邊刷牙一邊撥通遠在漂亮國的小姨的微信電話。
點開揚聲器,牧然喊了聲:“小姨。”
“我等會兒要去看爸媽。”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電話那端響起一道悅耳的女聲:“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和謝則堯分手了?”
拿起牙刷的謝則堯:“……”
牧然漱完口,慢吞吞地說:“沒有。”
“就是謝則堯他挺想見見我爸。”
謝則堯:“……”
“為什麽突然想見姐夫?他出軌了嗎?”
女人笑吟吟的問,但謝則堯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冷氣。
“他可能,”牧然想了想,繼續說,“可能是想向我爸學習吧。”
聞言,女人冷笑一聲:“向他學習?學習什麽?”
“學習早死麽?”
面對振聾發聩的三連問,謝則堯沒有出聲,他不動聲色地關掉了電動牙刷,以免它發出震動的聲音。
牧然十分習慣小姨嫌棄自己爸爸的态度,慢慢說:“爸爸還是有優點的。”
“對,他唯一的優點就是眼光好,看上了我姐,然後生出了個你。”
女人嫌棄地說:“不說了,我去洗澡了。”
“嗯嗯,小姨再見。”
牧然挂掉電話,見謝則堯還愣在原地沒有刷牙,催促道:“你快點,去晚了要堵車。”
知道牧然和謝則堯要去陵園,張姨特地準備一個食盒,裝滿了點心水果,讓兩人帶去。
到陵園後,牧然又去小賣部買了幾瓶飲料。
牧爸爸和牧媽媽的墓碑有專人每天打掃,很幹淨,墓碑上黑灰的照片清晰地展露着夫妻倆年輕時容顏。
牧然把食盒和飲料放到地上,看着照片,輕輕地喊了聲:“爸、媽。”
謝則堯也跟着喊了聲爸媽。
牧然:“今天是謝則堯想見你們。”
“我有話想對你們說。”
說完,他拿出從小賣部讨來的舊報紙,鋪到地上,席地而坐。
牧然打開食盒,拿起一塊糕點:“你們吃完了吧,我開始吃了。”
謝則堯看了眼他頭頂的小發旋,低聲道:“爸媽,我是謝則堯……”
剛說完自己的名字,他嘴邊就多了一塊糕點。
牧然鼓着腮幫子,嘴邊沾着些許糕點渣,用眼神問他:“吃嗎?”
謝則堯接過糕點,繼續說:“來的有些匆忙,沒有買花,等會兒就讓人給您送一束百合。”
“張姨把然然照顧的很好,他最近一個月又胖了兩斤,可能看不太出來……”
牧然聽了會兒,謝則堯說的都是些細枝末節的瑣事,索性專注地開始吃糕點。
糕點一共有三層,比較幹,吃完了一整個食盒的糕點,牧然也喝光了所有飲料。
“……他前段時間剛開始拍戲,最近還接了一個綜藝……”
牧然擡頭,見謝則堯還在絮絮叨叨地講着,便拍拍屁股,收拾報紙和空瓶:“我去扔個垃圾。”
謝則堯嗯了一聲,等牧然走遠了,才垂下眼睛,改口道:“牧然最近出了一點事,是我的疏忽。”
“你們不用太擔心,醫生說他的情況相對來說比較輕微,我會照顧好他的……”
牧然扔完垃圾,站在臺階上,看着不遠處的謝則堯。
他低着頭,喉結上下滾了滾,抿唇說了一句話。
謝則堯的聲音很輕,但牧然聽見了。
“如果你們真的在的話,好好保佑然然……”
牧然站在原地,沒有動,直到謝則堯拎着食盒走過來,才微揚起頭,望着對方深棕色的瞳仁:“今天怎麽說了這麽久?”
謝則堯擡手拭去他唇邊的糕點渣。
距離上次他們來掃墓,已經過了半年了,他随口說:“半年不見,分外想念。”
牧然:“昨天不是剛見過?”
謝則堯腳步頓了頓:“那不算。”
牧然:“你在這裏看的也是照片啊。”
“他們的骨灰在海裏。”
“……”
“要去海裏看看他們嗎?”
“……不用了,我相信爸媽不會介意的。”
離開陵園,謝則堯帶着牧然去郎豐醫院做理療。
停車場在重新修葺,不讓停車,謝則堯只好把車停到路邊的停車位。
路過早餐店,他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嘆息:“哎,又來了。”
謝則堯偏頭,只見一個中年男人站在早餐店門口,惋惜地看着他。
“……”
“誰又來了?”一個中年婦女走到他身旁。
“就很像你兒子那個。”
“哎呦喂,病好沒好麽?”
