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雲魔劫（四）

光霁反應了好一會，才好似明白淩蒼口中的你其實是自己。師徒兩人無聲的對視，淩蒼是刀刃鋒利，而光霁則眼前昏暗。

手背的溫暖将光霁慢慢喚醒，耳邊傳來自己的名字。光霁仿佛又感到了那個冬日的寒冷和唯一的光，救命似的看向雲清，才發現自己被握着的手正不住的發抖。

“沒事吧？”雲清雙眉皺起，擔心的看着光霁。

光霁止不住的哆嗦，眼前似是蒙了一層霧。腦中混混沌沌，又清醒的知道，沒事，自己活到現在，就證明沒事，但整個人卻還是像在夢裏一般。

從未想過自己是雲清的劫，從未想過師尊之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這些從未想過打破了光霁幾百年的人生觀，怎麽會這樣呢？可是，為什麽自己沒有記憶？光霁顧不上回應雲清，又像賭徒求死似的看向淩蒼，嘴唇嗫喏半天，擠出的聲音又幹又澀，光霁都覺得不是自己說的。

“為何....”“為何......”

“為何你沒有記憶？”淩蒼依舊嚴肅的看着光霁，完全忽略雲清投過來警告的目光。

“自然是我消去了。”

“那...那.....”

“都幾百歲的人了，遇事怎麽還不冷靜。”淩蒼搖搖頭，“聽我說完。”

“你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我當時一時仁慈，也是雲清命中注定與你有恩。”

“在我要即将取你性命之時，雲清回來了，用了我留給他的傳音符，小小年紀，卻似乎感覺到什麽似的，冷靜的問我你在哪，字裏行間威脅我把你帶回去。”

“雲清是你命中的福星，但你，卻是他的劫難。”“千年了，我竟也有看不懂世道的時候。”

光霁只聽明白了雲清救了自己，原來，從相逢開始，雲清便開始護着自己的命。光霁，不過是雲清身上的一株菟絲子，他為自己續命，而自己，卻吸他的命。

一時之間，光霁竟不知該以何種面目面對雲清，低着頭，斂眉茫然着。

雲清擔憂的很，看光霁無心繼續詢問，離開凳子蹲在光霁身邊，擡頭捉住光霁的目光，安撫光霁，“沒事的，師兄不會有事的。這麽多年不也沒事，你已經不是師兄的劫難了。”

“是吧，師尊！”雲清目光驀地轉向淩蒼，語氣加重，壓迫的詢問。

淩蒼聳聳肩，好笑的看着兩人，“原本是沒事的。”“你也莫要如此看我，雲清，你可知這近千年，為何我升不得仙，度不得劫？”

話已至此，連雲清的臉色都有些變了，“師尊，你不過只是替他.....”

淩蒼笑笑，似是嘲弄，“這麽多年，你也猜的差不多了，你們相安無事，自然光霁不會是你的劫難，否則，你倆早就有一人不在這歸雲山上，而在這歸雲山地底了。”

雲清趕緊扯了扯光霁的手腕，溫和耐心的勸導，“聽到沒，你不是我的劫，莫要擔心，不妨事的。”

“你們能不能先聽我說完？！”淩蒼氣的胡子都翹起來幾根，昳麗的容貌氣的都有些許的變形。

“好好好，”雲清轉頭沖淩蒼點頭，然後又對上光霁的目光，哄着将人從迷茫中清醒了些，“我們聽他講完，好不好，沒事的，相信師兄，交給師兄和師尊。”

說着，拉着光霁的手，坐會椅子上，看向淩蒼，示意淩蒼繼續說。

淩蒼無奈的翻個白眼，沖雲清問，“你這些年，都猜到了什麽？”

雲清低頭思索一陣，才開口，“也不算猜，推斷的，當年師尊應該給師弟改了命數，才不應他是我的劫難。至于師尊提的飛升不得，之前弟子實在沒有想過。”

淩蒼嗤笑一聲，“現在又相信我的算命之數了？”

“你想的沒錯，我改了他的命數。”

“但人各有命，動一發而牽全身。我動了光霁的命數，自然有人的命數要變。當時我也不知，後來我不得飛升，遍尋古籍，才推算出，換命之人，沒有命硬到可以接他的命數，當即便去了地府。”

“無辜殺生，禁忌之術，致使我難以飛升。”

光霁眼色複雜的看了淩蒼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淩蒼看向光霁。

“這樣豈不是，我又害了....害了師尊？”光霁越說越小聲，一句話幾乎要咬斷自己的舌頭，心想，自己真是個禍害，怎的這麽多年沒有明白呢。

“這與你何幹？這是師尊自己做的。”

“雲清！”淩蒼氣急敗壞！“護短也不是這麽護的！”

“他是你師弟！我就不是你師尊了嗎？”

“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師尊？！”

雲清為難的看了看淩蒼，又看了看光霁，一咬嘴唇，小聲開口，“淩蒼小道。”

淩蒼虎軀一震，立馬閉上嘴四處亂瞟嗑瓜子，眼不見心不煩，催促道，“快些哄，哄完了我還要繼續講呢！”

雲清又乖巧的點頭稱是，耐心等錯過好戲的光霁心情平複下來。

光霁看着雲清微微一笑，對淩蒼說，“我沒事，師尊，你繼續講。”

“嗯哼！”淩蒼瞅雲清一眼，意思是還有個識趣懂事的。

“我與你換了命數，但還是放心不下，所以這幾百年，才從未允許你單獨下過山，以防變數。”

光霁一驚，滿眼疑惑，“我怎的沒有獨自下過山，我十幾歲便下山歷練，後來也多次下山，師尊你是否記錯了？”

淩蒼目光轉向雲清，挑挑眉。雲清接收到淩蒼的意思，看到光霁轉向自己疑惑的目光，組織了一下言語，開口，“不錯，你從未獨自下過山，除了開山頭的這一次。”

！！！

光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是自己的記憶有問題？？？還是自己入的是幻境？？？一時之間，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急切又迷茫的想得到一個答複。

“我之所以會調查你的事，推斷出之前的結論，不過是，這麽多年，每次你獨自下山，師尊都要我暗中跟随。”

光霁驚的嘴巴張開，雙眼微瞪，食指伸出指了指自己，“跟随我....嗎？”

“也不是如此....”

“師尊！”雲清突然打斷淩蒼。

“好吧，的确如此，我命他與你一同下山，若有事變，好及時防範。”

光霁覺得這晚上信息量太大，他倆的話竟然有些也不能反應過來，也不明白雲清為何打斷淩蒼，只是陷在自己的思路裏努力梳順這些年的事。

“不過，最後，事情還是變了。”

淩蒼的一句話令兩個人俱是一驚，光霁有些破罐子破摔，但雲清，好像猜到了什麽，突然面色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