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往事如煙難忘懷（3）

春去春又來，花開花又落，一年又是一年。

美人猶在，只可惜，君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孝景帝十年，顧暮即被封為當朝右相。

那一年，顧岚玥七歲，顧逸霖十歲。

一時間，風光無限好，顧府更是門庭若市，好不熱鬧，每日來送禮攀交之人不可數計。

而這一切，與雲落閣中之人毫不相關。

在顧家，淩念惜住的是偏西幽靜的雲落閣，比起趙妙蓉的花語閣和林雅蝶的含香閣，都顯得簡陋荒涼。更提不得，與墨雨凝所住的華苑相比，那是愈發顯得寒酸不已。

顧逸霖再不受寵，也是顧家的長子嫡孫，墨雨凝本想以淩氏身體不好之由，讓顧慕把顧逸霖交于她教養。不過廖氏說想要孫兒侍奉膝下，顧慕欣然遵從，于是廖氏将顧逸霖接到了自己的竹苑。墨雨凝也不好說什麽，她對廖氏還是會顧及三分的，不過心中憤恨難消。

故，雲落閣就只剩下了淩念惜主仆五人。淩念惜母女，夏雨、夏雪兩名侍女和念惜的奶娘張嬷嬷。這三仆，都是跟随淩念惜從古城淩家而來的，三個都是忠心護主之人。

顧逸霖從小能文能武，才學品德兼優，但始終入不了顧暮的眼。有幸，一次，他在府外看到有人恃強淩弱，于是就上前阻止，小小年紀，本事不小，雖沒有占得便宜，但也沒有受多少的傷。正巧，那時安大将軍路過，得見此子，自覺不凡，問其身份，才知道他是那個驸馬宰相的長子。安将軍并也沒有因為他是顧暮之子而拂袖而去，反而更加覺得他小小年紀，不卑不亢，的卻是個人才，于是就收了逸霖為義子，逸霖感激不已。顧暮知曉之後，憤怒不已，卻礙着大将軍的身份不得發作，但自此對逸霖心懷芥蒂。安陽也知道逸霖在顧府的處境，于是在回邊境守衛之時也将他帶走了，淩念惜和廖氏都沒說什麽，顧暮也就更加無所謂了。

而顧岚玥，廖氏稱她由于不足月就出生的緣故，導致先天不足，自小身體就異常虛弱，全身畏寒，即使在炎熱的夏季，也絕貪不得一丁半點的涼快。顧暮和墨雨凝每每見到她都是一副病弱不堪的模樣，兩眼無神，肌膚蠟黃，毫無面色。

顧暮是不喜看到岚玥的，每次他看到岚玥，心中都會隐約出現一絲複雜，這個孩子，好似是老天爺派來提醒他忘恩負義的，他不愛這個女兒，可以說，他厭惡這個女兒。而墨雨凝對岚玥這幅模樣，心裏不知有多開心，就算淩念惜的兒子比她的兒子優秀非常，但淩念惜的女兒卻永遠比不上她的女兒分毫，她根本不屑多看顧岚玥一眼。

府內常有人将大小姐顧岚玥和二小姐顧岚訫相比，那些對岚玥嘲諷譏笑的話語總能在有意或無意間傳入岚玥的耳中，岚玥對此仿若未聞，從不放在心上。岚玥小小年紀，卻不是一個以貌取人之人，她懂得人的美貌總有一天是會散去的，唯有一顆真誠美好的心，才是真正的美。

雲落閣的那些日子，枯燥而乏味，沒有嬌花園景，沒有錦衣玉食，沒有金銀首飾，沒有暖爐香薰。但那些粗茶淡飯、布衣素顏、清貧寧靜的日子，卻足以讓岚玥心記一生。因為那裏有摯愛她的母親，有待她如親妹妹的雪姐姐和雨姐姐，還有待她如親孫女一樣的張嬷嬷，這些都是她最為珍惜之人，最為在乎之人。

每到春日，雲落閣裏滿園的野薔薇花，就會枝蔓攀岩，花葉交融，色彩伶俐，可愛而又活力。從小，岚玥最喜歡的就是坐在窗口望着這些含羞的花兒，一邊聽着娘親彈琴，一邊吃着雨姐姐做的栗子糕。這是她幼年之時，最為幸福的回憶。

如果可以選擇，岚玥可以不要傾城美貌，可以不要尊榮身份，可以不要絕世武學，她只想要和母親一樣這樣幸福安樂的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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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事，往往由不得你選擇。

帝都的冬日遠比不上古城溫和，新年過後也還是寒風肆虐，冰冷的西風在屋外呼呼的吼叫，那聲音刺耳得令人慎得慌。

岚玥失魂落魄的跪在靈堂之內，瘦弱的身軀不斷地抽搐着，像是在隐忍，又像是已經哭的哭不出聲來了。跪在一旁的張嬷嬷、夏雪和夏雨，眼眶也是紅腫不堪，面容悲傷萬分，抽泣聲充斥着整個雲落閣。

二八年華，随風而逝，淩念惜全身冰涼涼的躺在了那粗制的棺木之中，面容安詳，但眼角之上那隐約的淚痕依舊可見。

可此時，顧大宰相正和自己的俏妻遠在皇城之中，興致高燃的為太後賀壽。偌大的宰相府中竟無人前來問候，府裏府外，紅燈依然高高挂起，鮮紅如血，襯得雲落閣中的白色更加陰冷。

三個時辰之前，廖氏和岚玥椅座在淩念惜的床邊，岚玥的小手緊緊地握着母親那冰涼而無力的手。

淩念惜面色蒼白，虛弱的囑咐着：“玥兒，我的女兒，娘走之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你自己，一定要開心快樂的活下去！”

岚玥拼命搖着頭，“娘，不要丢下我，娘，你說過的，要看着玥兒長大，要看着玥兒找到心愛的人，要看着玥兒嫁人……你不要走，娘……”

“娘食言了，玥兒，記住，以後要聽奶奶和外公的話，要記住，長大之後，千萬不要輕易的愛上一個人，記住，不可以輕易的交出自己的真心，一定要記住！”

“娘……”岚玥泣不成聲。

淩念惜就拼着最後的一口氣，對廖氏說道：“娘，求你答應我，帶玥兒回古城交與我爹照顧。還有，告訴霖兒，我有他這麽一個兒子，這輩子感到很驕傲，讓他好好照顧自己，我不求他出人頭地，只求他平安一生，記得，讓他好好照顧妹妹。娘，對不起，念惜不能再侍奉您了，還讓您白發人送黑頭人，來世我再不做您的媳婦了，來世我做您的親生女兒，好不好？”

廖氏老淚橫流，握着淩念惜和岚玥的手，顫抖的說，“好，好，娘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有你這麽一個好媳婦，念惜，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是我們顧家對不起你，是我那混小子對不起你啊！”

“娘，這輩子，我沒有後悔嫁給他過，真的沒有，我不恨他，我只恨我自己，娘，幫我和我爹說聲對不起，是我這個當女兒的對不起他…。”話還未說完，淩念惜的雙眼就緊緊閉上了，一行清淚留下，深深地滴進了岚玥的心裏。

“娘……”

“念惜……”

“夫人……”

……

一時之間，滿室哭喊之聲響起，寒意更濃。

－－－－－－題外話－－－－－－

有木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