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而

周二上午, 程淵一進教室，李曉飛就神神秘秘地從後面的座位挪到了他旁邊。

“嗳，聽說了嗎, 關菲菲和物理系的那個周軒處對象了！”

程淵對關菲菲的事不感興趣：“沒聽說。”

李曉飛要說的當然不止這個事：“我之前還以為她這人還湊合，沒想到——”

程淵聽出李曉飛話裏有話：“什麽？”

李曉飛壓低了聲音：“四處造你的謠呢！”

程淵短暫地沉默後, 問他：“除了說我，有說其他的嗎？”說他可以，但他不想顧黎被人說三道四。

李曉飛嘿嘿笑：“你覺得愛而不得的女人，會只說你嗎？”說的好像他很了解女人似的。

程淵皺了下眉，剛想問他具體的, 就被李曉飛的八卦打亂了思緒。

“你那個未來的女朋友什麽時候能讓我見見？”

程淵垂下眼睫：“等她高考完再說吧。”

高考……？

“不是吧？”李曉飛驚訝的不要不要的：“你小子找了個未成年啊！”

程淵立即反駁道：“你別亂說, ”他眼睫毛亂顫：“她已經成年了。”

再成年不也還是個高中生？

李曉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你看不上咱們學校追你的那些女的，原來你喜歡小的！”

程淵用手肘搗了他一下：“你小點聲, ”他垂着頭辯解：“我們現在還沒在一起。”

李曉飛才不信他的‘鬼話’。

頓了幾秒, 李曉飛問了個他覺得很重要的一點：“她知道你的事嗎？”

程淵沉默幾秒點了點頭。

李曉飛當即打了個響指：“這女的不錯，趕明她高考完，兄弟要請她吃飯！”

話落, 他朝程淵勾了勾手指：“有照片嗎, 給哥們瞅瞅呗？”

話說他和程淵熟識也有半年多了, 追程淵的那些女孩子也算是五花八門什麽樣的都有, 濃妝豔抹的、清純可愛的、羞澀的、甚至還有一個很中性的。

可程淵總是一副吃齋和尚的姿态，說真的, 李曉飛是真的好奇他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李曉飛見他沒動作，啧啧兩聲：“就看看, 你還怕我把她看掉兩塊肉啊？”他催促：“趕緊的。”

程淵經不住他的軟磨硬泡，就點開手機裏的相冊，給他看了一張上次顧黎來他們學校, 他給她拍的一張照片。

當李曉飛看見程淵嘴裏所謂的‘未來女朋友’的廬山真面目的時候，他瞠舌：“難怪你看不上關菲菲。”

要是他，他也不選關菲菲啊！

李曉飛細細地看：“還有酒窩呢？”

程淵把手機搶了回去，岔開話題：“老師來了。”

李曉飛擡頭：“……”

呵呵，萬年冷淡臉居然還會詐人哦！

這是被拉下神壇了啊！

被拉下神壇的萬年吃齋小和尚下午一放學就打車去了離他學校八公裏之外的一家蛋糕店買了一塊最近火到天際的名叫‘咬我’的海苔三明治。

買完三明治，他又去了顧黎學校對面的奶茶店買了一杯芋泥鮮奶。

他站在顧黎的學校大門口，給顧黎發短信。

顧黎收到他的短信後屁颠屁颠地從食堂裏跑出來，她手裏是一個剛咬了一口的肉包子。

程淵見她腮幫子鼓鼓的，就問她吃的什麽。

顧黎被包子噎的趕緊接過他手裏的鮮奶，狠狠吸了兩大口才回答他：“包子啊！”

自從上次和顧黎一家吃了那頓火鍋後，程淵就有了心裏陰影，他簇着眉頭問：“零花錢是不是不夠花？”

顧黎哪敢說她每天的零花錢有一半都砸給了她的大神‘不及’了呢！

她搖頭：“我就是想吃包子了。”話落，她心裏慫唧唧，莫名有種出軌的感覺是什麽鬼？

可天地良心，她真不是喜歡她的大神，她就是喜歡看大神寫的小說。

程淵把口袋裏的海苔三明治給她：“以後晚上你別去食堂吃了，我給你帶好吃的來。”

顧黎愣了一下：“每天嗎？”

“嗯，”程淵認真不能再認真的表情：“你要是有想吃的也可以告訴我。”

未來男朋友太好，讓她有點感動呢。

畢竟她是他的未來女朋友，她也不客氣了：“明天你給我買兩個麻圓吧。”

“好。”

為了表示“感謝”，顧黎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是跟她之前做的櫻桃糖不一樣的形狀和糖紙。

