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身世

“我和師兄不久前, 才到的宜慶郡城。”舒清晏委婉地反駁了溫傾涯的話。

阚遇生絕不可能是為了他而選擇來到宜慶郡城的。

“阚道友,你說的那些事,我也并無印象。”舒清晏又道。

“幼時戲言, 你當時太小, 可能不記得了。”阚遇生道。

溫惜:“原來是青梅竹馬麽?”

出言反駁的竟是阚遇生:“不是, 只是小時候玩過幾次的關系。”

溫惜:那你方才講那麽暧昧幹嘛?

阚遇生看一眼謝亦朝。

“你為何會選擇宜慶郡城?”謝亦朝的目光與對方接洽,不曾激起絲毫火花, 他此刻已經冷靜下來, 記起原著中都未寫明舒清晏的身世, 人不可能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 雖然沒有寫, 但肯定存在,如今被他碰見可能知曉舒清晏身世的人,卻是不會放過。

阚遇生看起來不是很想搭理他。

“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謝亦朝說道, 居然沒有因為對方的态度生氣,兩人可是差了一個境界, 他完全可以以力壓人,但沒有這麽做。

阚遇生的注意力移到舒清晏身上, 自對方望來的視線中,他察覺到其中的陌生, 遲疑片刻:“我選擇到宜慶郡城确實跟清清有關,但也不完全, 我記事起就在郡城,一是想要重游故土, 二是想見見童年時的故人。”

“清清,你想尋回以前的記憶的話,可以去天複街那邊打聽舒藥世家的位置。”阚遇生稍顯不好意思, “我離開此地有十餘年,記憶裏的事物許是變化不少,可能會有錯漏,還是需要你們親自去問一問。”

舒清晏搖搖頭,表達謝意。

寒暄過後,溫傾涯四人要為預言做防禦和通信準備,也該分開了。

曾與謝亦朝見過的兩位臨蘇仙門弟子,禮貌地向他告辭,卿慎白盡管與他不熟,但好歹算給了個回應,唯獨阚遇生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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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亦朝鋒銳的長眉微揚,那種極度壓抑的克制洩露出一絲,實在不明白他與阚遇生第一次見面,對方為何會這麽看不慣自己?

然而,另一個人暫時不會給予他答案。

謝亦朝和舒清晏也離開了茶樓,去向阚遇生所說的天複街,十餘年過去,天複街依然存在。

只是事實和他們想象的不太一樣。

謝亦朝看着蕭條的長街,默然瞬息:“清晏,你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我沒關系。”舒清晏明白他的顧忌,“師兄,不必把我想得那麽脆弱。”

謝亦朝輕笑:“我只是……”不想你傷心。

舒清晏等着他未盡的話。

謝亦朝攬住舒清晏的肩,将人帶到開門出來散步的老年人面前。

“老人家,打擾一下。”謝亦朝放下手作了個揖,“我們想知道舒藥世家在哪兒,老人家可知曉?”

須發皆白的老翁身子骨仍舊康健,常年做農活,他的皮膚被曬得粗糙黑黝,但是一雙眼睛清明,半點不顯混濁,聽到謝亦朝的問詢,老翁仔細地端詳他片刻:“你是舒藥世家什麽人?”

謝亦朝講出自己臨時編造的借口:“我有個遠親哥哥是舒藥世家的下人,家中出了事,如今到郡城想要投奔我這位哥哥。”

老翁嘆氣:“那你來得不巧,也幸好沒來。”

謝亦朝眉頭一皺:“老人家,你的意思是?”

“舒藥世家在十一年前就被滅門,百十餘人口無一幸免于難,血流成河,長街染血。”老翁操着特有的含混嗓音,緩緩道出真相,“你的遠親哥哥怕是……”

謝亦朝露出震驚的神色。

老翁擡起眼:“舒藥世家的所有人埋在他們府邸的後山處,你們既然找到此地,可以去祭拜。”

謝亦朝艱難地消化完這個消息:“請老人家指點舒藥世家的方位。”

老翁:“直走至盡頭。”

謝亦朝:“多謝。”

老翁語氣惋惜:“我年輕時受過舒藥世家的惠澤,他們常年為平凡人家看診拿藥,時常免掉窮苦人家就醫的銀錢,真真宅心仁厚……”他淡下表情,涼瘆瘆的,“自發生滅門的事後,附近的人家就害怕地搬離,像是不記得舒藥世家帶給他們的好,個個躲遠再沒回來過,連祭拜也沒有。”

老翁的話語中滿是不屑,對那些受過舒藥世家恩惠的白眼狼。

謝亦朝:“老人家知道哪裏有售賣香燭紙錢的店鋪麽?”

