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指甲

“那個……抱歉。”窦瑤蜷起手指，輕咳了聲以掩飾尴尬：“是你自己要亂來的，不能怪我。”

沈岑挑眉看她，用指腹擦蹭掉手背上的血跡：“這話的意思，是在說我活該？”

她沒接話，抿起唇，僵着脊背坐端正了些。

算是默認了他解讀的這層意思。

沈岑盯着她看了片刻，頗不滿的呲了一聲：“膽子倒是變大了。”

“我都敢留下，還有什麽好怕的？”窦瑤又大着膽子頂了句嘴。

沈岑突然有點想笑。

低下視線，看着她長長的指甲，若有所思地撫了撫眉心：“出息了。”

短暫的靜默讓窦瑤有點心慌，摸不透他在想什麽。

“那你要實在介意……”她低着聲提議，“要不，給你撓回來？”

話出口她立刻後悔了，搖頭：“算了，當我沒說過。”

那聲“撓回來”沈岑聽清了，下意識擡眸看她的臉。

視線在她白皙的臉頰處定格了數秒，手伸過去，在她臉上試探着輕戳了一下。

很嫩，像塊軟白的豆腐。

“你、你幹什麽？”窦瑤因他這突然的舉動吓一跳，匆忙護住了臉：“你不會真打算撓回去吧？”

沈岑忽地笑了一聲：“小騙子。”

前伸的手垂下，起身踢開椅子，走了出去。

有腳步聲，那聲漸遠。

窦瑤猜測他已經離開了。抓扶住手邊的盲杖，試探着問道：“你……還在嗎？”

安靜等了會兒，沒能等來回應。

她這才摸索着起身，一手撐住桌沿，一手小心翼翼地拄着拐，往印象中牆的方向慢慢挪。

沈岑在書房取了指甲剪，很快便折回了餐廳。

在門前步子稍頓，淡看了一眼桌邊笨拙挪步的那位。徑直走去她身邊，單手把住她的腰，把她半扛半拖地按回了餐桌邊的椅子裏。

“別碰我！你別碰我！”窦瑤驚慌失措地想推開他，手裏的盲杖“哐當”一聲落了地。因慌亂，聲都不由顫了：“你……你要幹什麽？”

沈岑偏頭躲開她伸撓過來的手，利落抓住了她的腕。

看她左抓右撓地反抗，越發覺得好笑。俯下身，貼耳挑釁：“剛剛不是膽子很大嗎？怎麽？這會兒慫了？”

窦瑤躲不開，只能用聲量提氣勢，吼道：“你別欺人太甚！”

沈岑掰回她扭開的臉，問：“你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麽？”

她沒答，唇線緊繃，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

“以為我想上了你？”沈岑又問。

她被激怒，罵了聲：“混蛋！”

“別太往自個兒臉上貼金。”沈岑說。

他沒打算再繼續這個無聊的話題，抓好她的手，用腳勾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別亂動，剪指甲。”

窦瑤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下，才問：“什麽？”

“幫你剪指甲。”沈岑抓着她的手指近前看了看，“不然是等着你用這麽長的指甲暗殺我嗎？”

“……”這是幹什麽？用最兇的語氣，來告訴她，要給她剪指甲？

總覺得他好似有什麽陰謀。

窦瑤不再掙紮，忐忑問道：“你真的，要幫我剪指甲？”

沈岑掀起眼皮挺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不怎麽友好地回敬道：“不然是鬼要幫你剪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窦瑤這會兒開始擔心他會趁機報複剛剛撓他的那一爪，攥緊手指，提議：“要不，還是讓啞嫂來吧。”

“啰嗦。”沈岑不耐煩道。

不由分說，掰開她的手指，直接上手。

窦瑤沒能抽回手，聽到“咔噠咔噠”剪指甲的聲音，更為緊張了：“那你……小心點，別剪到我的肉。”

沈岑沒受她幹擾，繼續不緊不慢地剪指甲。話音淡淡，似在與她閑聊：“知道上次教我做事的那位，最後是什麽下場嗎？”

“什麽下場？”窦瑤順着話問。

“成了屍體。”沈岑說。

“……”聽着像是恐吓。

她被唬住，乖乖抿起唇，沒敢再多話。

沒聽到有回應，沈岑忽然之間有些好奇她這會兒是個什麽表情。指間動作停住，擡眸看她。

跟他的喵喵受了驚吓時是一個表情，看着又乖又慫。

無聲盯着她看了片刻，沈岑勾起嘴角，露出個笑。

“還有問題嗎？”沈岑問。

她猛搖了搖頭：“沒有。”

“很好。”沈岑說。

耳根得了清淨，他低下眼睫，繼續給她修剪指甲。

一只手的指甲很快剪完。沈岑松開了她的手，提醒道：“好了，換一只。”

她很配合地縮回已經剪完指甲的那只手。換了一只手，給他伸了過去。

沈岑抓住她伸來的手，記起之前她叫住自己像是有話說，邊剪指甲邊問：“不是有話找我聊嗎？怎麽不聊了？”

窦瑤悶聲想了會兒，打着商量的口吻道：“那我……聊一下？”

沈岑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嗯。”

“你真的叫康康嗎？沒騙我？”窦瑤問。

原來是要問這個。

沈岑撣走落在腿上的指甲，又“嗯”了一聲：“解釋過了，‘康康’是我奶奶給我取的乳名。”

靜了須臾，窦瑤不怎麽相信地又問了一遍：“是真的，叫康康？”

“你到底要問幾次？愛信不信。”沈岑皺眉道。剪完最後一個指甲，松開了她的手：“好了。”

“你是沈岑吧？”窦瑤猜測道。

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沈岑掰折指甲剪的動作頓住。默了數秒，擡眸看她。

“你就是沈岑。”窦瑤說。

這次她的語氣極為肯定。

早就知道瞞不了她多久，沈岑沒否認。只“嗯”了一聲，折起的指甲剪丢到了餐桌上：“我還有工作，你要先回房睡嗎？”

“不困。”窦瑤繼續之前的話題，“為什麽要跟我說你已經死了？”

本以為她會追問他為什麽要騙她，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

沈岑挺意外地看着她：“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我會覺得在意，畢竟是你救了我。”窦瑤坦言。

“會在意？”沈岑不由笑了一聲，嘲道：“差點忘了，你們這種人，鬼話說多了，自己恐怕都會信。”

窦瑤聽出了幾分話外音，不悅道：“你什麽意思？”

“為了讓自己心裏舒坦些的話不必跟我說，我不吃那套。”沈岑說。

“你這個人還真是……”窦瑤氣到語塞。

沈岑擡腕看表，算着時間差不多了，起身離座：“要沒別的話聊，我得去忙了。”

“你的貓！”窦瑤的手下意識前伸，想拉住他。前伸的手撲了個空，急忙開口問道：“你的貓，不是你殺死的吧？”

他的貓？

沈岑皺了眉。止步，攥緊的拳揣進兜。

沒回頭，背對着她“嗯”了一聲：“不是。”

“那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那麽模棱兩可的話？”窦瑤不快道，“是覺得我看起來很好欺負？”

“好欺負？”沈岑似聽了個笑話般。挺躁地從口袋摸出煙盒，偏頭咬了根煙在嘴裏：“拔了牙的老虎那也是老虎，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