“以後呢，你每一次來，我就送你一顆。”她把糖塞進他的口袋，還警告：“回去的路上就要吃！”

程淵很聽話，回去的路上才把口袋裏的糖拿出來，剝開糖紙，程淵笑了。

是一顆圓形的紫色糖塊，糖塊上還有字——

是他的姓：程。

所以，明天的糖塊上面是什麽字呢？

是他的字：“淵”嗎？

果不其然，第二天，程淵用兩個麻圓和一杯芋泥鮮奶換了一塊印了一個‘淵’字的草莓味的水果糖。

不過……

程淵覺得這兩塊糖的味道都沒有她之前做的櫻桃糖好吃。

日子一天天過去，程淵把每天他收到的糖吃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上面的字記在小四方形的便利貼上。

漸漸的，黃色便利貼上的字越來越多。

多到顧黎的月考總分考了559，多到顧黎的寒假期末考試結束，多到顧黎拿着總分571的各科期末考試試卷鋪在了王雪琴的面前。

王雪琴激動地抱着顧黎在原地轉圈圈。

老母親喜極而泣，抱着顧黎在她臉上和額頭上一陣亂親：“我的乖女兒，你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

而此時，程淵看着那黃色便利貼上的一串字也在笑——

『程淵，這世上沒有不可治愈的傷痛，所有你失去的，都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比如我，以後你的喜怒哀樂都由我來心疼。』

程淵起身從書架上拿下他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博胡米爾·赫拉巴爾的《過于喧嚣的孤獨》，書裏夾着的全是一張張被壓得平平整整的白色的印着櫻桃圖案的糖紙。

他吃過的每一塊的櫻桃糖紙，他都沒有丢。

程淵把那張黃色便利貼一同夾了進去。

“喵嗚～”

程淵扭頭，看見小黎蹲在房間門口。

“小黎，過來。”他現在每次喊小黎，腦海裏就想到那張盛了滿滿笑意的一張臉。

小黎慢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身子一躍跳到了他腿上。

程淵摸着它的小腦袋：“明天是大年三十，怎麽辦，我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來。”他要去顧黎家過年。

邀請的短信和電話從顧黎一放寒假，程淵就收到了不下十個，最開始，他沒答應，畢竟他現在是一個‘外人’的身份，盡管他知道顧黎是真心真意想讓他去，可他還是覺得有諸多‘不妥’。

可是王雪琴拿出一副‘你不來我們家過年，我們全家就去你家過年’的執拗勁，程淵只好答應。

天像是壓抑了好幾天的壞情緒，終于在今天得以纾解。

程淵出門的時候，寒涼的天落了雨。

十點的時候，顧黎的短信發來：『你什麽時候來啊？』

程淵正在超市裏買東西，他站在酒水區，身前的購物車裏已經放了好幾個禮品盒。

他問顧黎：『我幾點過去合适？』

顧黎秒回：『你現在過來就很合适。』

程淵彎着嘴角：『我在超市，等下給你買點零食就過去。』

在吃的方面，顧黎一點都不跟他客氣：『那你給我買點薯片，我要麻辣龍蝦口味的，還有果凍，要那種可以吸的，還有檸檬味的格力高。』

顧黎吃零食的口味，程淵已經摸得七七八八了，他問：『要喝黃桃燕麥味的酸奶嗎？』

顧黎發了個喜極而泣的表情包：『良心未來式男友啊！』

程淵輕笑出聲，當他在鍵盤裏輸入zaijiadengwo的一串拼音時，他手指停住。

在家等我……

未來的某一天，她和他是不是真會有個家呢？

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家了，逢年過節都是他一個人，別說朋友，就連親戚都對他敬而遠之。

程淵看着手機屏保上顧黎的笑臉，他指腹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摩挲。

家。

他今天要在他喜歡的女孩子家過年呢。

因為是大年三十，顧黎就沒有再像往常一樣早起背英語單詞，她刷完牙洗完臉，就抱着手機重新窩回了床上。

之前因為忙于考試，顧黎已經有很久沒看小說了。

當她打開手機裏的小說APP，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的大神竟然開了一個預收文——

《那顆櫻桃糖》

顧黎那剛窩下去的身子立即坐正了。

文案寥寥幾句——

【世界大雨滂沱，萬物茍且而活，無人為他背負太多，而她的出現，卻成了他的靈丹妙藥，為他點亮了闌珊處的燈火。】

犯罪小說家竟然改寫甜寵文了？

顧黎先是震驚，而後就是皺眉。

不及？櫻桃糖？

程淵的微信昵稱也是不及，她也送了他好些櫻桃糖。

要不要這麽巧？

顧黎那雙漂亮的眸子轉啊轉……

如果是巧合的話，那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顧黎又點開不及的連載文《杜冷丁》，她翻了翻目錄，已經連載到了24章。