老翁:“你們走到長街盡頭前就有,這裏啊,也只能賣那些東西了。”

謝亦朝怔了怔。

老翁卻是徑自開始自己日複一日的散步生活,他在陌生人那裏耽擱夠久了。

“诶,老人家,你知道是怎麽滅門的嗎?”謝亦朝提高聲音喊道,但并沒有把老翁召回。

舒清晏:“走吧。”

謝亦朝看向舒清晏,場景回溯是有時效限制的,想要知道滅門真相只能自己調查,無法及時獲得答案,也不一定能查到,畢竟隔了十一年。

“長街還有別的人家。”舒清晏說。

謝亦朝了解他的意思:“行。”

而老翁果然沒有騙他們,走去長街盡頭前,途中就有好幾家賣香燭紙錢的店,門外個個都擺着白色花圈。

随意挑了家進去,屋檐挂着一串風鈴,氣流旋動拂起用金線穿連的鈴铛,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

“歡迎光臨。”店家是位身材幹瘦的中年人,躺在椅子中搖着蒲扇,聽到風鈴聲起身招呼道。

謝亦朝:“買點紙錢香燭。”

“散買還是套買?”店家介紹道,“散買多的話不如套買。”

謝亦朝:“來一套吧。”

店家:“好勒。”

謝亦朝:“我聽說舒藥世家被滅門,買這些東西就是要去祭拜他們的,我有個遠親哥哥在舒藥世家做事。”

店家打包的動作一頓:“客官确實面生,我還想着花燈節馬上要到了,誰會來買這些,原來是與舒藥世家有關麽。”

謝亦朝:“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店家摸摸手邊的紙錢:“一夜之間無人生還,哪裏是我這等凡人可知道的。”他招待客人的熱情冷卻許多,“既然你是去祭拜舒藥世家,這香燭錢我就不收你了,拿去吧。”

謝亦朝目光緊盯店家:“舒藥世家得罪了何人?”

店家的表情陷入呆滞:“藥王谷。”

“原因?”

“不知道。”

謝亦朝拎起店家包好的錢燭,丢了塊碎銀離開。

正巧,舒清晏也從另一家店鋪出來,兩人手上都拿着祭拜的東西。

謝亦朝:“問出什麽了嗎?”

舒清晏:“師兄呢?”

謝亦朝:“我說你藥理為何那麽好,原來是家族天賦。”

舒清晏見他避而不答,主動說出自己這邊打聽到的事:“我進的這家店主年紀很輕,十一年前還是個半大小子,說不出什麽來。”

“再問問別的人家。”謝亦朝。

舒清晏點頭。

願意留駐天複街的,或多或少都與舒藥世家有關系,大多都是家裏人受過舒藥世家恩惠的,他們相比于外人要更關注舒藥世家些,只是當年的事大家都不知道确切的實情,僅能憑猜測。

衆說紛纭。

基本的共識是藥王谷滅門的舒藥世家,十幾年前的藥王谷确實無法無天,他們有那個實力也有那個地位不怕報複。

舒藥世家、舒藥世家,雖說沾了世家二字,其藥理和能力在藥王谷面前都不夠看的,否則也不至于一夜就被屠殺殆盡。

就是不清楚舒藥世家到底如何得罪的藥王谷,以致于被滅門的程度,而且得罪的是藥王谷還是藥王谷某個人有待商榷。

謝亦朝和舒清晏終于走到長街盡頭,殘垣斷壁、枯枝朽木,雜草生得茂盛,将殘屋侵蝕了個幹淨。

蕭瑟又荒涼,從敗落的面積來看,曾經應該是十分繁華過,僅僅十一年的時間就變得如此了無人煙。

後面果然有座山,說是山卻只是個山坡,像是一處龐大的墓冗,也确實安眠了舒藥世家所有的人。

謝亦朝和舒清晏走到山頂,高處的風不同于地面,淩冽冰冷許多,把他們二人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

本該是味道清新的風息,似乎是因環境的不同,帶着股陳舊的腐朽,隐隐約約能夠品出點鐵鏽味。

謝亦朝點燃了香燭,插入泥土裏,風明明吹得大,卻不能撼動火苗的燃燒。

舒清晏抽出紙錢放在火燭上,火勢蔓延至紙面,飄落些許灰燼。

他們二人真的在祭拜舒藥世家的死者。

一時無聲,兩人的墨發不小心糾纏,裹挾着砸到謝亦朝臉頰,他微眯起眼不讓發絲鑽進眼睛裏,分散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近前的人身上,明亮的火光照映着舒清晏的玉容,光線不均勻、明明暗暗,掩藏住對方所有的情緒。

謝亦朝看不清楚,湊近了些,那糾結的墨發就順勢滑落到他的肩窩。

“清晏,你在難過嗎?”

