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菜飽飯足，徐若萌靠着沙發座椅的椅背，邊摸着吃得圓滾滾的肚皮，邊打了個飽嗝，對桌對面的賀曉遠道：“當初你能加上陸哥，運氣真好啊。”

一頓飯的功夫，徐若萌也開始覺得陸哥是個神。

“诶，陸哥叫什麽啊。”

這種牛人大神，公司群裏怎麽也該有他的大名和傳說吧。

說不定她以前聽說過？

見賀曉遠搖頭，表示不清楚，徐若萌跟着嘀咕：“總裁辦下面的項目組啊。”

好吧，公司部門實在太多了，總裁辦她知道，下屬的項目組她還真不清楚。

神秘部門的大神啊……

徐若萌默默豎了下大拇指：厲害。

徐若萌坐起來，又對賀曉遠道：“這種牛人，一定要見一見，認識認識，交個朋友也好啊。”

賀曉遠也是這麽想的：“改天找機會。”

徐若萌挑了挑下巴，感興趣的樣子：“熟了之後也介紹我認識認識呗，回頭也請大神幫我拓拓工作上的思路。”

賀曉遠爽快地答應了：“好。”

跟着問：“最近工作不順？”

徐若萌的表情頓時萎靡：“別提了……”

吃完飯離開餐廳，兩人沒馬上分開，商場裏轉了轉，剛好徐若萌想買點夏天的衣服。

女裝店裏轉悠的時候，徐若萌邊挑衣服邊對陪同在身邊的賀曉遠道：“對了，你要買幾身衣服嗎。”

兩人太熟了，不需要兜圈子委婉，徐若萌也是好意提醒：“上班和上學時候不一樣，多少得備點行頭。”

說着往賀曉遠身上掃了眼，看他今天穿的這身。

行吧，帶公司logo的短袖白T。

長得帥就是了不起，随便套一身都好看。

但徐若萌還是道：“你不會最近上班都這麽穿的吧？”

賀曉遠沒覺得有什麽，他外面還欠了債，原本花錢就是精打細算，能不買衣服就不買衣服：“嗯。”

徐若萌建議道：“等發了工資買幾身吧？”

剛入職無所謂，時間長了，被周圍人發現就那麽幾身衣服，到時候又得跟上學時候那樣被人說三道四，背後議論空有臉沒有錢了。

賀曉遠點頭：“好。”

上班了确實不能和學生時候一樣。

徐若萌眨眨眼：“到時候網購，我收藏了一堆好看、性價比高的男裝店，保管把你包裝成男模。”

賀曉遠：“你怎麽收藏男裝店？”

徐若萌露出一個你這就不懂的表情：“我有時候走中性風啊，男裝店有些衣服我穿着也挺好看的。”

徐若萌最後買了條八百多的上衣，賀曉遠替她拎着，兩人繼續逛。

逛着逛着，徐若萌管不住腳地進了一樓的某奢牌店。

“看看包。”

徐若萌嘀咕着就跟着櫃姐跑了，留下賀曉遠一個人。

賀曉遠不懂女孩子的包，四周琳琅的貨架掃了眼，見裏面開放式衣櫃上挂了一排男裝，便走了過去，随便看了看，發現一件普通襯衫都要大幾千近一萬。

這麽貴？他挑挑眉，心知自己這輩子都買不起也不會買這個牌子的衣服，果斷收回手。

這時候有櫃姐走近，熱情又客氣地問他是不是想試試看中的衣服。

賀曉遠擺擺手。

他想他這輩子都和這些衣服無緣，既然不會買，自然沒有試的必要。

徐若萌走了過來，面露苦惱：“走吧。”

賀曉遠和她一起往外走：“怎麽了？”

徐若萌低聲：“那個包，近四萬！我之前真的挺喜歡的，已經攢好兩個月的工資，準備狠狠心就買了，但現在真的讓我買了刷四萬，我又肉疼。”

賀曉遠不是個擅長說安慰話的人，和徐若萌又那麽熟了。

他想了想：“你先別買了，等我把錢都還了，我給你買。”

兩人走出奢牌店，徐若萌聞言就在賀曉遠胳膊上拍了一下：“你有毛病，給我買包？你們管培工資高，不能攢攢買房嗎？”

