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盛松陽沒有別人開玩笑的本事,他總能把很好笑的玩笑講得一點都不好笑。樓遠遠在盛松陽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地方交了蠻多的智商稅,因此把他這句話當成了一個并不好笑的玩笑。

“陽陽哥哥,”樓遠遠用手指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臉,體貼地說道,“你以後開玩笑的時候管理一下自己的表情,這樣會更容易讓人相信。”

“樓遠遠。”盛松陽冷哼了聲,“你現在都會教育人了?”

“我沒有,我只是在給陽陽哥哥提建議。”

盛松陽看了他好一會兒,冷不丁的說道:“以後不要跟付丹青走得太近。”

樓遠遠臉上的小得意還沒有收斂,就被盛松陽這句話定格住了表情:“為什麽?”

盛松陽咬着後槽牙,感覺牙齒隐隐作痛:“他都不教你好的,成天教你怎麽對付我?”

“沒有呀……”樓遠遠覺得盛松陽這句話很莫名其妙,“他沒有這麽教我呀……”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盛松陽沒想在這個話題上做文章,樓遠遠把付丹青看得挺重,萬一自己在跟他探讨的過程中把自己氣死,那就得不償失了。

“那陽陽哥哥,我們接下來去做什麽呀?”樓遠遠指的應該是他們兩個人現在不能回操場的現狀。

“去玩吧。”盛松陽想了一會兒,說道,“去外面玩。”

盛松陽已經很久沒有來過游戲廳了,平常的時候都是沈單單無聊,求着他陪自己來打發時間;而樓遠遠來游戲廳的次數屈指可數,記憶裏好像只有一次,是翁皓帶他來的。那時翁皓打碎了姨媽家裏一個很貴重的瓷器,樓遠遠替他背了鍋,挨了好大一頓打,事後翁皓可能是良心發現,覺得有些許愧疚,因此才帶樓遠遠來了一遭。

雖然來了以後游戲幣都是翁皓的,樓遠遠只能在一旁看看,但仍舊在他心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接近中午這個時間點游戲廳人還不少,都是與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學生。樓遠遠站在亮晃晃的燈光中央,打量着各式各樣的游戲機,看盛松陽捧着兩小包游戲幣走了過來。

這個游戲廳最近在搞活動,用游戲幣玩游戲機能兌換相應的游戲券,游戲機的排名越高,能拿到的游戲券越多。盛松陽給樓遠遠講解完活動規則,把一小包游戲幣塞進了他手裏。

“要不要比比誰的游戲券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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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的勝負欲有時候簡單至極,樓遠遠鄭重接過,二話不說就點了頭。

——沒成想盛松陽十五分鐘幾乎就把游戲幣全花完了,他看到什麽就玩什麽,拳皇格鬥,模拟賽車,投籃……卻沒想到今天的運勢不太好,玩什麽輸什麽。最後盛松陽一屁股坐在彩票機上,尋思着要一把回本。

結果可能而知,盛松陽把本都投進去了,出來的只有薄薄十幾張游戲券。

他起身晃了一圈,終于在拐角的大轉盤處找到了樓遠遠。兩人心思各異但選擇的游戲倒挺類似,拼實力的不玩,非要玩這種看運氣的。

大轉盤上寫了很多獎勵,最好的應該就是一部掌上游戲機和200張游戲券了。樓遠遠專心致志地盯着眼前的大轉盤,絲毫沒有察覺到背後盛松陽不動聲色的靠近。

盛松陽個子高,沒怎麽費勁就能看到樓遠遠面前的游戲券。看樣子他的手氣也不是很好,盛松陽用眼睛瞄着,心裏默數着:“二,五,十,十五……”

二十幾張,不到三十張,樓遠遠手裏至少還有一半游戲幣,怎麽着這場比賽細節都要輸。

于是盛松陽開口了,在樓遠遠再次搖動大轉盤以後。男孩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他轉頭,看到了盛松陽毫無波瀾的臉。

“樓遠遠,你餓了嗎?”

樓遠遠正玩到興頭上,哪裏會餓,他搖了搖頭,回身看見自己又轉到了五張游戲券。

大轉盤下方的出口處很自覺的吐出五張游戲券,樓遠遠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噢耶!陽陽哥哥你有多少張了!”

盛松陽滿打滿算也只有三十幾張,他瞧着樓遠遠不為所動的模樣,心裏有些急了:“樓遠遠,我餓了。”

“那陽陽哥哥你去吃東西吧!”樓遠遠似乎有點玩上瘾了,他說着話,眼神都不願意勻給他,“我不餓!”

“你去幫我買。”

“什麽?”

“我說你去幫我買。”

樓遠遠倏地擡頭,目光裏有不可置信:“陽陽哥哥,我在玩游戲呢!”

“我幫你玩。”盛松陽說完就拎着樓遠遠的後領把人提了出來,他淡淡定定的搶了人家的座位,還要面不改色的撒謊,“我今天運氣很不錯。”

“陽陽哥哥……”

盛松陽轉身塞給他一張紅紅的票子,堵住了樓遠遠不情不願的話。

樓遠遠努了努嘴,到底還是去跑腿了。游戲廳的隔壁正好開了一家肯德基,他點了兩個勁脆雞腿堡兩杯萌泡泡牛奶,又記起來盛松陽說自己餓了,于是再加了一份雞米花和上校雞塊。

買完午餐回去的時候盛松陽仍然和他走之前是一個姿勢,樓遠遠探頭探腦的查看戰況,竟然發現盛松陽已經把他的游戲幣玩到所剩無幾了。

“陽陽哥哥……”樓遠遠驚愕地張大嘴,“我的游戲幣呢?”