“不。”

謝亦朝不太信,手掌觸碰到對方的眼睫,撲閃之間劃過一絲破碎的光。

他的手腕被柔軟修長的手指抓住,适宜的溫度自單薄的皮膚傳遞到謝亦朝大腦神經裏。

“師兄,我沒有七歲前的記憶。”舒清晏将謝亦朝的手移到自己臉側,他輕輕蹭了蹭,“真的沒有難過,師兄不要擔心。”

謝亦朝:“如果你的家人還在,你便不會淪落到添香閣。”他想了想,“你姓舒,藥理又那麽好,肯定是舒藥世家的嫡系,他們若活着,你該是比藥王谷的丹師更厲害。”

舒清晏眉宇間蘊起笑:“我運氣挺好,遇到了師兄,你說的那些我現在都有了。”

謝亦朝兀地呆住。

倒映火光的美人朝他靠近,對方觀察他半響,後垂下羽睫,一抹含着涼意的軟觸過謝亦朝的唇瓣。

“師兄,冷。”撩撥完人的大美人撒起嬌,想要縮進溫暖的懷抱裏,可他不是體型嬌俏的小孩子,盡管身形清瘦,也是成年的男子,需要另一個人配合才可以。

另一個人怎麽會不配合呢。

謝亦朝舒展身體,嚴嚴實實地摟住對方:“回家嗎?”

“嗯。”

謝亦朝勾起嘴角,随着接近長街盡頭,萦繞心底的莫名情緒消散,滿滿的全是懷裏的人,充實甜蜜,他必須加快進度了。

祭拜完舒藥世家。

謝亦朝牽着舒清晏的手慢慢行走于回家的路,他們以前經常是快速越過路途的風景,現今暫時沒有需要趕時間的事宜,自然要好好感受番。

順便買了好些食材和吃食。

“師兄,我還想吃醉蟹。”舒清晏不吝于表達自己的喜好,他吃過師兄弄的醉蟹後就迷上了它的滋味,頗有種不吃到膩就不罷休的勢态。

謝亦朝:“除了醉蟹,還有其它好吃的做法,我今天都給你做一份嘗嘗。”

舒清晏抱住謝亦朝的胳膊,跟小孩子樣歡喜得一直在笑。

謝亦朝左右看了看。

舒清晏歪頭,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正想開口詢問,陰影就向他襲來。

大街上!

但是沒有引起任何人注目。

謝亦朝扣住舒清晏的後腦勺,讓人不能躲避他的進攻,剩下空餘的手沿着衣邊探進肌膚深處。

舒清晏可能不知道,在舒藥世家遺址,他主動親吻過謝亦朝以後,他的師兄其實一直保持着某種無法言明的狀态,只是那時候的地方實在不合适,又不想被覺得太不莊重強忍了下去。

簡而言之,他的師兄再經不起一星半點的撩撥。

舒清晏推搡吻住自己的人,但是他本身的力氣比不過謝亦朝,除非用上法力,可師兄對他是不設防的,那樣就會造成傷害。

而當前的情況,令他羞極氣極,無論如何也不準許在此做多餘的親密。

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間隙,舒清晏擋住對方又要親過來的吻,喘息着求饒:“師兄,這裏不行。”

他感受到來自謝亦朝的壓迫,發現其中堅硬如鐵的程度絕對很早就開始了,不敢把人惹毛,軟乎乎地商量。

“回家可以嗎?”

謝亦朝俯視着舒清晏濕漉漉的眼睛,鳳尾緋豔,餘光裝入散開的衣襟,上面零星散落幾枚指印,好像是過于欺負人了。

他低頭吻了吻趴在自己胸膛上沒力氣的人額頭,放在對方後背的手沿着曲線滑落過尾椎骨,來到大腿,打橫抱起體重很輕的舒清晏。

“師兄,你何時跟我正式表明心意?”舒清晏乖巧地靠在謝亦朝懷裏,聲音悶悶的,潛伏着絲絲縷縷催促。

謝亦朝低笑,調戲他:“等不及了?”

舒清晏鳳眸稍斂,做出害羞的模樣,緊緊攀住謝亦朝的鎖骨,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

謝亦朝:“我已經想好怎麽辦了,當天……”他俯下腦袋,一個一個吻從舒清晏發絲落至耳畔。

他說了句話,把人逼得紅透了臉,不想理他。

謝亦朝不放過他,堅持地問:“行不行?”

約莫是惹急了,舒清晏顧不得羞恥,惡狠狠地咬一口謝亦朝的嘴巴,想讓人不準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采訪

嘉賓:謝亦朝

記者:“請問,你悄悄對舒清晏說了什麽?”

謝亦朝輕咳一聲:“當天洗幹淨身子,只穿一件外袍,在野外給我……操。”

記者捂住滾燙的臉:“你真強啊。”

謝亦朝撇嘴,嘟囔了句:“要是能實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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