跟着大咧道：“我還是等你發財吧，我一直有種預感，你肯定能發大財。”

賀曉遠：“中彩票？”

徐若萌才不管發財的方式到底是升職加薪還是中彩票，她只有一個要求：“茍富貴！勿相忘！”

賀曉遠清楚地知道不可能，但還是配合道：“好，不忘。”

徐若萌特別認真道：“那到時候我要40萬的包！”

賀曉遠繼續配合：“行。”

晚上回寝室，賀曉遠把商場裏那些琳琅豐富的畫面場景抛到腦後，靜下心坐到電腦前看資料。

看了會兒，他突然想到40萬的包？4萬的包他知道有，40萬？

真的有這麽貴的包嗎？

得是什麽樣的包，能到40萬？

賀曉遠一時好奇，退出資料頁面，網頁上搜索了起來。

正搜着，陸哥那邊發來了消息。

陸：【睡了？】

賀曉遠：【沒。】

陸：【在看資料？】

賀曉遠：【差不多。】

他回複完把網頁點出來，蓋住了聊天頁面。

賀曉遠定睛看屏幕，發現搜索軟件給了他某個他曾經聽過的奢侈品品牌的名字：愛馬仕。

愛馬仕。

賀曉遠點開鏈接，發現還真有包是40萬的，不止，甚至還有上百萬的。

賀曉遠驚訝，心道這包裏到底有什麽‘竅門’，能值半套房？

他退出網頁，回到和陸哥的聊天界面。

陸：【差不多的意思是？】

賀曉遠：【截圖】【我在看這個。】

截圖就是愛馬仕的相關搜索結果。

陸：【包？你要買？】

賀曉遠心道怎麽可能：【随便看看。】

賀曉遠閑聊道：【晚上和朋友吃完飯後逛了逛商場，她想買包，提到有40萬的包，我剛剛看資料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好奇哪種包能到40萬。】

陸：【現在看到了，不好奇了？】

賀曉遠：【不好奇了，是大受震驚，然後決定好好工作，努力賺錢。小恐龍攥拳.jpg】

陸：【努力賺錢買40萬的包？】

賀曉遠：【如果真的有錢了，我就買了送朋友。】

陸：【這麽大方。】

賀曉遠：【是啊，以前做學生的時候手頭緊，全是我這個朋友幫我。我們高中就認識了，關系一直很好，她值得40萬的包，如果我有錢的話。】

陸：【上學的時候手頭緊？】

賀曉遠見陸哥這樣問，也沒遮掩什麽，直接回道：【是的。】

打完這兩個字，賀曉遠懸在鍵盤上的手頓了下——雖然周圍不少人都知道他沒錢，但細數過往，除了徐若萌，他還真的從未和任何人提過自己的情況。

現在陸哥問起，他和陸哥承認了，但說到底，他和陸哥見都沒有見過。

為什麽在剛剛他承認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了多說幾句的想法？

是因為最近和陸哥聯系多？陸哥幫了他不少，他信任陸哥？

還是因為隔着網絡，誰也沒見過誰，他沒有現實裏的顧慮，自然就放開了？

賀曉遠想了至少有20秒，才對着屏幕重新敲打起鍵盤。

賀曉遠：【确實家境不好。】

陸：【大恐龍摸摸小恐龍腦袋.jpg】

賀曉遠笑了：【陸哥怎麽是這個反應？覺得不太好回複嗎。那我們換個話題聊。】

陸哥那邊沒立刻回，賀曉遠等了會兒，沒等到回複，便又點開網頁看了看，重新回到聊天界面，陸哥那邊回複了，回的是一條語音。

賀曉遠有點意外，鼠标點上語音氣泡。

語音一點開，電腦的擴聲器裏便跟着傳來一道低沉好聽的男性嗓音：

“不是覺得不好回複，只是覺得我的任何話在這個時候都是不必要的。”

頓了頓，“要聊聊以前嗎。”

賀曉遠最初聽到聲音，第一反應就是有點耳熟，一時沒想起是誰，便沒有多想，注意力來到陸哥的話。

聊以前？

賀曉遠默默看着屏幕，猶豫了。

他的手從筆記本鍵盤上撤開，放在桌下的腿縮回椅子上支着，胳膊抱住膝蓋，牙齒搖了搖嘴唇，是個下意識保護自己的姿态。

陸哥那邊又發來條語音：“大學的時候兼職了？”