下面的評論區可真是熱鬧異常，因為預收文不能評論，書粉就追到《杜冷丁》下面進行轟炸式的提問。

評論區裏有的書粉表示會繼續追，但也有一批書粉表情很苦惱在猶豫是不是要棄。畢竟不及之前所寫的文裏從來都沒有男女感情。

顧黎翻了100條，沒見不及回複一條。

顧黎看着那六紅一灰六紅一灰的小花朵，細膩的小心思讓她打開了日歷對照着那灰白色的小紅花，對比的結果就是：每個缺更的日子都是周日。

每個周日，程淵都要給她補課。

這麽多的巧合讓她不得不亂想。

如果程淵就是不及……

顧黎眼眶紅了。

她想起那天，他喂流浪貓的時候，那張臉明明溫柔得像四月裏的江南水鄉，可擡頭的一瞬間，眼裏的光卻很悲傷，像對這個世界絕望了。

就像他寫的小說。

他每本小說她都看過，看了不止一遍，明明是很血腥的犯罪小說，可他筆下的每個罪犯都有讓她心疼的身世背景。

她一度很好奇，這個作者到底經歷過什麽，才能寫出那麽細膩的心理感受，包括那些罪犯的家人，立足在這個世界上所承受的唾棄和謾罵，字裏行間都像是他親眼所見，親身體會過的。

如今看來，那些讓她擰着眉揪着心看完的故事，在寫出來之前，所有的所有，他早已經歷和承受了。

所以，他不是純粹地在編故事，他是把他的故事都帶入到了他的每篇小說裏。

顧黎幾乎已經肯定：她的大神‘不及’就是程淵。

那個，她好喜歡好喜歡的男孩子。

那個她好喜歡好喜歡的男孩子，每天晚上都會給她買一杯她愛喝的芋泥鮮奶送到學校。

那個她好喜歡好喜歡的男孩子，聊天從來不讓她墊底，電話總是讓她先挂。

那個她好喜歡好喜歡的男孩子，用他的文字“害”她砸了好多好多地雷哦。

程淵提着滿滿兩手的東西在十一點的時候站在了顧黎家的門口。

是顧黎去開的門。

在她看見程淵那被雨水淋濕的肩膀和被凍得通紅的鼻尖時，她眼眶一熱。

她好想抱抱他哦。

可家裏有王雪琴和顧茂在，她不能任由自己的情緒泛濫，她掩掉眼底的情緒，彎着眉眼喊：“程老師。”

耳朵賊尖的王雪琴濕着兩手從廚房裏跑出來，她那個高興的勁兒啊：“程老師來啦，快進來快進來。”她看見程淵手裏提了那麽多的東西，彎着眉眼在責怪：“你看你，讓你來吃頓飯，你還花錢買這些東西！”

程淵換上拖鞋，把四個禮盒給王雪琴：“阿姨，您今天就別喊我老師了，”他故作随意的語氣，但禮貌有加：“您就把我當顧黎的朋友，”他想了想，又趕緊加了一句：“同學也行。”

王雪琴咧嘴笑：“你要能把顧黎當朋友，那真是她的榮幸！”

顧黎呵呵着心想：那要是男朋友呢？

顧茂在廚房也聽到了這句，他無語地搖了搖頭走了出來，他身上系了個粉色的圍裙，很可愛。

程淵立即彎腰，端着‘你我心知肚明’的态度，把手裏的兩瓶超貴的好酒遞到他面前：“叔叔新年好。”

“嗯，”顧茂不鹹不淡的語氣：“新年好。”他不像王雪琴那般‘谄媚’，像是随手接過了程淵手裏的酒，但他的小眉毛在看見酒盒上的字時，雙眉不禁一挑。

這小子，是下了血本啊！

王雪琴很不滿他的态度，都想用腳後跟踩他的腳尖。

顧茂接收到王雪琴那死亡凝視，忙又加了一句：“趕緊去沙發上坐着，我給你們洗點水果。”

王雪琴這才給了他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她臉一扭，對着程淵笑得眼睛裏參了很多個小星星，每一顆小星星上都清清楚楚地寫着：我真是太喜歡這孩子了。

兩人繼續回廚房裏忙，顧黎和程淵就去了客廳的沙發裏坐着。

茶幾上放着程淵剛從超市買給她的一大袋的零食。

不過顧黎現在對零食沒興趣，她現在對她的‘大神’有興趣。

但她不能明說，她話裏藏話：“你作文好嗎？”

