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滂

顧黎眨了眨眼，張口就結巴了：“好、好巧啊！”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

哦，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不對不對，應該叫皇天不負有心人。

也不對……

準确來說應該是誤打誤撞！！

程淵也認出了他，他把手裏的那本關于刑偵的書放回去後一個轉身，大步離開。

顧黎立馬追上去，他腿長，一個大步就夠她小跑兩步的，

顧黎在後面喊：“嗳，你跑什麽呀。”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什麽，大概是因為有過‘一面之緣’，大概是想到那天晚上她盯着他看的眼神，他不自覺的就有點‘落荒而逃’。

不過這次，顧黎追得緊，追着程淵進了3號樓的1單元樓道。

誰知，程淵突然一個轉身，将緊跟在他身後的顧黎逼退了兩步，他把她逼退到牆角，他看着她頰上那兩個盛滿好奇的淺淺梨渦，嗓音又低又啞：“為什麽跟着我？”

顧黎大腦空白了一下，恍惚幾秒後，她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一顆白色的，上面印了櫻桃圖案的手工糖遞給他。

“我自己做的，很甜。”

他眼神落在她小小的手心：“我不吃糖。”糖雖甜，可解不了他的苦。

顧黎把手又擡高了一點：“很好吃的，你嘗嘗。”

可他依舊沒接，目光盯着她，像要把她的心看穿。

顧黎嘟着嘴：“你要是不吃，我以後還跟着你。”

程淵那垂在褲腿邊蜷起的右手微微松開，他遲疑了幾秒，終于還是擡起手拿走了她手心裏的那顆糖。

顧黎看着自己掌心裏的紋路，他剛剛拿糖的時候指尖碰到了她的手心，是因為天氣的原因嗎，他指尖的溫度好燙呀。

顧黎的視線緩緩從掌心裏移開，她看着消失在樓梯裏的那抹身影，剛剛，她看見他左耳上的助聽器了，他聽力不好嗎？

顧黎想到了她外公，他外公年輕的時候耳朵受了傷，也戴着助聽器。

程淵站在陽臺上看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剛剛給他糖的那個女孩的身影。

女孩手裏捏着糖紙，邊走邊透過糖紙的顏色仰頭看着天。

程淵也擡頭，今晚的月亮很亮，周圍蓄滿了星星。

當他再低頭的時候，女孩已經不見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那顆糖，糖紙上是櫻桃圖案。

所以是櫻桃味的嗎？

她說很甜。

有多甜？

能讓他的生活也甜起來嗎？

他苦笑。

十月金秋，滿城飄着桂花香。

周一，程淵剛到學校門口，李曉飛就從對面跑過來：“程淵！”

他跑得火急火燎的，雙腳剛站定就把手機屏幕遞到了他面前：“不知是誰在學校的貼吧裏挂你了。”

程淵沒有去看他的手機屏幕，他推開李曉飛的手，低着頭往學校裏走。

李曉飛追上來：“你要不要請兩天假躲一下？”

躲？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

他從老家躲到了這裏，不照樣被人扒得體無完膚嗎？

他淡淡一笑：“不理會就行了。”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李曉飛拽住他的胳膊：“就咱們系的那幾個孫子，不捏着這事找你麻煩才怪呢！”

李曉飛嘴裏說的是系裏幾個早就看程淵不順眼的男生。因為他們哲學系的系花關菲菲喜歡程淵，而程淵又拒絕了關菲菲，對此，那些暗戀關菲菲的人就羨慕嫉妒恨，都在私下裏罵程淵不知好歹。

程淵抿着唇，強擠出笑拍了拍李曉飛的肩：“沒事。”

李曉飛嘆氣：“得，這幾天我就免費給你當保镖吧！”

兩人剛走到教學樓下，關菲菲就跑了過來，“程淵。”

程淵往後退了一步，禮貌又疏離：“有事嗎？”

關菲菲手裏握着手機，她抿了下唇，瞄了一眼李曉飛才緩緩開口：“貼吧裏——”

雖然程淵沒看貼吧裏到底都是些什麽內容，但他父親的的确确殺了人，而且都是一些無辜的人。

所以，即便用再惡劣的詞語，又能比事實真相惡劣到哪裏去呢？

程淵面無表情地回答她：“都是真的。”

這時，從樓裏走出三個男生，全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李曉飛拿手戳了下程淵的後背，低聲說了句：“來了！”

程淵沒有擡眼看過去，他冷冰冰的語氣問關菲菲：“還有事嗎？”

關菲菲皺着眉：“你都不解釋一下嗎？”

解釋？

程淵嘴角突然勾了一下：“解釋什麽？”

以前，從來沒有人讓他解釋，就算讓他解釋，他又能解釋出什麽？

說他父親是受不了母親被人殺害的痛而報複社會嗎？

關菲菲很不喜歡他這種态度：“解釋這上面說的都是假的啊！”

程淵蹙眉：“我剛剛不是說了嗎，都是真的！”

關菲菲才不信：“怎麽可能！”