聲音清冽低沉，語速不快不慢，溫和有禮，令人難生戒備。

賀曉遠依舊回的文字：【是啊，兼職了，只要可以賺錢，能做的都做了。】

陸：“我大學時候停學窮游過兩個月，沒錢的時候在地鐵站彈過吉他，還架畫板給人畫過人像寫真。”

賀曉遠聽完這條有些驚訝，他以為他們即将就家境不好這個話題，開啓他說陸哥聽的流程，沒想到陸哥竟然反過來和他分享自己的學生時代，且內容很不常規，讓人聽了就有興趣。

停學？

賀曉遠立刻敲鍵盤：【哇，你膽子這麽大？怎麽停？背着家裏？】

陸哥那邊不再發文字，一直是語音：“印象裏是和家裏吵架，他們想我轉專業，我不同意，吵了幾次我覺得煩，就停學背包走了，也不想用家裏的錢，就自己邊到處亂轉邊賺點生活費。”

賀曉遠：【地鐵站彈吉他？不是國內吧？】

陸：“我大學是在國外念的。”

賀曉遠：【藤校？】

陸哥回複的新語音裏帶着笑音：“這你都能猜到。”

賀曉遠：【我先聲明，不是我給陸哥你拍馬屁啊，你是真的強。】

賀曉遠：【能問問陸哥學什麽的嗎？】

陸：“物理。”

賀曉遠瞬間瞳孔地震。

學物理的懂這麽多商業和互聯網的東西？

賀曉遠默默在心底給大神跪了。

賀曉遠：【小貓舉香跪地磕頭.jpg】

陸：“當初我剛進大學，第一次考試只能考B，同班有人A+的時候，我看那個人，也跟你現在發我的這只小貓一樣。”

賀曉遠皮了句：【但你肯定沒真的跪啊。】

陸哥的語音再次帶着笑音：“你好像在看我的熱鬧？”

賀曉遠：【小恐龍搖頭.jpg】【沒有，沒有，你在我心裏可是陸神。】

賀曉遠：【然後呢？你去了哪些地方？】

陸：“M國十幾個洲，歐洲那邊也去逛了逛。”

賀曉遠：【陸哥會畫畫？】

陸：“以前學的油畫，都還給老師了，人物素描勉強及格，比不了那群路邊畫家，所以都沒人找我畫，全靠旅游經過的國內留學生給我點機會。”

賀曉遠：【找陸哥的都是女生吧？】

陸：“我怎麽覺得你又在看我熱鬧。”

賀曉遠：【沒有沒有，我只是猜測學生時代的陸哥年輕英俊。】

陸：“你又知道了？”

賀曉遠：【當然，你可是陸神。】

……

就這樣，賀曉遠隔着網絡和陸哥有來有往地閑聊到了深夜。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不聊工作聊生活，話題從陸哥的停學窮游來到賀曉遠大學時候的兼職，兩人越聊內容越多、氛圍越輕松。

結束互道晚安後，賀曉遠坐在電腦前用鼠标往回扒拉聊天界面，看到陸哥那邊一竄又一竄的語音氣泡，才意識到兩人聊了多少多久。

他舉手伸了個懶腰，跟前幾天熬夜肝作業一樣，不覺得累，反而挺滿足挺開心的。

和陸哥越來越熟了。他想。

又想：這不比什麽40萬的包來得實際麽。

新一周，周一早，三組全體管培生為一個剛通知到他們的消息沸騰炸鍋——

輪崗結束後，評分第一的管培生會被額外獎勵40萬。

所有管培生：！！！

40萬？

40萬！！！？

三組：卧槽！那可是40萬！真金白銀！

賀曉遠在驚訝中默默掐了自己一把：……

他不會是在做夢吧？這麽巧！？

遠在外地跟着陸琛出差、親自向人事部下達了40萬獎勵指令的喬思行喬特助：

不愧是大老板啊。

這樣都行。

人事部——

“上頭今年是不是也太在意這屆管培生了？”

朱璇敏也是滿頭問號：“因為裏面會有未來影響決策和公司發展的高管？是這樣嗎？”

“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