她話題突然跳躍，程淵一時沒接住，他“啊？”了一聲，說：“還、還可以。”

寫了那麽多的好詞好句，顧黎還曾經在作文裏借鑒過他的文字，她又問：“你平時不上課的時候都在家幹嘛？”是不是全是寫小說？

程淵一臉茫然地回答：“就、寫點東西。”他倒也沒遮掩，但也沒細說。

但顧黎可不準備把她已經知道了的秘密讓他知道，畢竟，她現在是他下一個文裏的女主角。

一想到自己活成了書裏的女主，顧黎就掩不住地興奮，以後她就可以磕她和她未來男朋友的糖了。

真想知道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故事，純屬虛構還是事實改編呢？

還沒開文就6萬多的收藏量了呢！

哎呀呀，顧黎有點飄了。

程淵看着她那豐富的自娛自樂的小表情，更懵了：“怎麽了？”那笑含羞帶嬌的。

顧黎咳咳兩聲，“沒事，就是、就是你來過年，我高興。”

她是真高興，一想到明年，他就可以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再來她家過年，她就更高興了。

顧茂端着一盤切好的過年賣到六塊錢一斤的西瓜放在茶幾上，“吃點水果，”他話不多說，又轉身往廚房去，到了廚房門口，又扭了下頭偷窺了一眼沙發上的兩人。

他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房子裏四個人，就他老婆被蒙在鼓裏，顧茂皺着眉進了廚房，把門關上了。

王雪琴在切辣椒。

顧茂猶豫了一會兒，決定旁敲側擊：“你說，咱閨女要是找了個像程淵那樣的男朋友……”他表情淡淡，但話裏暗藏玄機。

王雪琴哼哼：“那你就偷着樂吧！”

顧茂：“……”所以，是他在杞人憂天咯？

得！

當他什麽都沒說吧！

一頓年三十的午飯，從十二點吃到了一點半。

飯桌上，程淵用果汁代酒敬了顧茂和王雪琴好幾輪。

顧茂看着王雪琴那熱情勁，一個勁地給對面的程淵夾菜，他那罪惡感莫名地被澆滅了。

有句話不是說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這還不是丈母娘呢，就歡喜成這樣。

顧茂端起酒杯，朝兩個‘暗度陳倉’的小年輕舉杯：“好好學習啊，當務之急就是考大學，什麽都別想！”

他表情和藹，但話裏藏着話呢。

程淵和顧黎秒懂，兩人端着果汁，幾乎異口同聲——

“老爸放心。”

“叔叔放心。”

放心個屁，顧茂才不放心，兩個人這麽朝夕相處的，也不知有沒有拉拉小手……親親小……

顧茂不敢往下想，他繼續叮囑：“晚上補課的時候，要把心思全放在學習上！”

他一雙眼睛緊緊盯着程淵：“你要記住，不要急于求成，要按部就班地來！”他覺得他話已經說得很露骨了，那小子就是傻應該也聽出來了。

況且也不傻，能考上浙大，那腦子得多好使啊！

程淵一個勁地點頭說“嗯”。

顧茂又唐僧念經似的說了一大籮筐，王雪琴都被他說煩了：“你是喝醉了還是怎麽的，怎麽話這麽多？”

顧茂在心裏哼哼：就你心大，你對面坐着的男人，已經跟我預定了你的閨女！

王雪琴又給程淵夾了一個大蝦：程淵，你吃你的，別理他。”

顧茂繼續心裏哼哼：平時鬼精鬼精的，現在看來，真是傻精！

下午，王雪琴拉着顧茂要去□□聯，顧茂‘不放心’兩個孩子在家，杵在客廳不願去。

王雪琴拉下臉：“一年到頭終于能歇兩天，你就不能陪我去逛逛？”

顧茂：“……”說的好像他平時沒陪她逛過似的。

程淵看出顧茂的擔心，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叔叔阿姨，我就先回去了。”

正在嗑瓜子的顧黎手裏的瓜子也不香了，剛要開口留他——

王雪琴就先開口了：“你現在回去幹嗎，晚上在這吃完年夜飯再回去！”

顧茂：“……”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這瞎擔心個什麽勁。

顧茂剛想伸手抓一把瓜子——

王雪琴河東獅吼：“你還不走！”

顧茂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就很無語的那種。

臨走前，顧茂站在門口：“你倆要是沒事就看看書。”

王雪琴一巴掌拍他後背上：“大年三十，你就不能讓閨女歇歇？”

顧茂：“……”