…………
五分鐘後,牧然手上多了兩杯小米粥,早餐店老板硬塞給他的,還不讓他付錢。
他扭頭問謝則堯:“你不喝嗎?老板說壯陽。”
“不喝。”
謝則堯面無表情:“我怕喝了,你今晚就破碎了。“
想到晚上堅持不洩的謝則堯,牧然點點頭:“還是我幫你喝了吧。”
兩三口喝完兩杯粥,牧然打着飽嗝走向理療室。
穿着白大褂的湯普森醫生站在理療室內,正在點香薰,他的右手邊則放着一個機器,看起來像是按摩椅,但是頭部又是像理發店焗油機一樣的罩子。
湯普森示意牧然坐上去,對謝則堯說:“家屬去外面等,大概要一個小時時間。”
牧然坐上椅子,湯普森走近,微微調整他腦袋的位置,接着按下開關,椅子放腿的下半部分緩緩上升。
“閉上眼睛。”湯普森說。
牧然照做,感受到了從頭到腳的按摩。
和普通按摩椅的差距很大,牧然說不出裏具體感受,只覺得這個機器的腦部按摩非常舒服,加上泛着淡淡香味的香薰,令人感到十分放松,有些飄飄然。
湯普森坐在一旁,緩緩開口:“我聽秉央說,你和他都是醫科大學的,為什麽突然轉行去當了演員?”
他的聲音很溫柔,和當前的環境完美融合。
牧然閉着眼睛,慢慢回答他的問題:“因為當醫生太辛苦了。”
湯普森應道:“現在好像是流行這樣的話‘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對嗎?”
他繼續說:“不過有時候,當醫生還挺有趣的。”
“我之前遇到過一個病人,說自己是神仙下凡,還要給我算命。”
牧然有些好奇:“他真給你算命了嗎?”
“算了,”湯普森笑道,“他看着我的手,說我是扁鵲在世。”
“讓我不要A他,他快被我毒死了。”
“還遇到過一個以為自己是貓的病人,我和護士還要配合他父母演戲,假裝把他從父母手裏搶過來……”
“還有……”
講了兩三個病例,湯普森看向牧然,放慢語速:“還有一次,一個病人以為自己是電影裏的男主角,這個世界是一部電影。”
“他是自己主動來找我,說覺得自己可能瘋了。”
“不過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情,我可能也會覺得自己瘋了吧。”
說完,湯普森問牧然:“如果是你,你也會這樣嗎?”
牧然問了句:“他是外國人嗎?”
湯普森疑惑:“為什麽這樣問?”
牧然:“感覺他沒有看看過幾本小說的樣子。”
湯普森似懂非懂,又問:“如果你腦子突然多了一部電影的劇情,你會相信嗎?”
牧然反問:“為什麽不信?”
“世界上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湯普森繼續問:“不會有任何其他想法嗎?”
牧然想了想:“我爸媽在天之靈在保佑我。”
湯普森:“……”
3、
謝則堯在理療室外面等了一個小時。
理療結束,牧然去上廁所,湯普森站到謝則堯身旁,低聲道:“剛才理療的時候,我和病人談了一些事情。”
謝則堯點了點頭。
湯普森緩緩說:“據我觀察,病人是一個很堅定堅強的人,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
謝則堯愣了下,堅定這個詞,他好像沒有在牧然身上看見過。
湯普森分析:“普通的改變劇情刺激的辦法,不一定對他有效。”
“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沒有任何好轉的話,可能需要嘗試一下催眠。”
謝則堯應了聲,忍不住問:“您是怎麽發現他是堅定的人?”
“從對話中。”
湯普森解釋:“我以前治療過的病人,基本上都會懷疑周圍發生的事情,懷疑程度輕重不一,但至少都是會抱有疑慮。”
“你的伴侶不同,他非常堅持己見,還有自己別具一格的想法。”
回家路上,謝則堯一直在思考湯普森的話。
看着前方的紅燈,謝則堯漫不經心地問道:“午飯是去皓翅軒還是回家?”