程淵給關菲菲的印象雖然冷，但是他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的純善，不像暗戀她的那些男生，看她的眼神裏都透着一股子壞。

“你要是不信，就去翻翻五年前的新聞，看看那個人是否跟我一個姓。”說完，他就越過關菲菲，往臺階上走。

李曉飛立馬跟上去。

果不其然，程淵剛踏上臺階，三個看好戲的男同學就并排站着堵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個：“殺人魔的兒子啊，你讓我們這些同學以後怎麽放心跟你在一個學校裏學習？”

李曉飛覺得好笑：“那你們退學不就得了？”

另一個：“所以我說，物以類聚，你李曉飛跟他走這麽近，注定不是一個好鳥。”

李曉飛頂了頂腮幫子，邁上一個臺階：“那你要不要嘗嘗我這個壞鳥的拳頭？”

三個男生同時往後退。

李曉飛可太知道他們這些人了，盡會耍嘴皮子，他笑得一股子壞：“幹嘛，這就怕了嗎？”

程淵扣住李曉飛的手腕，不讓他再往前走。

李曉飛眯着眼瞪着那三個男生：“好狗不擋道！”

三個男生立馬往旁邊挪了兩步，李曉飛故意似的：“讓我知道是哪個孫子把那些玩意放到貼吧裏的，我非把他腿打斷！”

三個男生面面相觑。

就這樣，程淵全天都是在不停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中度過的。

他也曾這樣，遭受過漫無止境的嘲笑、鄙視和謾罵，他以為他會習慣，甚至一笑置之。

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沒有人會習慣別人的指責，也沒有人會習慣周圍人厭惡的臉色。

逆境是會逼着人成長，可掉進沼澤的人都費力想往上爬。

他以為自己就要爬上來了，誰知，站在上面的人還是給了他一腳。

“嗳！”

程淵擡頭，看見一對亮晶晶的眸子，還有頰上的那對梨渦。

又是那個女孩子。

顧黎一腳撐地，一腳支棱在電動車的踏板上。

她今晚膽子大爆發，逃課了！

她給自己找的理由可太好了：自習啊，我可以回家看書。

可她沒回家看書，她在小區門口等了他二十分鐘了。

為了不被王雪琴懷疑，她最多還有三十分鐘的時間。

程淵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擡腳往大門裏走。

顧黎趕緊把電動車停好跑着追上去：“昨天都忘記問你叫什麽了。”

程淵不理她，悶着頭往前走。

顧黎也不嫌自己煩，就自我介紹：“我叫顧黎，照顧的顧，巴黎的黎。”

程淵依舊把她當空氣，一個眼神都不給她。

顧黎就跑到他前面，一邊大步後退着，一邊問他：“你呢，你叫什麽？”

程淵拐了個彎，依舊不回答她。

他不理是他的事，顧黎繼續問：“我看你背個書包，你也是學生嗎？我高三，你——啊！”她是後退着的，一個步子跨大了，身體不受控地往後仰。

程淵反應很快，條件反射地伸了胳膊撈住了她的腰，扶穩她之後，他立馬拿開了手。

路燈不是很亮，泛着昏黃的光，顧黎看不清他逐漸發紅的耳尖。

當然，她一個女生，被一個男孩子那麽摟了一下，也沒敢擡頭，她雙手背在身後，在揪着身後的衣服，扭扭捏捏的樣子都不像她了。

她低着頭看着他的褲腿說了聲：“謝謝。”

程淵沒說‘不用謝’，他視線看向別處：“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都不回家的嗎？”

顧黎這才想起來正事，她拿掉雙肩背着的書包，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

程淵皺着眉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袋子：“這是什麽？”

“是火腿腸，”顧黎今天來主要是給小貓送吃的的：“是貓咪可以吃的火腿腸。”她特意去寵物店買的。

程淵沒有接：“我給它買了貓糧了。”

顧黎舉着手：“幹嘛，這又不是給你的吃的，你不能代替它拒絕我的好意，”她還耍起了無賴：“不然你把貓抱來，它要是不吃，我就拿走。”

沒有貓會不吃。

程淵遲疑了一下，擡手把袋子接到了手裏：“謝謝。”

顧黎才不要他的謝謝：“你別以為你把它抱走，它就是你的寵物了，”她微微擡着下巴，一副有理的樣子：“所謂見者有份，在你之前，我也是抱過它的。”

程淵眉心擰了一下，所以她這幾天跟着他是因為那只貓？

他問：“所以呢？”

顧黎愣了一下：“什麽所以呢？”

程淵眼神掠過她那對淺淺的梨渦：“你、你是想要它嗎？”

顧黎當然想，可她媽媽王雪琴不會答應的，她扁了扁嘴：“我不是那意思，”她給自己找臺階下：“你這不都把它抱走了嗎，我豈有再問你要的道理。”

程淵眉頭展開，可沒幾秒，又皺了：“那你想怎麽樣？”

想怎麽樣？

顧黎兩只眸子一轉，對哦，她可以借此提條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