得！也不知以前是誰恨不得閨女一天24小時都埋在書的海洋裏！

大門關上，程淵看向顧黎，顧黎也看向他。

兩人足足對視十幾秒。

大概是因為顧茂那一句句暗語，讓氣氛變得尤其尴尬。

程淵抿了抿唇說：“要不、我、我給你講點題？”

顧黎嘴唇上還沾着一瓣瓜子殼，她眨了眨眼：“我要是考不上浙大，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程淵怔住。

她擔心他不要她？

這不應該是他該擔心的事情嗎？

怎麽反過來了？

程淵看着她紅潤潤的唇瓣上的瓜子殼，猶豫了一下，伸手将那瓣留連她唇瓣的瓜子殼給捏掉。

顧黎下意識就往後縮了一下。

真的是下意識的。

程淵把指尖的瓜子殼給她看，顧黎臉紅地用指腹在唇瓣上蹭了蹭。

牆上的挂鐘在有節奏地噠噠作響。

程淵坐回沙發上，和她隔了一個人的距離，他低着頭，手搭放在腿上，緩緩開口：“你別不要我就行。”他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劣勢一角，把所有的主動權都交給了她。

短短的幾個字把顧黎的心都說軟了。

她往他那邊坐近一點，又坐近一點，再坐近一點，直到身上的衣服能蹭到他。

她坐在他的右邊，能清楚看見他右眼角下的淚痣，淺咖色的淚痣在這一刻尤其讓人心疼。

就是這樣精致好看的一張少年相的臉，顧黎總是能看見他眼底的滄桑。

那不是他這個年齡該有的。

她聲音軟得不像話：“我給你的那些糖，你都吃了嗎？”

程淵點頭：“吃了。”

顧黎又問：“那字呢？”他還記得嗎？

程淵扭頭，他的眼裏是她漂亮的一張臉，帶着笑，有淺淺的梨渦，不像平日那那樣古靈精怪，帶了點溫柔，還有點認真。

程淵把他吃掉的那些糖上的字說了一遍給她聽。

顧黎問：“能記一輩子嗎？”

記一輩子？

程淵沒懂她的意思。

他有時候是個直男，不太懂小女生彎彎繞繞的小心思。

顧黎擰着眉嬌嗔了一句：“笨蛋。”

笨蛋了幾秒的程淵這才後知後覺地懂了，他聲音很響亮，裏面有保證：“能！”

這還差不多，顧黎彎着嘴角把頭靠在了他肩上：“學生累了，借程老師的肩膀用用。”

這幌子……

讓人拒絕不了，當然，程老師也不會拒絕。

程淵垂頭，看見了她烏黑的睫毛、小巧的鼻尖，以及微微泛紅的唇峰。

畫面和他第一次見她一樣。

“顧黎，”他依舊垂頭，自上往下地看她：“你知道我們第一次遇見是什麽時候嗎？”他猜她應該不知道。

顧黎果然不知道：“你搶走小黎的那天晚上啊！”

她用了‘搶’，程淵笑：“不是。”

顧黎擡頭了：“不是？”她愣了一下：“那是什麽時候？”他這麽好看，見過他的話，她怎麽可能不記得！阿昏

程淵提醒她：“國慶放假的時候。”

國慶放假？

顧黎絞盡腦汁地想了好半天：“國慶……我沒去你家附近啊，”她一雙眉頭皺着：“我們國慶就放了三天假，而且我還去了一趟花縣。”

氣氛逐漸随意起來，程淵也随意地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就是花縣。”

“啊？”顧黎一點印象都沒有：“你也去花縣了嗎？”

沒等程淵說話，她就立即揮手：“不可能，我絕對沒見過你！”她記性才沒那麽差。

誰知，程淵手一伸，又把她的頭給壓到了他的肩上，他的掌心覆在她軟趴趴的頭發上：“想起來了嗎？”

顧黎一臉懵：“……”

還沒想起來啊，程淵只好把那天在火車上，她靠着他肩睡了一路的情形說了一遍。

顧黎睜大雙眼，掩着嘴：“我、我……我靠了你的肩膀睡了一路？”我的天吶！那她有沒有流口水？

程淵一臉失落：“你真不記得了？”

她哪是不記得，她是壓根就不知道！

顧黎臉頰紅紅，聲音都不自覺地放低了：“那你怎麽不把我推開？”

為什麽沒有把她推開呢？

大概是因為太多人都對他避而遠之，可她卻離他那樣近。

當時的他心裏暖暖的，一顆心髒也砰砰跳。

不是沒有女孩子主動靠近過他，可他卻從來都不覺得心動，他的自卑也不允許他心動。

可後來她那樣黏着他，他就這麽墜入了她毫無意識布下的網。

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