牧然想了想,張姨的飯菜很好吃,但是偶爾也得緩緩口味。
“皓翅軒。”
謝則堯踩下油門,随口說:“要不還是回家吃吧。”
牧然應了聲:“行啊。”
謝則堯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神情正常,語氣正常。
沒有任何不滿,不帶絲毫堅定。
開了一段距離,路過商場,謝則堯又問:“要不要去看電影?”
牧然點頭:“好啊,好久沒看了。”
謝則堯:“去電影院還是回家?”
牧然:“電影院吧,最近有幾部新的大片上線了。”
“是麽,”謝則堯掀了掀眼皮,繼續說,“還是回家看吧。”
牧然應道:“好啊。”
謝則堯再次悄悄打量他。
依然神情正常,語氣正常。
沒有任何不滿,不帶絲毫堅定。
察覺到他的視線,牧然眨眨眼:“怎麽了?”
謝則堯改口道:“要不還是去皓翅軒?”
牧然:“都行。”
半晌,謝則堯忍不住問:“我一會兒說回家一會兒說在外面吃飯,改來改去你不氣嗎?”
牧然有些茫然:“我需要生氣嗎?”
他喝了口水,慢吞吞地說:“你好壞,我好喜歡。”
謝則堯:“……”
一路把車開到皓翅軒,點菜的時候,謝則堯繼續和牧然唱了會兒反調。
牧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堅定過一秒。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謝則堯本能地開始懷疑湯普森。
見牧然正埋頭苦吃,謝則堯放下水杯,拿起手機,點開秉央的微信,把人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湯普森是正規專業的醫生嗎?确定不是從國外回來的騙子?】
看到這條消息,秉央驚了。
首先驚訝自己居然被放出了黑名單,其次驚訝這夫夫倆真是一毛一樣,都要懷疑人家教授的醫術。
秉央:【沒有比他再正規的醫生了!】
秉央:【人家是我爸的校友!不然怎麽會來了郎豐!】
秉央:【人家是哈弗醫學院畢業的!】
謝則堯眯了眯眼:【哈弗?不是哈佛?】
秉央:【……你不喜歡記人名就算了,怎麽還給人家頂尖大學改名?】
秉央:【就叫哈弗。】
秉央:【話說你為什麽懷疑湯普森教授是騙子啊?】
謝則堯:【他對然然的認識有錯誤。】
秉央:【你确定?人家可是頂尖大學畢業的頂尖教授。】
秉央:【你确定不是自己對牧然的認識不足?】
秉央:【你上次都不确定他是不是一個悲觀的人!】
看見這三條消息,謝則堯冷笑一聲。
醫院裏的秉央依然噼裏啪啦的打字:【不是我說你啊哥,你對牧然的了解甚至還比不過我一個曾經的室友,你好意思麽?你還有臉當人家老攻麽?牧然怎麽就看上你了呢?!】
在對話框裏打完字,秉央自我欣賞了這一長串發人深省的問題,緩緩按下發送鍵。
只見一個紅色的感嘆號,以及熟悉的系統提示。
【消息已發出,但是被對方拒收了。】
******
又在家休息了幾天,牧然收到席童的微信。
席童:【幸福的生活節目組聯系我了。】
席童:【這是他們的注意事項,圖片.jpg。】
牧然點開圖片。
注意事項不多,主要是關于嘉賓的穿着和随身攜帶的東西。
1、山裏氣溫低,請嘉賓帶好保暖衣物。
2、廣電局要求不能暴露紋身、髒辮之類,請嘉賓務必穿戴整齊,如有困難,後期可P。
3、為了節目效果,請嘉賓不要攜帶任何食品包括飲料。
…………
牧然的目光停在第三條注意事項上,忍不住給席童發了條消息。
【節目組還挺貼心的。】
暗示他山裏應有盡有,讓他不用麻煩帶東西了。
席童:【???】
牧然:【注意事項這麽詳細。】
席童:【行吧,那邊通知的是月初123號,時間應該不會變。】
席童:【地點是瓊杉區瓊杉縣坪坤村。】
牧然:【OK。】
席童:【劇組我已經說過了,那幾天不會排你的戲。】
席童:【你記得和謝總說一下。】
牧然回了條消息,放下手機,對坐在邊上的謝則堯說:“下個月123號我要去錄真人秀了。”
謝則堯應了一聲,在地圖上搜索地點。
從小區到坪坤村單程十個小時車程,很遠。
他微微皺眉,看向張姨:“張姨,下個月那三天……”
不等他說完,張姨開口道:“小牧不在的話,我這個老婆子也放個假,休息休息。”
牧然偏頭看謝則堯:“你那幾天一個人好好吃飯。”
張姨立馬說:“他都三十多歲的大人了,怎麽會餓到自己。”
謝則堯辯解:“張姨,我今年二十八。”
張姨收起吸塵器:“今年二十八,明年就三十咯。”
牧然贊同地點了點頭,對謝則堯說:“四舍五入,你現在就三十了。”
謝則堯:“……”
夜裏,謝則堯身體力行,告訴牧然什麽叫做“三十而立。”
确定真人秀時間後,牧然去《亂世寵愛》劇組提前拍了月初的戲份。
拍戲期間,他一直沒有看見陸連茶,從上次當場社死後,陸連茶仿佛人間蒸發,連朋友圈都沒有再發過。
大概是看出牧然在找陸連茶,小紀笑道:“陸老師上周就去錄《幸福的生活2》了,前段時間把加班加點的拍戲,說是要去綜藝休息一段時間。”
牧然點了點頭。
小紀豔羨地說:“聽說李影帝還是固定成員呢。”
牧然好奇地問:“你是他的粉絲嗎?”
