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游園驚夢

今晚的宴席後,大家是各懷心思,聚德苑裏,流毒才給少定出完診,子馥默不作聲的給少定揉捏着腿,少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今兒少卿席上失言,自己想安慰安慰子馥,可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細說起來,自己和眼前這個女人已是夫妻之名,可是子馥喜歡什麽,愛吃什麽,自己卻全然不知,也許還真讓少卿說對了,自己這場大婚,和劉家米莊的婚事,說起來也是互惠互利而已。

“子馥,我???。”少定剛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夜深了,歇息吧。”子馥擠出些許的微笑,看了看一臉歉意的少定,自己從未怪過少卿說的話,一場互惠互利的婚姻,自己只是努力當個好媳婦,其他的不敢多想也不想多想,可是心裏也分明明白少卿說的又何嘗不是事實,好在少定待自己還是禮遇有加,不曾受委屈,這樣過一生,也無妨。

流毒從聚德苑裏出來,月亮都已經出來了,經過荷花池一陣秋風起,遠遠地看到那天少卿邀自己共飲的小涼亭,不禁有些觸景生情,仔細看下四周無人,自顧自地走過回廊,摸索這涼亭裏的石桌,那日風景猶存,人卻不在。

“是誰?”流毒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人,突然轉過頭。

“是我。”

“姥姥?”流毒看着一身黑衣,蒙着面紗的熟悉的身影,“姥姥難得出廂房,這回怎麽出來了?”

唐姥姥略微地咳了幾聲,才緩緩地說,“半夜了,睡不着,出來随意走走,竟迷了路回不去了。”

“姥姥向來只在廂房,如何今日出了院子?”流毒随意一問,可唐姥姥卻是啞然失色,不知為何,自從那日收到師父的信卻隐瞞着流毒後,每每看到流毒,心裏總有些歉疚,不過半日,這說話的語氣竟是好了些許。

夜色朦胧,流毒看不清唐姥姥的臉色,只勸着,“秋來風大,姥姥還是和我一同回去吧。”

唐姥姥沒有多說,也只由流毒攙着,往西廂房走,走出荷花池路過滴翠園,卻又是聽到細細的一陣細雨,這滴翠園是荷花池邊的一個小院子,園裏的水也是從荷花池裏引來的,離三少爺的藏香閣最近,流毒想着,莫不是又和那傻小子碰上了,本想繞着路避開,可是一旁的姥姥卻不避嫌地繼續慢慢往前行。

“姥姥,”流毒在一旁悄聲喚着。

唐姥姥不輕不重的慢慢走着,聽着流毒喊,只是回頭看了一眼,流毒只好跟上,“姥姥,聽聲音只怕是三少爺,你不是總讓我避着他嗎?”流毒看着唐姥姥沒有停下的意思,在一旁輕聲說。

遠處正是三少爺,當然,同他一起的還有二少爺少崖。

“三弟,你今兒???。”這是少崖的聲音。

“又做得太過了是吧。”少卿搶着話說,大晚上的二哥拉自己出來散心自己就猜到,絕不是散心這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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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少崖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有,你院裏那個丫頭準備怎麽辦?現在下人們的風言風語可是不少。”

“那是我的事,再說梨香長得也算小家碧玉,也算個懂事的,要真以後納成個小妾什麽的,倒真無妨啊。”少卿毫不在意地開着玩笑。

“姥姥,我們走吧。”遠遠地看着毫不拘束地坐在回廊上木欄杆,翹着二郎腿的少卿,一旁欲勸又止的二少爺,偷聽人家說話畢竟不好,何況是這個自己避之不及的董家三少爺。

“秋後早就放榜了,想必沈兄沒兩日也快回來了,倒是一切都明了,自然人家也不會背後說你風流不羁了。”少崖倒是習慣了少卿沒有規矩的玩笑,倒是很是正經地說。

“這風流不羁有什麽不好,我倒喜歡。”少卿随意地拿起自己腰上的小葫蘆,自顧自的又開始喝起來了,這小葫蘆是前陣日子墨香回家在田地裏尋來的,自己很是喜歡,墨香家裏原是尚能自給自足的普通農家,不過那年一場大旱,墨香老父又大病一場,家中實在沒法過活了,才将墨香通過牙婆賣進了董府,提起這丫鬟,心裏很是暖和,體貼懂事。