“玩掉了。”

“可是……”他看着大轉盤桌前的游戲券,可是他的游戲券并沒有變多啊?

談話間盛松陽又熟練的塞了兩個游戲幣進去,樓遠遠盯着大轉盤顯示出來的“可惜了,再玩一遍^_^”,連忙把盛松陽往一旁擠:“陽陽哥哥!你別玩了!我怎麽覺得你的運氣一點都不好!”

盛松陽順從的站了起來,他功成身退,本來只是随口一說肚子餓了想支開樓遠遠,現在看着大轉盤上僅剩的六個游戲幣,一時間竟然真感覺到了饑餓。

而樓遠遠這會兒是什麽也吃不下了,被盛松陽的臭手玩過,連他都沾染上了瘟氣。他把這幾個僅剩的游戲幣都投了進去,不出所料三次都是謝謝惠顧。

“啊......”樓遠遠欲哭無淚的爬起來,看面前的盛松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陽陽哥哥,你怎麽這樣啊......”

“我怎麽了?”盛松陽啃着漢堡,非常無辜地說道,“我好心幫你玩,你怎麽還這種态度對我?”

“樓遠遠,你是不是嫌棄我?”

樓遠遠鼓着嘴巴憋了老半天,才郁悶的說了句“不是”。

櫃臺前挂着一塊很大的板,板上寫着多少數量的游戲券能兌換怎樣的獎勵——二十張能換一個鑰匙扣,三十張能換一個三階的魔方,四十張能換一頂帽子......

樓遠遠捏着手裏的二十八張游戲券,腳下像生了根,盛松陽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開口,明明他手裏的游戲券只能換一個鑰匙扣。

他想着自己可能是傷到了小孩的心,于是不确定的問了嘴:“我們再買半袋?”

樓遠遠似乎一直在等這句話,盛松陽的問句與他的“好”幾乎是同時說出口的。盛松陽被樓遠遠十分嚴肅的神情逗笑,哭笑不得的又換了半袋游戲幣。

這一次他們沒有再執着于比賽,而是把游戲廳裏沒玩過的跳舞機模拟賽車桌球統統玩了一遍。最後兩人在雙人拳皇那裏安了家,樓遠遠一只手吃漢堡,一只手操作複雜着的游戲按鍵。

屏幕上的兩個小人有相同的血條,不出意外左邊那個小人很快就倒地不起。樓遠遠眼睛緊緊盯着屏幕,飛速快嘴裏的食物咽下去:“再來!”

“再來!”

“再來!”

一下午的時光很快被消磨完,最後兩個游戲幣消耗完的時候樓遠遠放下手裏扛着的塑料沖鋒槍,長長舒了口氣。盛松陽當了一下午的陪玩,看着他興奮的小臉,問道:“繼續?”

“不玩了!”

“那回家了?”

“好!”

他們第二次光臨櫃臺,這次樓遠遠開開心心的掏出自己的游戲券,挑起了鑰匙扣。其實按照盛松陽的游戲券,他是能換魔方的,但是他默默地看着樓遠遠的側臉,最後也同他一起挑選起了鑰匙扣。

不管怎麽樣,這種兌換的獎勵看起來都稍顯廉價,不過樓遠遠依然挑得很認真,他看看這個,碰碰那個,最後終于選到了一個滿意的,然後遞給了盛松陽。

“送我?”

“嗯!”

是一個暹羅貓造型的鑰匙扣,尖尖的耳朵翹起,看起來十分別致。盛松陽同樣遞過去一個粉色的鑰匙扣,樓遠遠好奇地接過,湊近了看才發現是寶可夢裏面的呆呆獸。

“你長得很像它。”盛松陽不僅要送禮物,還要解釋為什麽要送這個禮物。

“哪有!”

嫩粉色的呆呆獸咧着嘴傻傻地笑着,樓遠遠把他放進口袋裏,氣呼呼的說:“陽陽哥哥你瞎說!”

“真的很像。”盛松陽沒忍住翹起了嘴角,笑得很淺,“你現在這個表情就更像了。”

兩人争執着走出了游戲廳,晚霞像潑墨般染在前方的道路上。樓遠遠發現自己無論怎麽說都鬥不過盛松陽,所以到了最後他幹脆閉上了嘴巴。

盛松陽見真把人惹急了,不得不開始伸手順毛:“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

“那你為什麽不說話?”

“我不想說話。”

“你就是生氣了。”

“我沒有。”

“樓遠遠。”盛松陽擡起手,晃了晃挂在食指上的暹羅貓,“謝謝你的禮物,我很開心。”

樓遠遠可能是世界上最容易哄的孩子了,盛松陽說一句謝謝,樓遠遠就瞬間忘記了自己現在應該是還在生氣的狀态。他怔怔地擡眸,恰好看見了晚霞裏那只別致的暹羅貓和盛松陽眉眼帶笑的側臉。

夕陽映亮了樓遠遠的眸底,就在那一瞬間,那被一直忽略的東西似乎終于被人察覺,悄悄地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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