小紀搖搖頭:“那到不是,我就是覺得他能連續拿兩年的最佳男主角很牛逼。”
牧然喜歡看爆米花科幻片,這種類型基本都是國外的商業片,他很少看國內拿獎的片子,懶得動腦。
現在聽小紀這麽一說,也有些期待自己和影帝錄同一個綜藝的場面。
“李影帝的脾氣怎麽樣?”
小紀:“聽說脾氣很好,但是影視大學的老師呢,所以陸老師走之前還說,他會趁機去磨煉演技,提高咱們這部戲的檔次。”
說着,小紀忍不住問:“牧老師,你也會去向李影帝學習嗎?”
牧然啊了一聲,學習這個詞,已經離他很遙遠了。
他想了想:“應該不會吧。”
“我總得襯托一下咱們在山區進修的男主角。”
聽到這話,小紀體貼地給牧然倒了杯水:“那可真是太辛苦您了。”
全程聽完兩人對話的席童:“……”
*****
平坤村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節目組又要求牧然早上進村,前一天晚上,謝則堯為牧然整理好行李箱,親自把人送到瓊杉縣的酒店,一起住下。
縣裏的酒店不多,這家瓊杉酒店是楊秘書能訂到的最好的酒店。
牧然打開門,看見了暗粉色的牆、暗粉色的窗簾,還有一張白色的水床。
或許是怕顧客看不見,床頭櫃上擺放的不是水,而是熟悉的岡本和一些令人大開眼界的小玩具。
謝則堯面無表情地把那些東西塞進床頭櫃,接着把牧然推進浴室:“洗澡睡覺,明天一大早要起床去村裏。”
牧然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哪怕比平常早睡了幾個小時,也依然睡得很香。
只是水床的溫度有些低,他本能地貼近身旁唯一的熱源——謝則堯。
并且手腳并用的抱了上去,恨不得自己就長在對方身上。
謝則堯看着天花板,抓住牧然不安分的手。
手抓住了,腳又開始不安分。
一個小時後,謝則堯起床沖了個冷水澡。
第二天早上,牧然神清氣爽地向謝則堯告別,坐上節目組進村的小面包車。
席童背着小挎包,心驚膽戰地看着謝則堯。
牧然上車的下一秒,謝則堯便斂去了嘴角的笑意,緊抿着唇,面色鐵青。
席童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心想,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謝總。
這、這都面色鐵青到發黑了啊!
黑色都逼真到了黑眼圈的樣子。
席童慢慢開口:“謝總,您放心。”
“節目組的安全措施非常到位,村裏還有配有專門的醫生,不會出事的。”
“而且這幾天我和其他人也會全程陪同錄制。”
謝則堯頓了頓,起身往外走:“走吧。”
席童愣了會兒,跟上去小聲問:“您是要回耀星麽?”
謝則堯緩緩吐出四個字:“陪同錄制。”
席童懵了:“啥?”
???
這和你有關系嗎?
謝則堯偏頭,看出了席童的心理活動。
他掀了掀眼皮,懶洋洋地問:“我不就是其他人?”
席童:???
您還真是會對號入座!
作者有話要說: 按爪爪領紅包
之後幾天暫時都是每晚0點更新哦。
感謝在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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