“你還真是,”少崖有些無可奈何,“知道這件事的內情的,知道你是顧忌兄弟情誼,幫着沈公子照顧這丫頭,免得被她一個人在城裏,被那惡霸逼婚,可是,你怎麽就不挑明了和爹與二娘說呢?他們總說你無所事事,頑固不化,這般,說不定爹對你的看法也會改觀的。”

對于少崖的一通勸解,少卿卻似乎顯得絲毫不在意,“若說了,說不定爹還會怕事,萬一将梨香交了回去怎麽辦,反正我這浪子的名號已經傳開了,不在乎多那麽一個兩個的。”

聽了二少爺的一番話,流毒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平日裏看着三少爺盡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沒想到這性子裏藏着這麽一股有情有義,但自己在這畢竟不和禮儀,“姥姥,”流毒又一次喚着姥姥,卻看到姥姥眼巴巴地看着不遠的的兄弟倆,雖然月色朦胧,可分明看到姥姥眼裏閃動着淚水,姥姥這是怎麽了,疑惑中,只想帶姥姥先盡快離開此地,待會巡園的家丁只怕也要來了,“姥姥走吧。”流毒扶着姥姥正欲離開。

少崖剛聽完少卿的解釋,心裏不禁有些感慨,一時間,兄弟兩個也沒有多說話,流毒的這聲姥姥卻是在這秋夜裏格外顯眼。

“誰?”少崖常年習武,反應也是極快,少卿也跟着站起來,倒是沒有少崖那般緊張,反而悠閑地又酩了口酒,懶懶洋洋地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說,“哪裏來的耗子,倒不如出來和本少爺一起喝一口。”

流毒有些緊張了,看看姥姥,又看看少卿少崖,算了,就說自己路過,也不敢把自己怎樣,只是少卿對自己的情誼自己也是知道的,那日少卿又說了提親的瘋話,只怕這一出去倒會有些尴尬了。只悄聲對姥姥說,“姥姥你別動,我過去向少爺們請罪便是。”見姥姥也是點了點頭,正準備走出自己藏身的小灌木從的時候,卻聽到清脆的一聲,“少爺,是我。”

“墨香?”少卿喝了些酒,臉色都微微有些泛紅了,在這秋夜裏,倒是另一番風采。

“奴婢不是有意的,”墨香突然跪下來說,“奴婢見少爺出去許久沒回來,有些擔心,尋到這滴翠園裏看到兩位少爺講話,不敢叨擾,只在一旁候着。”

“起來起來,”少卿連忙親自扶起墨香,“都說過了,不要天天跪來跪去的,這等小事,本少爺不會計較。”

被少卿扶着,墨香倒是有些害羞了,又連忙将手裏的披風為少卿披上,“秋裏夜涼了,

少爺小心着涼。”

“你看看,”少卿對着一旁一言不發的少崖說道,“我這藏香閣的管事丫鬟來了,我可是不得不回去了,我的事,二哥你就不必擔心了,二哥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少爺擡舉了。”墨香邊說邊又為少卿攏了攏披風,又對少崖屈身一禮,“奴婢告退。”少卿倒是不拘禮,揮揮手就走了。

此次來雖然墨香是無意,卻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梨香的事,原來少爺一直多加照顧梨香是受人之托,解人之憂,也是,自己伺候少爺多年,少爺雖然平時油腔滑調愛和丫鬟們打鬧,可也不是四處留情的人,這麽久以來,少爺也只對一個人如此上心過,正是那西廂房的流毒姑娘,可惜??????

看着少卿和墨香漸漸走遠了,流毒正準備帶着姥姥離去,剛才那一刻驚險,好在只是有驚無險。

“你也該出來吧。”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崖卻洪亮的對着灌木叢呵斥了一聲,看到灌木叢裏似乎沒有反應,流毒正想着,一開始也沒發現自己,難道這園子裏還有其他人,“流毒姑娘。”當少崖這樣指名道姓地喊出來,流毒已是無路可逃了。

待流毒不得不從灌木叢裏出來的時候,看到冷若冰霜的二少爺,心頭也緊了緊。

“還有一位吧。”少崖絲毫不肯放口。

過不了多久,流毒扶着唐姥姥就乖乖的站在少崖面前,說道乖乖的,流毒倒不是怕少崖,只是少崖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除了對待少卿少定還有季然,尤其是少卿最為開朗,平日裏對外人總是少有一副笑臉,這師父說練武多冷酷,想必是真的,只是少崖這種姿态自己很是不喜,于是,相處時,也是盡量能少見就少見而已。

“流毒姑娘好雅興,大晚上還在外邊閑逛。”少崖一開口就先聲奪人。

“流毒方才替大少爺診完脈,正巧老身睡不着,讓流毒陪着自己走走。”流毒有些意外,一向不與外人過多交談的對自己又甚為嚴厲的姥姥不僅搶先自己一步和二少爺解釋,語氣還是那樣溫和。

“老夫人睡不着,明兒我讓丫鬟給老夫人送些安神的香去,但是這秋夜風大月涼的,還是多在廂房,不要到處走動了。”少崖這番話雖是對着老夫人說的,可是眼神卻一直死定在流毒的身上。

“二少爺說得時,我這就扶姥姥回房。”流毒連忙扶過姥姥,姥姥今兒着實有些反常,印象中,自從來董家,姥姥幾乎就沒出過西廂房,可今兒卻偏偏出來了,見到二少爺三少爺不避開反而主動回話。

“老身告退了。”姥姥不顧流毒心裏七上八下的亂想,臨走前卻偏偏還向二少爺施了個禮,二少爺也屈身回禮,看似,額,很和諧。

可待流毒扶着姥姥還沒走出幾步,身後的少崖又喊住了流毒。

“流毒姑娘,”看流毒回頭示意,少崖冷冷地問候了一聲,“流毒姑娘也好自為之。”這一句少崖說得不溫不火,可是其中的警告意味流毒又怎麽不知道,尴尬的一笑,連忙匆匆地趕回去了。

等過些日子,少崖心裏暗想,等吉祥從西域回來了,自然就知道你的底細了,當初尋你回來的小九居然是西域毒手崔進窗的徒弟,想必你也脫不了什麽幹系。

“姥姥,你今日?”房裏,剛從外邊回來的流毒替坐在床榻上的姥姥搓着手腳,姥姥身子經不得風寒,連見風都不能,這外面一回來,就是手腳冰涼,怕是冷熱病又犯了。

“将我的藥拿來。”唐姥姥身子還真給流毒猜中了,方才是覺得手腳踏進冰水般寒冷,可不一會,這心口又有一股灼熱之氣。

“姥姥,你今日何苦出去。”流毒邊為姥姥沖水備藥邊唠叨着。

“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唠叨了,”姥姥咳了幾聲,最終還是說,“我自有我的打算。”

“那讓我半夜去給大少爺治病呢?”流毒問,流毒自己一直不解,一開始是給為大少爺治腿的名義進了董家,若要想留長久,自然是要慢慢治,可是姥姥偏偏吩咐自己盡心盡力,不得有半點疏忽,眼看着大少爺的腿快好了,可這半年也未找到好時機一報大仇,正巧大少爺舊疾複發,那半夜,流毒不想去,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可姥姥偏偏又催着自己去,自己愈發不了解眼前這個女人了。

看着姥姥只顧喝藥一言不發,像是想要回避這個問題,流毒鼓着勇氣,補上了一句,“我一直想知道是為什麽。”

“我,”姥姥喝完藥,看了一眼流毒,“還是自有我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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